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心者(九)
“石壓陰虛,水鎮破軍,擺的是囚魂陣。”少恭走到另一邊,也是一揚手剔掉幾塊石頭。
如此一來,原本錯亂的碎石堆周遭卻變得明朗起來,地上的石頭大小勻稱,壓着的地方都有朱砂塗抹。小燭閉上眼睛,用手壓在地面上,認了認方向,再一看那些石頭,西北有三,正北壓在碎石堆下。
明日已經将手上的鱗片遞到少恭手中,少恭用拇指一撚,“陰鯉魚?”
小燭一看,魚鱗透明而冰涼,腥氣極淡,卻有手掌大小,鱗片表面光滑并無圈紋,只有幾道淡淡劃痕,少恭将鱗片遞給小燭,小燭拿在手中柔軟而薄。
“看樣子,這陰鯉魚修行也不低。”明日繼續繞着石堆走。
“或許五百年道行,或許修行之處陰氣多且純。”少恭已經開始清理石堆。
“這只陰鯉魚在丹楓觀那個池子裏待過……但是後來去了別的什麽地方。”小燭把鱗片還給明日,開始跟着少恭搬弄起石堆,少恭眉頭一皺,好在明日此時開口,“小燭,你把這個搬開。”
小燭點點頭,打着響指,本來萦繞在手上的光亮落到了幾塊石頭上,依然淡淡的,卻可以看清洞內的情景。
跟着明日的指揮搬着石頭,不消片刻,地上就露出暗紅色液體,腥味也越來越重,魚腥夾雜着血腥,小燭忍不住捂住鼻子。此時明日忽然彈出天機線将小燭拉到三尺開外,地面忽然發出血色紅光将剩餘的石塊全部彈開。
待石塊彈開後,先前落在地上的火光已然全部熄滅,小燭又燃起手心的光亮,慢慢靠近,卻看到地面一團模糊。
明日湊上前,面色寒上三分;少恭卻只是冷冷一笑。
地面上壓着一團血肉,血肉之中夾雜着魚骨魚鱗,已經連同內髒被搗爛成一團,像是一只巨大的鯉魚被整個碾爛貼在地上,小燭捂着鼻子,蹲在地上正要伸手去摸,被明日按住了肩膀。
“公子,怎麽了?”小燭知道明日是叫她不要碰,她卻不知為何,只是呆呆的看着明日。
“你讓開。”
“哦。”點點頭,退到明日身後。
明日掏出一只細細竹管,擰下前端露出纖細的朱砂筆尖,飛快的在虛空中寫出一串串字符然後手指輕彈将字符彈在幾塊石頭上,瞬間山洞一片搖晃,小燭被晃得撞在明日身上還不忘睜大眼睛看着頂上的落灰。
地面上暗紅的光芒已經退卻,但是腥味卻愈加濃重。
“用如此道行的陰鯉魚做引,集聚煞氣,再将鯉魚殘殺在此,又布下囚魂陣,将陰鯉魚的魂魄怨念一并融入陣法中,借此感染地脈……此招雖是兇狠,卻也高明。”少恭語氣裏倒有幾分對布陣者的贊揚。
“此等心思若是用在正道,當是不錯,不過拿來殘殺修行者,又是何等險惡。”明日臉色絲毫沒有轉晴。
“那他是要幹什麽啊,費這麽大力氣,就為了感染地脈?破壞地脈對他有什麽好處?”小燭不明所以,直接将心中疑問說了出來。
“此事暫且不論,小燭。”明日低頭看向小燭,眼裏竟有幾分掙紮。
“公子?”小燭歪着頭,公子有事吩咐就是。
“燒了吧……”明日終究是下定了決心。
“嗯!”小燭痛快地點頭,陰鯉魚本就不是常物,況且還有血塗囚魂陣,陰氣怨念相糾纏,渾渾噩噩化為一體,尋常火焰片刻間便會燃盡,根本無法損耗洞中陰煞之氣。好在小燭是雲岫的燭臺,小燭喝的是鏡閣的燈油,此油燃火遇水不滅,陰氣不染陽氣不壓,正可以燃盡這些殘骸,只不過小燭身上帶的并不多,一旦用盡,只能回鏡閣補充,故而明日有些猶疑,不過現在若是要進一步查明,也只得如此。
陰鯉魚的魂魄意念,都已經被人施法破壞融入了陣法,再不能召喚出來一問緣由。
小燭捧着罐子,喝了一口,然後才撮着嘴唇吐出一縷灑在陰鯉魚的血肉上,仍是一個響指,火苗從小燭指尖墜落,碰上先前的燈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鏡閣的法器通常自身靈力都不強,但是可以将他物的靈力化為自身所用,所以一點點燈油做引,将陰鯉魚自身的血肉化作了燃料,就連陰氣也阻止不了燃燒。
厚厚一層血肉模糊的陰鯉魚燒出來的火一片清白,隐隐有着黑氣……就算是火焰,也沒有絲毫溫度。洞中依舊陰森森的帶着刺骨寒,不過小燭很喜歡火焰,即便沒有溫度的火焰,小燭也站在火焰邊緣,不住的用手去抓火舌,亮晶晶的眼睛裏全是興奮,眼神溫柔又帶着沉醉,如果少女看着心上人一般望着火焰。
明日只是面色沉重,往後退了幾步。
“你好像不太開心,雖然沒能找出始作俑者,但總算是找到了地脈侵染的源頭,只要能斷掉地脈污染的源頭,對方一定會再次行動起來,到時候我們一定還能找到他。”
“不,我是覺得,有什麽不對。”明日思索着,小燭說的沒錯,對方能殘殺道行過百年的陰鯉魚,布下囚魂陣,而且是布在包子修行的洞穴……為什麽不殺了包子?既有此等手段,又為何要隐藏囚魂陣?他們侵染地脈到底想做什麽?
