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陸溪是認真想要學吉他。

她一直有個遺憾,就是從小沒學什麽樂器。小時候,嬸嬸給她堂弟請了有名的鋼琴老師,陸溪很感興趣,在旁邊聽,想要一起學,嬸嬸這時候就會把她支開,讓她到別處去玩。

其實家裏那麽有錢,陸溪還有父母的遺産,完全請得起好老師,但是嬸嬸不願意,她寄人籬下,又還沒長大,不能任性。

現在嘛,學鋼琴太晚了,學吉他更實用,樂器小,随時能彈,她也沒想成個什麽職業大師,偶爾能彈一下自娛自樂就行,只當是培養一門愛好。

至于謝珩那逆子……

随他去吧,愛學不學,她除了是他媽,也是她自己,還得先把自己的生活過好。

第一步自然是買樂器。

她不缺錢,對吉他又不懂,在網上搜索後,選了三把吉他,把鏈接發給許嘉銘,拜托他幫忙挑一個。

許嘉銘點開看了以後:……

他想了想,很不解地問:【請問您選擇它們的理由是?】

很簡單啊。

【第一把顏值高,多漂亮啊,看着就想摸兩下。】

【第二把貴,貴肯定有貴的道理,對吧?】

【第三把有歐洲吉他大師的簽名,這個很有價值吧?】

“……”

還沒等他回複,陸溪又發來一條消息:【幹脆都買了吧!怎麽樣?】

從标點符號都能看出她的不理智。

他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猶豫了下,最後很委婉地說:【阿姨,我看出來您是真的沒接觸過吉他了,其實初學者買一把足夠了,不需要太貴的。】

陸溪看着那條消息,噎了一下。

小男生還挺委婉。

那句話翻譯一下,大概是說她差生文具多吧?

很快,許嘉銘給陸溪挑了一把,不過她不需要考慮性價比,許嘉銘選的那把馬丁D28,是經典的演奏級單板吉他,顏值也高。

陸溪是個好學生:【okk,買了,聽老師的。】

許嘉銘看到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謝珩這個後媽,性格還挺好,很活潑大方的人,也難怪。他媽一直在演藝圈,許多勾心鬥角,防備心很重,但這麽快就能跟陸溪成為朋友,除了是合得來,也說明陸溪很有人格魅力。

就連謝珩,在學校橫着走的叛逆少爺,似乎都對她挺尊重的。

第二天學校又上了兩天課,接着便是七天小長假。

謝以朝又出差去了,而陸溪跟許嘉銘約好,周二中午來家裏吃飯,下午開始第一節 小課。

這天,謝家準備了豐盛的午餐,陸溪提前問過楊一晗他的口味。

比起謝珩,許嘉銘口味偏清淡點,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飯量大,愛吃肉,而且不挑食,不浪費,這一點兩個男孩子都挺好。

謝珩先吃完,放下筷子,對許嘉銘說:“吃完去打球?我再叫幾個人。”

許嘉銘:“待會兒要給阿姨上吉他課,你先去。”

謝珩:“……”

居然還真要上課?

他古怪地看一眼陸溪,又看一眼許嘉銘。

十月正是吃螃蟹的時候,今天也煮了些,分別做了清蒸和油焖,還剩下一只清蒸的,陸溪沖許嘉銘眯眼一笑,“這只你吃了吧。”

謝珩攥了攥手指,不太服氣。

怎麽不給他吃?

是他不能吃?還是他不能吃?

“謝謝阿姨。”許嘉銘也不假客氣,這蟹味道确實好,他便夾到碗裏用斯文的動作爽快開吃。

陸溪越發覺得許嘉銘可愛,長得帥氣不說,頭腦聰明,看着斯文內斂但一點不扭捏,情商也高。

謝珩發覺,陸溪看許嘉銘的眼神,簡直在閃閃發光,就跟那天看他跳舞彈吉他時一樣。

他更不爽了,垮着個臉,冷淡地出聲問傭人:“還有螃蟹嗎,本少爺還沒吃飽。”

傭人要去現做,陸溪叫住她。

她奇怪地看着謝珩:“你都吃三只了,還吃?”

謝珩抿了下唇,臉色黑如鍋底,“怎麽,我家的螃蟹,我不能吃嗎?”

陸溪莫名其妙,逆子的叛逆期果然只會暫停幾天,不會消失,“誰不讓你吃了,你吃那麽多,到時候肚子疼沒人給你揉。”

少年愣了下,兇巴巴的表情頓時一臉懵:“肚子疼?”

