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有意者(二十八)
明日自然少恭心優自己的傷勢,只是自己已無大礙,還需調養卻無需耽在着深山老林,江都若有異變,已該發生,還有……小燭。
一盞小燭臺,伴他走過山山水水,最後竟然不惜耗費修為讓兩人離開地穴。小燭有着百年修行,此番雖不至元神寂滅,卻也傷了元神,若要快些恢複,該托人送回師祖身邊,偏偏小燭本身為仙家法器,燕丘此等妖類不可輕易觸碰。
少恭抱着明日下山,果如那日燕丘所言,往東二十裏,便是官道,還是一處渡口,依仗着水路相交的便利,成了一處小鎮。少恭背着明日,倒也引得不少人矚目。
于是,兄弟自幼離散,此番相見回鄉祭祖,不料途遇劫匪,幼弟重傷,兄長罪責的戲碼水到渠成,少恭說得真誠懇切,衆人聽得淚目漣漣,原本無甚長物的小鎮不消片刻就尋來了馬車。
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明日對衆人投來深感同情的眼光視而不見,歐陽少恭,不錯,不錯。山中木屋不過親了幾口,欣賞了幾天的紅臉争辯,現在你還我一片哀憐嘆息,倒也劃算。
少恭看着明日,笑得溫情款款一手撫着明日的肩膀,滿是憂心的說道,“明日,我知道你不喜歡被這樣盯着,但是大家也是好意。”
“多謝!”明日也不在衆人面前怄氣,牽起嘴角露出一笑,只是那個謝字咬音太重,不覺多出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坐在房中飲着茶水,也不知少恭究竟去往何處,馬車已經備好,車夫也在幫忙收拾,歐陽少恭卻說還有事便匆匆跑了出去,留的明日一人坐在屋內,輕輕拍了拍被護狐皮緊緊裹着的燭臺,“小燭,離了深山,靈氣沒有那麽充沛,一路上坐着馬車,你也歇歇吧。”
明日一直沒有将燭臺收起,也是知道她現在雖然是物形,卻還有着吸納靈氣的能力,但是下來山卻将他左一層右一層裹着。後面的路,恐怕更不好走。整理了一下包裹,無聊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樹葉落光留着光禿禿枝幹的梧桐不覺道,“點滴梧桐葉落盡,杳杳相思何處銷?”
“不知明日思得是誰,讓梧桐葉都落盡了還是寄不完的相思?”明日吟詠未完,少恭已經入門,看着明日臉上全是笑意。
知道少恭在打趣,明日莞爾道,“道是長琴無端五十弦,絲絲蛩響入夢來。”
“你啊你……”原先聽着明日對着自己百般抒情,還有些抹不開,時日長了,少恭反而聽了之後心頭升起一抹歡喜。
“少恭,我們何時啓程?”雖然現如今少恭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半推半就總算是默認了,可是到底還不願點破,只怕一時太着急叫少恭跑了,他如今的腿腳可追不上,況且,現在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仍舊是架着馬車,車身搖晃,只不過此次見到明日坐得不穩少恭索性将人圈到懷裏,還似那幾夜明日痛極般安撫着。明日也不說話,靠在少恭懷裏,面色深沉的把玩着長蕭。
“怎麽了?”看着出城時意氣風發,此刻諸多心事的明日,少恭只當他是想小燭了,畢竟那時也是兩人在車中,小燭架着車,一路上的嘻嘻哈哈,也不似現在萬番心事壓着。
“你在鎮上都打聽到了什麽?”少恭讓自己一人留下,斷不會是一時興起,自己雖然一直坐在客棧中,也陸陸續續聽到了些。
“此處離江都城足有百裏,未聞江都城內事宜,只不過……”少恭雙眉一皺,沉思片刻才道,“此處數月前一開始流傳山中有鬼,故而以為你我二人是被妖邪所傷,待我解釋成強盜後才說近來常有樵夫獵戶于山野失蹤,屍骨無存。”
“當是為妖獸所害。”
“還有山間野獸,往年入冬山野無食,都會下山到鄉人天地間掠食,擄掠家畜也常有發生,然而今年入冬,卻沒有野獸擾民。”
明日不禁沉思,若是常人誤入深山撞破那些人所在,被妖獸所傷也是正常,可是說起山間野獸,他們一行入山多日,所見所行,皆是平常,除了地脈氣息外露幾處,野獸出沒與他山無異,即便是那處地穴所在,周遭雖有妖獸潛伏,山野之間依然不乏野獸行走的痕跡。
但是為何此番入冬,野獸不再擾民?是被什麽約束了,還是數量大大減少以至于不必下山覓食?
“山民所見野獸比起往年少了很多,可是那些妖獸不會離開他們的據點太遠。”妖獸盤踞一處,最多讓野獸不敢靠近,如此應該遠離深山,為何卻不敢來這裏?
