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有意者(二十三)

适才明日用長蕭戳碎鐘鼓左眼,被濺得一身是血,而後被撞出去,一直沒有站起來,少恭以為是明日一時氣力不足,現在卻看到明日左腿大腿一片血肉模糊。

撕開礙事的布料,明日腿上有着半尺長的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外翻發着青紫……這是……鐘鼓牙齒劃開的傷口。看着明日呼吸變弱,臉色也愈加青白,連忙朝明日體內輸入真氣護住他心脈,再喂下一粒丹藥延續性命。只是這山洞在他們對戰鐘鼓之時已經被多次沖擊,洞頂早已搖搖欲墜,而鐘鼓在離去十分直接撞穿石壁,導致洞中氣息翻騰,濁氣與靈氣交織翻騰,四周更是一片渺茫,如何離開?

淡淡光芒自入口處靠近,擡頭看去竟是小燭。

年輕的女子臉上再無平日裏的嬉笑活潑,低着頭,兩眼淚汪汪的看着明日,走到明日身前雙手抓着明日的胳膊喚了一聲,“公子。”

見明日并無應答,啪嗒一聲落下淚來,不死心的又搖搖明日的胳膊,帶着哭腔又喊了聲,“公子。”

“放心,我不會讓明日有事的。”小燭的眼淚已經成行挂在臉上,一滴滴落在明日身上,兩只手還緊緊抓着明日的胳膊不放,少恭知道明日只要熬過這一陣,他自可以給他醫治。

“真的?”小燭擡起頭,眉毛鎖着,似是極力忍着眼淚,“公子不會死?”

她記得,當初随公子遨游時候,跟着明日學星象,也曾好奇之下問過公子的本命星,明日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本命星指給小燭看。自那以後,凡是能看到星星的晚上,小燭都會看看公子的本命星,淡而不亮,偶爾行進,極不起眼卻又極為穩定。只在公子與先生一同看星象的那天,明日在天邊的本命星黯淡了許多,還隐隐約約得躲閃了幾下,從那時起,她就在擔心。

現下公子重傷在眼前,她有一種再也見不到感覺,眼裏不自覺的開始流出淚水。

“他會沒事的,你把眼淚擦掉吧。”明日的呼吸終于平緩了些,面色也略微緩和,少恭将手從明日胸口拿開,攬着明日的肩膀,示意小燭扶他出去。

小燭擦擦眼淚,将明日落在旁的天機線重新纏好放回明日袖中,再将長蕭別回明日腰間,一邊做着一邊說道,“原來我哭了。”

“沒事了,我們只要離開這裏就沒事了。”看着四周茫茫,不知實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小燭。

“嗯!”小燭猛一點頭,“先生,我帶你離開這裏,你可一定要帶公子出去!”

“什麽意思?”小燭的話裏竟有幾分再見的味道。

“這裏是地脈深處,也是大地靈氣最為濃厚的地方,本來地脈從那邊走的,”小燭指着早些鐘鼓貼着的石壁說道,“那裏是地脈靈氣彙聚的地方,但是鐘鼓在這裏集聚了很多很多魔界的濁氣,剛才你們戰鬥的時候,把全部的靈氣和濁氣攪在了一起,現在這裏到處都是這些強大的氣流,你和公子在其中就算不被吹走,也會迷失方向,被氣流帶着走。”

少恭還記得,鐘鼓走的方位,是靠着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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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的地方已經被鐘鼓毀了,他是擦着入口走的,撞碎了這一座山,連着入口塌了,”小燭低着頭,只看着明日,眼裏全是不舍,“他已經把離開這裏的路毀了,然後山石會從那邊一直坍塌到這裏。”

果然,原本的石壁構築的山洞,在鐘鼓離開的時候便開始坍塌,不斷有大石落下,只是,沒有一塊落到幾人落腳的地方。

“先生,我帶你們出去,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公子,主人叫我好生跟着公子,可是我帶你們出去以後,就不能在這樣陪着他了……”小燭說着又落下淚來。

“你,什麽意思?”

“我可以從這裏走出去,濁氣也好,石頭也好,全部都是這個空間的東西,我可以用主人給我的力量,穿出一個通道,先生,你跟着我,記得走在光亮裏,光亮外面會被這些氣息吞噬。”

小燭已經站了起來,雙手交疊手心朝上放在身前,像是捧着手心的火光,而着暖暖的燭光竟然穿透小燭的身形,落到明日和少恭身上。

少恭驚訝之下,背起明日,等安置好明日,卻看見小燭回頭,眼裏還含着淚,面上卻露出笑容,“先生,你一定要帶公子出去。”說完便慢慢向前走去。

好奇之下也忍不住回頭,地上也沒有自己和明日的影子,這些光芒完全穿透了幾人,暈染開來完完整整的一團光亮。

小燭走得不慢也不快,少恭背着明日,屏氣凝神的注意着明日的變化,只覺得身後人呼吸已經慢慢回複正常,胸口還在起伏,手腕依舊溫熱,該是擺脫了性命之憂。

在柔柔的燭光裏,少恭也開始打量周圍,四周竟然是完整的土塊巨石,走到後面還能看到植物細白的根須紮在泥土之中……這并不是原本的入口,甚至不是這座山,只是在山中,另外開辟了一條通道,直接從山體裏穿行。果然,浮雲城的法寶。

