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禮卿,是我

宋禮卿一整日都忐忑不安。

他聽着官生吃駝奶的聲音,才安寧一些。

官生吃飽了,就沒心沒肺地睡着,呼吸均勻。

門被踢開的聲音把嬰兒吵醒,官生啼哭起來,宋禮卿緊張地抱緊了他,拍了拍襁褓,撫聲安慰。

“沒事……沒事……”

沖進來的是烏爾善,他手裏提着一根馬鞭,直接抓住宋禮卿。

“他娘的狗雜種,竟敢騙老子!”

宋禮卿知道有計謀便有風險,顯然今日失敗了。

現在烏爾善怒氣騰騰,是來找他算賬的。

宋禮卿被他一扯,摔倒在地上,他将官生護在胸前,以自己的身軀做肉墊,嬰兒沒受傷,但哭聲更大了。

烏爾善揮鞭甩出去,抽在宋禮卿的身上,宋禮卿趕緊将官生攏到身下,只是自己脖子被打中,頓時皮肉被割開。

“你寫那假字,是故意留一句是不是?!幸虧我機敏開脫,吾王大人大量,不然我今天上了你的大當!狗娘養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鞭子的破空之聲,宋禮卿只覺得腿上火辣辣的痛,幸虧是冬衣還算厚,否則這一馬鞭,又要讓他皮開肉綻。

官生似乎能感受到宋禮卿受折磨,嚎啕大哭。

烏爾善對這嬰兒還不敢下手,他一把将官生搶過來。

“烏先生……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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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禮卿脫手,他張皇失措,心中大急。

“烏先生……別,別傷他,求求您。”

他無力抵抗,只能懇求烏爾善不要殃及官生。

“你還有臉求情?”

烏爾善滿臉橫肉,瞪了一眼哭嚎的嬰兒。

“你跟我說他是皇世子,多半也是騙老子的吧?你說你恨景國太子,我看你對這小娃娃要緊得很嘛!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是誰的種?你要再敢說假話,老子要了你的命!”

宋禮卿嘴唇嗫嚅,只能咬緊牙關道:“我沒騙你……他真的是皇世子!”

“你還撒謊是吧?好,我現在就把他摔死!”

烏爾善舉起襁褓過頭頂,這高度下落,一個兩三個月大的嬰孩性命難保。

“烏先生!”宋禮卿叫起來,“你不能……你……你要是傷了他,那十萬兩黃金你不光拿不到,還會大禍臨頭!”

烏爾善衡量着他的話。

摔死這個嬰兒倒簡單,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的,烏爾善不信景國太子能找到他身上。

可他畢竟貪財,那可是黃金十萬兩啊!

“哼。”

烏爾善将官生扔去了床上。

但他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宋禮卿的。

“敢在老子面前使心眼!賤人!”

烏爾善一邊抽打,嘴裏一邊謾罵個不停。

他連打帶踢,宋禮卿很快倒在地上,連掙紮都沒了。

“你這種心眼多的中原人,就只有吃了苦頭才知道乖,我看你以後還敢騙我!”

烏爾善打累了,滿頭大汗地扔掉了馬鞭。

他蹲下來,扯起宋禮卿的發髻,讓他只能仰起頭對着自己。

“你瞎眼還想從我這兒逃走?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烏爾善呸了一聲,唾液噴在宋禮卿的臉上。

“以後還乖不乖了?嗯?”烏爾善湊近問他。

宋禮卿卻沒有回答。

“要不是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我今天一定要了你的賤命!……”

烏爾善停了下來。

因為門外吵吵嚷嚷,家裏似乎進了不少人。

他把宋禮卿丢在地上,起身去探看。

“誰啊?!”烏爾善看了一眼,驚了一下,“王!王……”

來的是君麒玉和裴星煦,裴星煦帶了不少王宮侍衛,強闖進來,才找到宋禮卿這裏。

“王……您怎麽賞臉下榻到我家了……”

烏爾善不知道來者何意,而且裴星煦身邊還有一個人,這人看着年紀不大,但身上的氣質令他一凜,光是眼眸對了一下,烏爾善便自覺錯開低下頭來。

這人站在那裏,竟然比樓蘭王還霸氣一些……

君麒玉沒有理會他,徑直走進房間。

當他看到地上的宋禮卿,瞳孔一縮。

宋禮卿裸露在外頭的皮膚上,有許多道鞭傷,皮肉綻開,還有新鮮的血液滲出來,顯然是才受的傷。

君麒玉說不出話來,心痛到無言,他小心翼翼将宋禮卿抱在懷裏。

這個消失了幾個月,君麒玉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君麒玉貼着宋禮卿的臉,聞着他身上那淡淡的書墨香,他枯死的心仿佛遇到了春風甘露,才有了生機。

但宋禮卿這副模樣,君麒玉內疚得心髒都快炸裂了。

君麒玉兩顆淚滾下來,滴到宋禮卿的臉龐上。

宋禮卿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

“星煦……是……是你嗎?”宋禮卿唇角抿着一抹淡笑,“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你認得出我的字是嗎?”

裴星煦原本看到宋禮卿,和君麒玉同一般反應,但宋禮卿輕飄飄的一句話,令他再也止步不前。

因為他竟然沒有認出那是宋禮卿的字來。

這一刻,裴星煦慚愧得好像已經輸了。

連君麒玉這麽混蛋,這麽不把宋禮卿放在心上的人,都一眼看得出宋禮卿的字。

而他裴星煦竟然沒有。

裴星煦思念的,關切的,心疼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星煦……你怎麽不說話?”宋禮卿輕聲問,“你放心,我沒有事的。”

君麒玉喑啞着回答:“禮,禮卿……”

這是時隔幾個月,君麒玉總算能當面呼喚他的名字,一點不生澀,因為君麒玉每一個白天,每一個夢裏,都在叫着這個名字。

“禮卿,是我……”

君麒玉咽下苦澀,聲音微微顫抖。

宋禮卿聽出了他的聲音。

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許多念頭同時冒出來。

他在想,為什麽不是裴星煦?為什麽會是君麒玉?

他最不想看見,也不想聽到的人。

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了。

“哦,是殿下啊。”

宋禮卿輕輕地說了一句。

沒有恨意,更不會有愛。

也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

好像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出現,他打了一聲招呼。

可雲淡風輕,本身就是最殘酷的懲罰。

君麒玉寧可他恨自己罵自己,也不要這般淡漠來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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