34 是生疏了

宋禮卿的手指皮肉破潰,都說十指連心是不假的,宋禮卿感覺刺痛到了心尖上。

他咬着牙,手指不自覺地抖動,剝完了一整盤松仁,他汗流浃背,額角的發絲被汗水浸透。

“麒玉……剝,剝好了。”

宋禮卿捧着盤子呈上去,他已經拿不穩,拼着一口氣才沒失手。

君麒玉看向那一盤沾了血的松仁,連瓷盤邊緣都是血指印,宋禮卿的手更是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他心軟了一下,泛起一絲憐憫,但嘴上是不肯饒過他的。

“你的血全染上去了,這松仁還能吃嗎?”君麒玉冷着臉說,“行了,一丁點兒事都做不好的廢物,你滾回去吧。”

宋禮卿擡起頭,問:“那萬壽節家宴,你是不是答應了?”

“嗯……”

君麒玉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胡奴兒将君麒玉的神情看在眼裏,知道他又不忍心了,心生不滿。

他那幾十個耳光可不止這點傷!

足足養了十日了才堪堪消腫!

哪能這麽容易放過宋禮卿?

“爺,到了您沐足的時間了,我指甲不能碰水,不如請太子妃一并代勞吧?”

君麒玉眼眸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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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解恨?”君麒玉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

胡奴兒張了張嘴,泫然欲泣的模樣。

“胡奴兒不是記仇的小人,也并非是特意刁難太子妃。你們中原人說君為臣綱,夫為妻綱,讓太子妃伺候您沐足,也不算辱沒了他吧?”

君麒玉一想,宋禮卿也的确沒有做過什麽侍奉他的事。

父皇說他們平起平坐,君麒玉偏要他侍奉自己一回。

“那你來吧。”

宋禮卿雖不嬌氣,事事親為,但他說到底是世家子弟,父親更是朝中一品武将,在将軍府,他也是錦衣玉食的少爺,怎麽做過伺候人的事呢?

“我不會。”

宋禮卿寧可受皮肉之苦,也不情願受品格上的淩辱。

“我可以教你的,太子妃。”胡奴兒笑吟吟喚道,“小琴,把熱水端進來。”

小琴照做了,水是藥材熬煮的,她又在銅盆裏撒了一些白色藥粉,熱水變得渾黃。

宋禮卿聞到了藥石刺鼻的味道。

胡奴兒侃侃說道:“爺在西域東征西征,每日習武打仗,練兵行軍,雙腳是最累的,他有一次打仗,被戰馬踩踏到了腳,留了些隐疾,這些藥都是活血化瘀的,胡奴兒每日都伺候爺沐足,按摩緩解……以後便交給太子妃了,您深愛爺,想必是十分願意的。”

宋禮卿沒說什麽,跪在地上,替君麒玉解了鞋襪。

君麒玉将雙足泡在藥水裏,眯上眼睛享受。

“須得泡上一刻鐘,同時按捏可以更好發揮藥效。”胡奴兒催着他說,“太子妃,請吧。”

宋禮卿輕輕握了握拳,他的手血還未止住。

只好忍着疼,手指放進了藥水裏。

熱氣騰騰的溫水此時卻變成了刀刃,割得宋禮卿疼得發出嘶聲,性猛的藥物,也漚得生疼,宋禮卿感覺自己的手指被放進刀口上絞。

宋禮卿的臉霎時變白,唇無血色。

宋禮卿握住君麒玉的腳踝,只能用指肚捏揉。

胡奴兒站在一旁,說道:“太子妃,要使些力氣才能排淤通脈,你這麽跟撓癢癢有什麽區別?”

宋禮卿只好更用力地按揉,他柳眉死死擰着,呼吸沉重。

這藥水是活血的,他本來就有血竭之症,不僅止不了血,泡在藥水裏,反倒是一直滲出來。

手指越用力,血就更難凝。

才一會兒,藥水竟被血染得粉紅。

君麒玉睜開眼,低眸近看宋禮卿的發汗的臉龐,蒼白細膩,鼻尖直翹玲珑,薄唇緊抿。

他的手很軟,很柔,雖然沒有胡奴兒會按捏,但只是肌膚相觸,君麒玉也覺得渾身酥酥麻麻的。

君麒玉腹下升起燥熱的邪火。

但他已經放下狠話,不會碰宋禮卿,自己卻老想着宋禮卿的滋味,這讓他面子上挂不住。

“你手指無力,又按不到穴位,沒有一點感覺,你走吧。”君麒玉甩了甩趕人。

宋禮卿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顫抖着雙手,從藥水裏拿起來,原來血肉一片的指尖,現在被泡得發白。

宋禮卿發現自己的手指失了知覺,麻木不能動。

也好,至少疼得不那麽厲害。

“麒玉,萬壽節……”

“知道了。”君麒玉不耐煩地說,“我允許你跟着去,不過到時候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有數。”

“好……”宋禮卿慘淡的臉浮上笑容,“多謝殿下。”

宋禮卿鞠躬行禮後,快步離開了行樂齋。

君麒玉卻愣了一下。

他已經給胡奴兒解了恨,宋禮卿也态度臣服,他為什麽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

胡奴兒主動替君麒玉按捏腳上的舊傷。

“爺,您在想什麽?”胡奴兒帶着醋味問,“心疼了?”

“心疼倒不至于。”

君麒玉心裏略微煩悶。

“只是……他從沒有叫過我‘殿下’。”

胡奴兒不解:“有什麽不妥嗎?”

“我不知道。”

君麒玉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多謝殿下……多謝……宋禮卿從沒跟自己這麽客套過。

“他以前總是直呼名字,一直叫‘麒玉’。”

至少君麒玉印象中,宋禮卿極少喚他太子殿下,總是很親昵地麒玉麒玉地叫他。

“說明他認清了自己的位置,對您更恭敬了呢。”

胡奴兒笑道,一邊用幹淨的錦帕給君麒玉擦腳,并且俯身在他的腳背上親吻了一下。

以前胡奴兒就是用這種姿态低到塵埃,毫無尊嚴地讨好,取得君麒玉的信任。

他深知取悅君麒玉的手段。

“不是。”君麒玉失了一下神,喃喃自語,“是生疏了。”

此時主院內。

小笛拿着紗布藥瓶,擔憂地看着宋禮卿。

“公子,你要忍着些。”

“你只管放手做。”

宋禮卿說完,咬住了一根粗布條。

小笛将藥倒在他的指尖和脫落的指甲處。

宋禮卿眼淚直接淌下來,清瘦的脖子上青筋可見。

“唔……嗚嗚……”

黑夜無聲,只有宋禮卿胸腔發出悲鳴。

宋禮卿從來便不是剛硬堅強的人。

他最怕疼。

作者有話說: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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