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細節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蘇靜好站在審訊室旁邊的單向窗戶前，宋毅站在身旁。兩個人姿态不同，卻抱着相同的眼神，專注的盯着窗戶那頭的審訊室。

審訊室裏，老闫轉着手裏的原子筆，目光平靜的盯着對面面色蒼白的女人問着話。

“最後一次，記不清了，離婚以後就一直也沒怎麽見過他！當年打官司的時候我贏了，法官給他下了禁制令，他不敢來我們家騷擾我們！”

蔣梅低着頭，簡單的回答。

“他一直在給你們撫養費，沒有親自送過嗎？！”闫雄接着問。

蔣梅擡着眼皮看了一眼闫雄，瞬間又垂下了眸子，雙手在桌子下面摩挲着，回答道：“沒有送過，都是打到銀行卡裏，哦！就是在法院登記的那張銀行卡！對了！之前劉軍沒有給撫養費，我還申請了上訴，那個小律師，姓……姓蘇的還有個男的，前幾天還來過我家走訪，我給他們看過銀行卡取錢的小票兒的！”

闫雄蹙着眉看了蔣梅一眼，随後在手指上靈活轉動着的原子筆忽的停得下來。

“劉軍是幾月份沒再給你們支付撫養費。”

“六……六月！”說話時，蔣梅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所說的一樣。

……

“你怎麽看？”隔壁的隔離窗前，宋毅後退了兩步，身子靠在身後的桌上，瞥了一眼還在面前站着，站在黑暗和臨屋照進的一點燈光之間的蘇靜好的背影，淡淡的問。

“她沒有說謊。”

蘇靜好仍舊盯着玻璃暗幕，蔣梅的一舉一動都沒有能夠逃得過她的眼睛。

“之前咱們走訪蔣梅的家裏的時候，她的家很整潔，一塵不染，當時我就覺得這個房間跟那個巷子的氣氛格格不入！蔣梅是個利落的女人，這是個長期保持收拾打掃的習慣，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可劉軍酗酒，賭博，脾氣暴躁，曾經對蔣梅母女造成長期的精神傷害和肉體傷害！如果他去騷擾這對母女，不管是偶然為之，還是時常為之，都會刺激蔣梅隐藏的疼痛神經，這個家，絕對不會是這個整齊有序的氣氛！”

宋毅雙手抵在背後的桌子上，默默地聽着眼前蘇靜好旁若無人的分析，之後低下頭哼笑了一聲，說：“細致入微啊蘇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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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好回過頭淡淡的看了一眼臉上挂着笑的宋毅，想了想又把頭扭了過去，盯着窗幕前，隔壁審訊室裏的蔣梅……忽然她歪了一下頭，身後的宋毅沒有看到，她皺起了眉。

“嘶……”蘇靜好似乎有些不解。

“怎麽了？”宋毅聞聲，把手插在上衣口袋裏，走到了她跟前，順着蘇靜好疑惑的眼神看過去，皺着眉又看向蘇靜好，問：“有什麽不對嗎？”

“她好像有點緊張……”蘇靜好淡淡的說。

宋毅這才注意到，審訊室裏的蔣梅，雖然回答老闫的問題時，滴水不漏邏輯清晰，但是，她的兩個手一直放在一起來回摩挲着。

當人緊張的時候，即使可以可以去隐瞞，但是下意識還是會反反複複的做一些自己熟悉的動作，譬如，反複的縷頭發，推眼鏡，或者……

或者向眼前的蘇靜好一樣，她緊張的時候，總是會反複的扣自己的大拇指上的皮膚。

“就像你一樣？！”

宋毅抓起蘇靜好的右手的大拇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笑道。

“別鬧！”蘇靜好抽回了自己的手，又繼續盯着蔣梅。

“呵呵。”宋毅尴尬的笑了笑。

前天在泰和律所，自己和蘇靜好起了沖突，不歡而散。

當初撂了狠話說讓別的警員去跟她聯系審問，現在自己有厚着臉皮把她喊來，厚着臉皮嬉皮笑臉的想要緩和關系……真難！

其實蔣梅的小動作他早就看在眼裏，卻沒說。

蘇靜好要考檢察官，埋頭苦讀看了許多司法考試的書，可理論不接诶和時間就永遠是白紙黑字，現在這個機會，是對她最好的歷練。

還……還不錯！雖然時間有點兒長，她畢竟是看出來了。

“你說的沒錯！蔣梅有問題，她交代的，一定跟事實有出入，她一定見過劉軍！但是她為什麽要隐瞞=她見過劉軍呢？！兇手又不是她？！”宋毅沉思道。

“對啊，為什麽要隐瞞呢？為什麽隐瞞了見過劉軍的事實？她又不是兇手……不是……不是兇手？！”

蘇靜好這才回過神兒來，“嗖”的扭過頭來驚訝的問：“你怎麽知道蔣梅不是兇手？！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宋毅微笑着搖了搖頭，說：“兇手？！當然不知道……”

“那你怎麽知道兇手……不是她？”

宋毅松了一下肩膀，神秘的笑着說：“你不是也知道麽？”

蘇靜好撇嘴道：“我是知道，但不是确定！”

“說說你的想法。”宋毅看着審訊室裏的蔣梅，信心十足地說。

蘇靜好白了他一眼，雙臂抱在胸前淡淡的說：“她很緊張說明他有問題，但是有問題并不代表她就殺了劉軍！如果劉軍是她殺的，她自然是知道劉軍不可能再支付給她撫養費，那麽作為一個行兇者，她是不可能再因為撫養費的問題向法院提起訴訟的！那天去走訪的時候，她去卧室裏拿那一沓銀行小票，她沒有找很久，說明她仔細保存了小票，我看過了，那些取錢的小票都是按照年份日期仔細排列的，說明她和劉軍之間的經濟關系一直是由銀行這個第三方牽扯的，她沒有理由殺了他，如果是因為報複，仇恨，她不會等這麽久！”

“嗯……”宋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說說吧！還藏着掖着的！早就忍不住了吧你！”蘇靜好的眼神兒瞥着宋毅哼了一聲。

宋毅笑了聲，從口袋裏伸出手來揉了揉蘇靜好的頭發，佯裝怒道：“就你機靈！”

而宋毅的話音未落，蘇靜好卻下意識的躲了一下，空氣凝滞的不像話，宋毅幹笑了一聲，收回手來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說：“司法考試的時候也會考到你的觀察是否敏銳，是否細致入微！你可能沒有注意到，我們請蔣梅來的時候，并沒有說劉軍死了，老闫審訊的時候，說出劉軍的死訊，她的神情很複雜，驚訝，驚訝的足以讓我相信，她先前是不知道劉軍的死訊的！”

“SO？就這麽就說明她不是兇手？！太武斷了吧！”蘇靜好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