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敘舊

對于宋毅的喜好也許她并不怎麽清楚，誰會無聊的去打聽一個大老爺們兒的喜好。但是口味麽，她還是知道的，簡單極了，他是個無辣不歡的主兒。

面前，澆滿紅油的火鍋裏，開始“咕嘟咕嘟”冒起泡兒來的時候，她突然對自己選的這家火鍋店分外的滿意。

“什麽時候畢業呀？還是已經畢業了？”

往鍋裏劃拉了滿滿一鍋的肉和菜後，蘇靜好往杯子裏到了滿滿一杯可樂，順便問道。

宋毅坐在對面，看着那杯快溢出來的可樂笑了笑：“畢業了。”

“是麽！居然都不通知我！軍校搞個畢業典禮也這麽嚴肅啊！你看看人家別的學校，不說多麽高大上吧，畢業典禮至少熱熱鬧鬧的！”

“嗯，是啊。”

軍校其實和部隊沒什麽區別，生活都難免冷冷清清。他對蘇靜好的論調素來都是淡淡一笑，有時也會命懸一線，但那樣的苦，即使沒有保密協議這回事，他也一定是緘口不言的。

“沒回家鄉嗎？”

閑聊的時候，蘇靜好問到。

“嗯，奶奶去世以後，在那兒也沒有別的什麽親人，工作根據志願也安排到了這裏，所以就直接來找你了。蘇丫丫，以後要投奔你了！”

“嗯？工作安排了？部隊的效率就是高！安排在哪裏？怎麽半天沒聽你說？”

蘇靜好加了塊生菜包放到嘴裏，夾着熱氣問道。

“這個嘛，安排在市公安局，工作上往後可能跟你接觸會很頻繁，蘇律師，還請你多指教！”

“呦，是領導呢！誰指教誰還說不定呢！”蘇靜好含着嘴裏唐嗖嗖的生菜包含含糊糊的說。

“呵呵，這麽說起來，我在律所的地位是不是有待提高啊，說起來，我這在衙門也算是有人兒了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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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毅放下筷子，擡眼看着對面那張灑脫的笑臉，突然想說些什麽，可靜了幾秒鐘，本想說出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啊真是！蘇丫丫，我在軍校的時候你都學了些什麽？你那個師父就光教了你這些市儈的東西麽？！”宋毅假裝鄙夷道。

“真是小氣啊！利用一下不行啊！這是當了官兒要跟我親兄弟明算賬了嗎？！”蘇靜好打趣道。

這麽多年，兩個人鬥嘴的毛病真的是絲毫沒有因為事易時移而改變多少。

“要算啊！那就算算看你要利用我去狐假虎威的話，我要跟你要些什麽好處呢？”宋毅笑道。

“切！”

蘇靜好給自己空了的杯子裏倒了一杯可樂，“咕咚咕咚”吞了兩口，撂下杯子指着宋毅說：“算就算！你那件襯衫，還是兩年前我給你買的！”

說着指着宋毅的手順勢在桌面上攤開：“錢呢？！到現在還沒還我！現在還我！”

宋毅看着蘇靜好信誓旦旦的要債氣勢不禁笑了笑，拿起筷子敲了敲她攤在桌子上的手心，說：“膽兒肥了！敢跟我讨價還價了！要錢沒有，要人的話，現在就可以跟你走！”

蘇靜好放在桌子上的手陡然僵了一下，靜了幾秒，才笑出來。

說些什麽呢？假裝沒聽見麽？

如果剛才坦然的當做是一句玩笑話笑笑也就罷了，然而靜默不語的幾秒鐘，短短的幾秒鐘，在沸騰的火鍋升騰起來的白霧中，凸顯了尴尬。

“呵呵，說起衣服的事，周末陪我去買幾件衣服把，你也知道，在軍校的時候根本穿不上便裝，突然回歸了正常的生活裏，突然發現我除了這件你身你買的衣服，都沒有別的可穿的衣服，呵呵。”

宋毅收回在她尴尬的手上敲了幾下的筷子，在紅油滾燙的鍋裏來回轉了轉，也轉了個話題。

“周末？”蘇靜好訝道。

周末這個詞若是放在從前的這些年，除了偶爾被莫小棠拽去陪着逛街吃飯，被老張拽過去各種幫忙，對她而言，這幾乎是沒有意義的兩天。

用莫小棠的話說，她真的是把這些年所有的光陰都流轉給了泰和律所，标準的勞模一個。

可莫名的，最近的周末竟如此熱鬧，而且豐富多彩起來。

“這周末嗎？下周末……老張的生态農莊開業啊！正好，你也一起去！老張要是知道你回來了，能趕得上她的開業典禮，她肯定特別高興！”蘇靜好笑着說。

“張慈的農家院兒都開業了啊？！那可是真的應該好好去給她捧捧場的！呃……剛才你說是下周末對吧，那正好，這周六你陪我去買幾件平時穿的衣服吧。”宋毅說。

“呃……”

周六嘛……

對于眼前這個人，她并不能相對莫小棠那樣坦蕩的說出自己安排了相親的事，可在腦子裏快速的運轉了一下，對她自己而言，好像……

“說謊”更難。

“怎麽，周六有安排？”

宋毅在她這聲斷續的“呃……”裏，聽出了一些端倪。

“嗯。”她點頭。

“是麽？跟莫小棠她們嗎？還是……你們律所有別的事？”宋毅笑着問。

“其實，我要去相親。”

在不想回答，并且回答不了的問題上，索性閉嘴。

但是在一雙明明你閉了嘴還是逃不過的火眼金睛前，蘇靜好終究還是選擇緩和了語氣，把實話娓娓道來。

宋毅驚訝于對面那個低着頭往碗裏夾菜的人剛剛說出口的話，沒搭腔，也并不知道該說什麽。

靜默的冗長時間裏，情緒趁虛而入的時候，他把手裏的筷子索性放下，探着身子，伸手把對面滿的已經不能再容納其他食物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随着那只滿騰騰的碗一起擡起來看向他的臉，笑着說：“相親是好事兒啊，怎麽說的跟做賊心虛一樣。”

……

是啊……相親是好事啊，在你面前，我卻萬分心虛，打算緘口不言。

其實，她是對他心思了然的，然而卻與他面前，只能當他做一位至交老友。

她想，真希望你與我自此陌路不相逢，希望你早日找到屬于你對的人，可我卻那麽卑鄙，卑鄙的不能說出一句決絕的話來。

我有時，也真的讨厭死了這樣的自己。

“嗯……沒有啊，只不過，還沒見過對方的面，沒有半點眉目的事，沒有打算提起罷了。”

她看着宋毅把自己幾乎還沒動過的裝滿麻醬的碗挪到自己跟前，笑了笑說：“呵呵，怎麽沒放辣椒呢？我記得當初高中畢業聚餐的時候，你不是號稱最能吃辣的那個麽？！”

“所以你今天非要來吃火鍋？”他靜靜地問。

“嗯，你不是愛吃嗎？呵呵，軍校吃不到吧！饞死了吧！呵呵呵！”她笑着答。

“嗯，所以點了這個最辣的井格鍋？”

他依舊問的靜默，手裏的筷子在鍋子裏來回涮着各種肉和菜，幽深的眸子卻從未離開對方半分。

“對啊，怎麽？難道在軍校五年的時間，您老人家升官兒以後難道口味也變了？”

她笑意盈盈的擡頭。

“口味當然沒變。”

他微微笑了笑，擡起頭笑着說道：“只不過，記得你從不吃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