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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喝了酒話就會變得很多,幾瓶清酒下肚,程斯蔚又點了瓶威士忌,老董一邊擺手說喝不了一邊又給自己滿上。老董講了很多,邏輯不順,吐字也不清楚,程斯蔚從中斷斷續續地拼出一些信息。

肖山的前男友叫小時,沒有姓,他們兩個關系很好,出任務的時候,肖山總是護着他。就連小時帶着錢從後門跑走的時候,肖山也不知道,拎着包在大門口等了幾十分鐘。這個故事話題度很足,就連一直打瞌睡的賀萊也清醒了不少,支着耳朵在旁邊聽,偶爾還提問題說:“男朋友跑路,他不知道啊?”

“不知道。”老董抹了抹嘴邊的油,臉色嘲諷:“你是沒看見我給肖山說小時跑了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

“什麽表情?”原本一直沉默的程斯蔚突然開口問。

老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來:“怎麽說呢,還挺可憐的。”

“不說這個了,哦對了,您還沒跟我說到底是哪家的賬呢?”老董說,“您給我點資料,我好提前做準備。”

程斯蔚拿起毛巾擦了兩下手,然後說:“陳家,陳文楷。”話音剛落,對面正在仰頭喝水的賀萊被嗆到,水噴了一褲子,他一邊用紙巾擦臉一邊擡頭瞪他。

飯局結束,把老董送上車,賀萊轉頭看程斯蔚,雙手抱在胸前:“為了套點話,把哥們都給賣了,這不合适吧?”

程斯蔚把帽子戴上,右腳腳尖抵着下面的臺階:“他還沒這麽蠢,為了幾十萬傭金去撞陳文楷家的南牆。”

“也是,不過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查你家保镖的底細了?”賀萊湊近一點,低聲問:“是不是他做什麽事兒被你抓着了?”

“宏觀經濟給你加的那篇論文寫完了嗎?”程斯蔚反問他。

賀萊啧了一聲,不太樂意地瞥他一眼:“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就在這兒停吧。”車在路邊停下來,程斯蔚付錢下了車,順着大學路上的林蔭道往前走。下午的日頭正是最烈的時候,隔着衣服,皮膚也被陽光曬得發燙。路口是紅燈,程斯蔚在斑馬線後停下,斜前方站着一對情侶,女生手裏拿着一個甜筒,淺粉色的冰激淩被曬得有點化了,男生湊過去一口舔掉,女孩子一邊罵他一邊笑。

沈峭很适合夏天這個季節,不知道他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也會跟男朋友一起過夏天。應該會喝甘蔗汁吧,上次沈峭等他的時候買過一杯,他後來查了價格,四塊五一杯,很便宜。還會幹什麽呢,像沈峭那種人,估計不會去游樂園水族館之類的。

綠燈亮了,但是程斯蔚沒走,他找了片樹蔭,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提示音響了一下就被接起來。

“喂。”隔了幾秒,沈峭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很低,沒有什麽情緒起伏。

“你去醫院了嗎?”

“去了。”沈峭說,“剛出來。”

剛剛那對情侶已經走出很遠,程斯蔚只能看到背影,還有高溫下兩個人牽着的手。收回目光,程斯蔚垂眼,看着地面上自己又短又寬的影子,停了停,小聲說:“那你來接我吧,我在學校門口。”

沒問原因,沈峭在電話那頭說好,很快,程斯蔚聽見一陣風聲。

“你沒開車嗎。”

“沒有。”沈峭的聲音有點抖,“我現在回去開車。”

有車在樓下停都不會去開,好蠢,程斯蔚這麽想,然後對沈峭說:“好。”

沒等太久,二十多分鐘之後,一輛黑色轎車在程斯蔚面前停下,副駕駛車窗一點點降下來,沈峭微俯下身,身體貼着方向盤,歪頭看他。

“不好意思。”沈峭看着坐上來的程斯蔚,頓了頓,說:“讓你等久了。”

其實不久,中心醫院離公寓有些距離,如果打車的話,就算路上不賭,也得用将近二十分鐘。視線掃過沈峭,他出了不少汗,後背被浸濕,喘氣的幅度也比平時要劇烈很多。目光劃過沈峭搭在腿上的手,是很漂亮的手,所以當時他才會一眼就注意到,沈峭骨節微微突出的無名指。

“是有點久。”程斯蔚開始胡攪蠻纏,沈峭沒接話,車廂裏的空調溫度低,黏在風口的熏香絲帶被吹得飄起來。系好安全帶,程斯蔚靠着椅背,說:“我想過夏天。”

餘光察覺到沈峭投來的視線,程斯蔚吸了下鼻子,也轉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陽曬得發暈,程斯蔚覺得自己的膽子大了很多,從小到大,不講道理的事他做的也不少,不差這一件。

“你以前是怎麽過夏天的,現在就帶我怎麽過。”程斯蔚的語氣很坦然,坦然到沈峭有幾秒鐘的恍惚。記憶把他生拉硬拽到幾年前,他拎着行李袋站在別墅後門,透過門縫,看見從大門口走進來的漂亮男孩,逆着光站着,頭上戴着棒球帽,雙手空空,身後仆人正在大包小包地往裏搬箱子。

“我想住樓上那間。”男生擡眼看樓上打開的那扇門,問旁邊的管家,“可以嗎?”

想要什麽就直接了當的說出來,沈峭學了那麽多年也沒學會。

“不走嗎?”

沈峭回過神,視線從程斯蔚的臉上離開,慢慢松開剎車。

“我玩的那些,你應該适應不了。”

“怎麽适應不了?”程斯蔚還在看他,然後笑着說:“你別看不起人。”

對老板的要求,沈峭一向有求必應,周圍沒車,他猛踩了一腳油門,車子迅速蹿出去,程斯蔚緊拉着頭頂的扶手,臉上的笑容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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