小燭越走越慢,到後面身形還有些搖晃,少恭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小燭只是淡淡回頭,面容竟然有些模糊,只是眼裏的濕潤映着光亮格外清晰,“小燭的修為太低,後面的路,小燭就不能這樣陪着,先生,你拿好我的真身,一會兒走出去吹滅了燈火就好。”

還不等少恭開口,小燭已經化作一盞燭臺,浮在半空中,少恭連忙伸手一撈,只覺得手中青銅制的燭臺造型古樸,卻不涼手,而是帶着一股子溫熱,似是剛剛才從誰手裏接過來。

燭火依然不大,卻足以照亮一片天地,順着之前的方向,又走了一會兒,便看到幾枝樹枝橫在眼前……已經離開了山體?連忙吹滅了燭火。果然,透着枝葉看到已經燒紅的半邊天,已經到了日出時分。

撥開枝葉,有微涼的曉風吹來。

正值寒冬,天亮時分的曉風帶着寒氣濕意撲來,少恭只覺得松了一口氣,卻感覺得到身後人輕輕咳了一下。忙将明日從背上放下,卻見明日雙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衣服,一時間竟然拿不下來。

“明日,沒事了,松開吧。”看不到明日的臉,只是拍拍明日的手背,但是對方卻依然攥着,少恭只得用手握着明日的手指慢慢扒開,再把人抱到胸前,這才看到明日雖然神志不清卻在慢慢抽搐,身上大汗淋漓,似是極為痛苦,抓着少恭的手再也不肯放開。

将燭臺放在一旁,俯下身檢查明日的傷口,卻看到原本略微的青紫已經轉為黑灰色,而且變色的區域也有擴大,這是毒素蔓延的象征,難道自己沒有壓制住鐘鼓的毒?

給明日擦了擦汗,用手順着大腿的經絡将毒素逼出來,卻看到傷口流出濃稠的□□,說是毒素卻又不像,少恭察覺有異,頓時收手,又順着明日大腿按着,年輕的皮膚光滑柔軟,顯得變色部分更加猙獰。不得已用手抹了一點傷口流出的液體,放在鼻子下輕嗅,比起血腥,更有一種草木淡香,而這些液體濃稠,其中夾雜着許許多多細碎的紫色圓珠狀物體,少恭用手一碾,那些圓珠狀物體也被碾碎,卻是更為稀軟的液體,帶着刺鼻的臭味和強烈的腐蝕,這才是鐘鼓的毒液,那麽,那些包裹着那些毒液的液體……

天色更亮,太陽已經探出了整張圓圓的臉,大雁的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少恭卻只是握了握明日的肩膀,柔聲說道,

“明日,忍着點。”看着明日依舊在昏迷中卻是極為痛苦,少恭卻只能抱着他,傷口是這種液體而非鮮血,只能說,明日的體質早已與常人有異,輕易幫他清理只怕會傷了他,還是先離開。

将燭臺放在明日懷中,把人抱起,沒走幾步便發現天邊大雁的叫聲愈發聒噪,一擡頭竟看到大雁自半空俯沖而下,脖子上還挂着一個錦囊。待大雁沖到少恭身前三丈,才旋着身子化作一位褐衣少女。

女子站在少恭前,雙唇緊閉,目光先是盯着明日懷中的燭臺,又看看被少恭抱在懷中的明日,最後才看向少恭。

明明是只修行成精的大雁,身上卻全無妖氣,反而有種肅殺正氣,在半空中自己竟然感受不到,需要對方主動鳴叫示意。大雁幻化的女子猶豫片刻才開口,“鏡閣,燕丘。”

少恭并未說話,他與鏡閣并無瓜葛,此番前來只可能是為了明日,果然,對方走近兩步,從脖子上取下錦囊,遞到少恭面前,說道,“主人叫我把這個交給明日。”

“主人?鏡閣主人?”鏡閣只有一位主人。

燕丘點點頭,看少恭沒有接過去,便将錦囊擺在燭臺旁邊,一并放入明日懷中,又看了看明日的腿。

“明日的腿骨,是重新熔鑄過麽?”既然是鏡閣之人,應當知曉吧?誰知燕丘卻搖搖頭。

“我只知道,百年前,主人救過他一次,他的雙腿,确實不是凡人的根骨。”燕丘終究是沒有拿走燭臺,而是退後了兩步,道“西北面山坡上的屋子可以休息,從這裏直往東,二十裏才能上官道。”

說完一展衣袖,重新化作大雁飛走。

西北面山坡上的屋子……不正是昨日白天小燭買下狐皮的獵戶家麽?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之前花了兩個晚上把愛如風過也寫寫修修,今天有別的文在催,所以這一篇昨晚沒及時更新抱歉啦~

看到大家的留言,某澤會努力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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