真是無知得理直氣壯,沒常識得坦然無畏。

許嘉銘對他的學渣本質也很清楚,他輕輕掰下一節螃蟹腿,說:“螃蟹性寒,吃多了會胃疼。”

謝珩閉了嘴:“……”好像是聽說過。

不過他吃東西從不管這些,好吃就行,可能是身體好,随便折騰,也從來沒胃疼過,他從沒當一回事。

因為……也從沒人擔心他吃涼了,肚子會不舒服。

謝珩本來生氣,故意松松垮垮,跟個纨绔二世祖那樣坐着,他會過意,垂了垂眼睛,緩緩坐正,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

有點燙。

他偷偷看了眼陸溪。

原來她是關心他……謝珩忍不住想,要是他真的肚子疼,她應該還是會給他揉肚子的吧。

會的吧?

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假裝低頭玩手機。

那許嘉銘要吃螃蟹就吃吧,多吃幾個,反正他肚子要是疼,就回家找他自己媽揉肚子。

飯後,休息了半小時,陸溪選在庭院花房裏學吉他。

她選擇這裏,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一來,庭院裏陽光正好,十月的天氣不冷不熱,灑在鮮花上,環境簡直不好太好。

再者,花房是透明玻璃的,外面看來一覽無遺,不會被打擾,又能避嫌。

許嘉銘先從指法教起,還教陸溪怎樣認六線譜。

學指法,難免要糾正動作,調整手指的擺放。

許嘉銘很懂分寸,畢竟是異性,而且是朋友的繼母,他不會真的上手,盡量用語言提醒,陸溪實在不理解的,他從網上找出視頻,讓她照着學。

陸溪上手很快,她手指纖長,而且靈活,加上上學時音樂課上學過基礎樂理知識,許嘉銘教起來不費力。

不到半小時,陸溪已經成功彈出了一小段簡單和弦。

“你樂感不錯,很适合學樂器。”許嘉銘稱贊道。

陸溪笑了笑,指尖在弦上輕輕一劃,旋律流動,她說:“是你教得好。”

可惜了。

小許同學真是個好老師。

講東西有耐心,有條理,态度還平和,長得好看聲音也動聽。

陸溪上學時要是有他這樣的的老師,高考至少能再提一百分。

無奈逆子沉迷學渣人設,不肯補習。

幾天前,陸溪就跟許嘉銘說好,一周只上一次課,不超過一個半小時,要是許嘉銘有事可以随時取消,這事她也知會過楊一晗。

“對了,你教我吉他,我拿什麽作為課時費?”

陸溪想過,許嘉銘也不缺錢,她頓了頓道:“不如送你一件禮物怎麽樣?”

許嘉銘抿了下唇。

他沒想過要課時費,一周一個半小時,其實不耽誤什麽。

但要是推辭,恐怕陸溪會不好意思,反而不合适。

他想了想,簡潔地答道:“還不知道,我想好了再告訴您。”

“行,你慢慢想,多要幾個禮物也行。”陸溪只要開心,錢財方面的不在意。

時間過得很快。

花房裏陽光彌漫,陰影變幻,不知不覺到兩點多。

謝珩站在自己卧室的窗邊。

這裏剛好能看看見庭院裏的情形。

這事他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她要學吉他,請幾個老師請不成?多有名的,他爸都能請過來,何必讓一個高中生教呢。

搞不好就是看人家長得帥,想找機會多看看他。

哼。

真是的。

想看帥哥,他不夠帥嗎,他爸也看得過去啊。

他也沒心思去打球了,虎視眈眈地,全程盯着陸溪和許嘉銘有說有笑。

學樂器,避免了肢體接觸,但還是得靠近了指點,看到兩個人坐那麽近,謝珩就忍不住皺眉。

好不容易捱到一個半小時過去,許嘉銘背着吉他從他家離開。

謝珩還是按捺不住,悶着頭走進花房裏,陸溪還在練習吉他。

“你……幹嘛非要跟他學?”他支着一雙大長腿,擋在花房門口,跟來堵門要債的似的。

陸溪擡起眼睛,就看見他一頭耀眼的藍發,随意道:“不跟他學,難道跟你學?”

謝珩:??

跟他學怎麽了?

“我也會啊……”少年小聲嘀咕。

陸溪沒聽清:“說什麽?”

謝珩抿了下唇,不高興地撇開目光,盯着自己的籃球鞋:“沒什麽。”

他不走,也不做聲,陸溪更不管他,自顧自地照着許嘉銘拿來的教材練習。

微風輕和地吹進花房裏,伴着音符,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寧靜美好。

謝珩心裏的惱意漸漸平息。

他看了下女人柔和美麗的側臉,幾次想說話,又忍下去了,怕打擾了她,惹她不高興。

過了好一會兒,他腿都快坐僵了,陸溪才收起吉他。

他也趕緊跟着站起來。

陸溪看她一眼,抿了抿唇,直接把吉他遞給他,謝珩沒多想,順手就接過來拿好。

等反應過來,他:???