毀壞地脈,毀壞的是一地風水,并非針對一人一事,輕者危害一方百姓,重則影響社稷。但如今江都繁華百姓安居,又為何要使出如此手段,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
漸漸的腥味已經散去,只留下袅袅青煙,裹着絲絲濁氣翻滾不休。
“不僅是燒光了陰鯉魚的屍首,就連怨氣濁氣也一并燒掉了不少……鏡閣的東西果然霸道。”燃盡紙張會有灰燼,燃燒血肉會有焦枯味,燃燒水鮮會有魚腥味,但是燒了這麽大一只陰鯉魚的血肉,最後卻只有陰氣濁氣,這把火是直接将血肉焚回了陰陽二氣,此等火焰比之三昧真火也是各有千秋,難怪明日會有疑慮,這般物品恐怕數量稀少,取之不易。
“嗯嗯,這燈油可是他們辛苦做的呢!”小燭只當是誇獎,鏡閣雖然收徒不多,但是好在自成一脈,累世相積,也因鏡閣不許羽化登仙,故而很多修為極高的弟子都留在鏡閣,煉制法器等。
明日看着地上,已成一片幹土,用腳一碾便化作塵埃。
“我們回去吧。”少恭輕輕一拍明日的肩膀,對方微微點頭,小燭看着兩人有意離開,晃晃頭,向前走了兩步,又往回跑去,用手摸了摸原先碎石靠着的石壁,手掌劃過大大小小的裂縫,轉頭喊道,“公子,石壁裏是地脈!”
兩人轉回,細細看着石壁,石壁并不完整,布滿大大小小的縫隙,寬者寸于,窄處僅如發絲,尚未斷絕的地脈靈氣便從此種滲出,大部分滲入石壁泥土涵養此一方水土,餘下些許消散于與洞中,漸漸沖淡了洞中原本渾濁的怨氣。
只是……看似清澈的地脈,靈氣之中帶着冥冥寒氣,此種寒氣并非人間陰氣,而是地府常見的森寒之氣。
“怎麽了?”
“江都一帶的地脈自西而來,傍仗天塹長江,水潤涵養,本不該有如此陰寒。”明日竟然伸出一只手,細細感受着那些陰氣。
“公子,”小燭擡眼,眼神裏竟然露出憂懼。
“嗯?”
“這裏面,有魔界的氣息。”小燭聲音放得低沉,但是卻異常鎮定。
魔界啊,往來無善類。
只不過魔界也是門派林立,雖然有一魔君下率七十二魔将,但有親王若幹,還有蟄伏未知的魔界十元老,于三界開外另辟魔界,便是魔界,也非一家。
“小燭,你能感覺得到是魔界哪一族的氣息麽?”魔界既有同族相聚也有依地而處,不過氣息分明,大多是出生單純的某一族,若是游走了若幹魔族之間,身上也會混雜妖鬼的氣息,能夠在地脈出布下陣法,必然修行不低。
蒼白的指尖燃着火光,忽而一陣噼裏啪啦的爆響,露出一股淡淡的香味。眉頭緊蹙,小燭眨了眨眼睛,“公子,對方修行太高,而且修并不是純修一道。”魔界大多不想妖類自有原型,慣用強取豪奪他人的靈力修為,故而氣息混雜。
“不用太勉強,走吧。”果然,一切只是開端。
終于明白了,隐約熟悉,魔界的虛無感。
看着囚魂陣也有數月,大概是在前幾次此處就已經布下了陣法,至于包子,究竟是知情不報還是另有隐情?無暇山莊的小姐是初八在月老廟染上邪氣,包子是在初十發狂,日期相近,陰鯉魚離開丹楓道長之後去了哪裏,又怎麽會被人殘殺在地脈消散的洞穴裏?
明日收攏着雙手,面色嚴峻,一路上并未言語,小燭也失了往日的活潑,眯着眼睛不住的點頭,也如常人倦極打瞌睡的模樣,還不忘一只手拉着少恭的袖子以免跟丢,少恭伸出食指摁在小燭靈臺,注入一股真氣,片刻間小燭便恢複了常态。
三人回到客棧已是深夜,小二揉着眼睛打了兩盆水便退了下去。
“小燭,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調息,切忌随意出行。”
“那公子明天一個人出去麽?”小燭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不放心。
“無妨,在下既然今日去了,此事完結前也定然會與明日一同。”少恭淡淡對着小燭淡淡一笑,小燭撓撓頭,“謝謝先生。”
依照她的修為,本不該擅自接觸地脈氣息,若不是鏡閣主人的加護,恐怕元神早已被沖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到親留言說名字的問題,其實開始想過寫古劍同人,但是後來發現這篇文和古劍背景關系不大,除了少恭天墉城就出來打個醬油,其他古劍角色出來的不多,主要是原創,背景設定為盛唐轉中唐,但是就像親說的那樣,大家是從古劍喜歡上少恭,所以這裏改了标題,希望大家理解
其實因為某澤要自己養活自己,所以白天基本不在,晚上回來把新一章再修一邊放進存稿箱,所以發表時間基本都是整點。因為大家的留言所以某澤知道還人喜歡這篇文,會努力保持日更的,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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