“還有一條,入冬以前,夏天的時候,有以為商人來到這裏收購皮毛,價格是尋常的兩倍。”
“兩倍?”
“對,而且來者不拒,越是質地好的皮毛,越是高價,一擲千金。”
“還有呢?”
“他就住在這件客棧裏,他收購的皮毛總是第一天收進來第二天就運走。”
“一個人?”
“不,他還帶着一個年輕的女人,說是他的妻子,不常跟着商人進出,大部分時間都在房裏,偶爾才出去露個面。”
“看樣子,之前将張阿牛他們聚起來的商人,我們就快見到了。”明日放下手中茶盞,魔界中人最善幻化蠱惑,絕不會輕易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于人前,同在夏日出現的中年商人,真是越來越有趣。
只不過……那名女子,張阿牛他們提到的都只有一位,還有那些皮草,不知又是運往何處。
“少恭,若是有人高價收購皮草,獵戶會怎樣?”
“當然是加緊捕獵,趁天氣尚可多換些銀兩……只不過此處獵戶與野獸共存已久,即便是忽然間加緊了捕獵恐怕也不會有如此成效。”有效到一個冬天都看不到野獸下山。
“商人在此停留多久?”
“不過旬月。”
“此處深山,近水,本就涵養生靈,即便是周遭獵戶都出動,旬月間也不至于改變山中野獸數目,只不過卻讓一切看來合理些。”讓尋常百姓談論起的時候以為是夏天捕獵太過,冬日野獸出沒少了些,倒也合情合理。若不是明日與少恭親入深山中,也不會覺得有所異常。自山中而來,見野獸活動如常,卻不再靠近這一處集鎮。
“少恭,你能感覺得到此處氣息麽?”
“集鎮中凡人群聚,氣息自然不如山林清新。”從無人深山來到人來人往的集鎮,當然覺得氣息渾濁,但是此處除了氣息渾濁了些,卻也正常。
“那為何,此處會沾染上地脈中的濁氣呢?”一下山便發現氣息不對才會将燭臺緊緊收納,免得再染上邪氣。
少恭聞言,立刻朝鎮上瞧着,用神識探查着,并無異常。
“少恭不用耗費心神,我能察覺到不過是因為,鏡閣本就注重對氣息辨別,濁氣有千百種,但是那日在包子修行的洞穴,我就知道這股濁氣并非人間所有,魔界的濁氣有着極強的溶蝕性,即便一地有着其他氣息,煞氣陽氣也會被吞噬,魔界的濁氣遇到其他氣息,會變成一體,而平常人間的濁氣,不過是由于人數過多,由凡人自身夾雜着竈火煙氣而成,雖然混雜,但是比起魔界的氣息卻非常雜糅,在這種山林邊上的小鎮最多只在鎮中央,而此處卻已蔓延至山腳,融為一團,整個籠罩着這裏,這才是那些山野獸類不敢靠近的原因,生長在山嶺的獸類雖不夠理智,卻對氣息足夠敏感,此處濁氣與山中地穴所在極為相似,他們自然會避開。”
“本以為只有小燭對氣息有如此敏感的辨析,想不到……鏡閣弟子都是如此麽?”
“鏡閣弟子最重要的就是辨別氣息,即便是同是濁氣煞氣,也要詳加分析,但小燭對氣息有着更加敏銳的直覺是真,她畢竟跟着師祖那麽多年,鏡閣此處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魔界氣息侵入,師祖總會在這時叫弟子前去處理,如果不能從氣息分辨來人,必将損失慘重。”
“雲岫身為守門人,卻叫你們前去處理?”
“守門人不過是外界起的代稱,若是魔界有人侵入,師祖只當是磨練弟子,全然放任,便有死傷也不會怪罪于魔界。”
少恭突然覺得比之鏡閣,天墉城,涵素,紫胤一衆待弟子實在太好。
“是以鏡閣弟子殺入魔界至魔界損兵折将,魔界中人也無法罪責鏡閣。”
“難怪都說雲岫的弟子法力高強,原來如此!”
“我早告訴過你,師祖做事率性而為,當日為我重鑄腿骨,便直接說道,若是熬不住痛死過去,他就當鏡閣沒收過這個弟子。”明日也是搖搖頭,當初也曾不滿過,明明只要師祖出手,便可以叫魔界那些兵将禁足鏡閣,為何默許魔界衆人屢屢踏足鏡閣,以致鏡閣弟子多有損傷。
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師祖,實在是太過随意,随意到,對鏡閣中人也能放手,若是不能抗衡魔界中人,從來不留。
“只不過……師祖從來不許魔界中人染指鏡閣弟子的魂魄。”縱然身死,也要魔界把魂魄放回,從來不在乎魔界殺了自己多少弟子,只不過,“魂魄一個都不許魔界染指,全部放去輪回,既不強留,也不安排,放入六道輪回。”
不許染指魂魄,縱有苦難,一世告結。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開啓第二輪刷怪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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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