她好過分!

不加他微信,倒是讓他做苦力哦,兒子就是這麽使喚的?

謝珩也嫌自己手賤,怎麽就想也不想就接了?

不過,幹了活兒,他瞬間有了底氣,聲音都大了,往屋裏走的路上,他問陸溪:“你不是要他給我補習嗎,怎麽放棄了?”

陸溪雲淡風輕地答:“你自己都放棄了,我不放棄,難道拿你爸的皮帶抽你?”

“……”

那畫面,他腦子裏單是勾勒一下,就覺得夠夠的。

忍不住嘴角一抽,故意道:“我是學渣,你不嫌丢人?”

陸溪:“你自己都不嫌丢人,我丢什麽人?”

“……你不是說你說我親媽嗎?”

陸溪淡定回應:“你不是說我是你後媽嗎?”

謝珩步子一晃。

咬了咬後槽牙:“……”

心頭無限茫然,又浮上絲絲縷縷的委屈。

他不就說了一兩次嗎,她就至于這麽記仇?

他說不過陸女士,郁悶地不行,剛好宋思揚來他家,叫他一起去打籃球,謝珩幹脆出去發洩一下。

由于心情不好,他今天氣不順,連連進球,宋思揚好幾次差點被他撞到,還被踩了一腳,痛得快跳腳。

“不打了不打了,誰惹了你啊……”他一屁股在休息區坐下,疼得呲牙。

謝珩拿了冰水讓他澆,他也坐下,冷着臉不吭聲,宋思揚問了幾遍,他才大致說了原委。

“許嘉銘?”

宋思揚頗為意外。

他知道許嘉銘搬來了,正巧,就住在謝珩家旁邊,這幾天還一起打過幾場球。

他是個嘴上沒把門的,想到什麽說什麽:“他該不會對陸女士有意思吧?”

最近,謝珩怪得很,不讓別人說後媽這兩個字,他只好跟着謝珩一起稱呼陸女士。

“有意思個屁!他敢?”謝珩一瞪眼,把籃球都扔得老遠。

宋思揚真是服了這個小霸王,他忙道:“不敢不敢,我亂說的。”

等腳上好點,他想了會兒,又道:“有沒有可能,是她在用激将法,故意激怒你,想讓你答應補習?”

謝珩一聽,眼中瞬時一亮。

有可能啊……

只有這個理由說得過去。

謝珩球也不打了,先送一瘸一拐的宋思揚回家,接着火急火燎地往自家趕,在二樓書房找到了陸溪。

她開着門,在看一本書。

封面是一個時裝模特,《設計美學》。

女人微微擡眸,看他帶着一身汗,略嫌棄地皺了皺眉:“去洗澡。”

帶着汗亂跑,着涼了怎麽辦?

是嫌棄他臭?

謝珩有些紮心,悻悻地關上門,五分鐘沖好澡又急匆匆殺回來,還撞上傭人給陸溪送甜品。

謝珩翕動鼻翼,嗅了嗅。

是榴蓮。

榴蓮班戟裝在寶石綠的小碟中,分外誘人,氣味也十分霸道。

謝珩皺了下眉,不太喜歡榴蓮的味道。

陸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嫌棄,她勾勾嘴角,可以,這點倒是随了他爹,謝以朝聞到榴蓮,就要退避三舍。

“有事快說。”陸溪淡聲道。

謝珩垂了下眼。

他想過了,要他答應補習也不是不行,但有條件,她得先加他好友。

哪有不加兒子先加外人的道理?

但是不能明着開口,否則他明禮扛把子的臉面往哪兒擱?

還好,他動動腦子就想到了辦法,先問她:“你微信裏有幾個人?”

陸溪用小銀叉挑起一小塊吃進嘴裏,邊品嘗邊道:“兩個。”

一個楊一晗,一個許嘉銘。

謝珩誇張地嗤一聲:“才兩個,好少哦,我有兩百多個。”

雖然大部分是球友和游戲隊友。

驕傲地挺直胸膛。

陸溪看他一眼:“哦,那你好棒棒。”

謝珩不計較她的嘲諷,十分大氣地回答:“你好友這麽少,真寒酸,本少爺勉為其難,你加我吧,讓你多一個好友。”

陸溪看他如看哈士奇。

“我早就加過你,你沒同意。”

謝珩的笑容僵住。

不會吧?

他趕緊拿出手機,從已過期的好友申請裏往下翻,翻了好幾下,竟真的找到了陸溪的頭像。

“我、我沒看到……那再加一次吧。”小謝有點懵,期待地看着陸溪。

女人眉眼如畫,冷淡地道:“不加。我不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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