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九

鳳梨葉子。這也是伴随着那個發型而一同聞名遐迩的禁語。

六道骸的笑容僵住了，臉色有幾分鐵青，但馬上又恢複了之前的輕佻和不以為意：“果然是戳到痛處了麽奧黛爾小姐？”

奧黛爾死死瞪着他，口氣也少有地兇悍不講理起來：“私事請不要多加過問謝謝！”

六道骸聞言笑得更加惡劣：“哦呀哦呀，原來你和跳馬的事情已經上升到了私、事、的級別了麽クフフフフ……”

奧黛爾語塞，忿忿地用力一甩頭，逃脫了六道骸的禁锢，命令自己冷靜：“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和我談這麽無聊的話題麽。”

看來這就是底線了啊。

六道骸目的達到，決定見好就收：“クフフフフ，只是覺得在談正事之外尋找一些額外的趣味也不錯。”

“嘁、”奧黛爾橫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好了正事談完了惡趣味也找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哦呀這麽說、你是答應幫忙了奧黛爾小姐？”

奧黛爾不情不願地說道：“就算你現在順利地憑着這個身體潛伏在白蘭身邊，沒有我這個情報部部長暗箱操作放水通關，你能那麽容易把機密信息通過網絡洩露出去麽。”

“クフフフフ原來你早就暗中幫忙了是嗎，果然你也早有打算和我合作嘛。”

奧黛爾哼了一聲，不予搭理。

“也好。無論怎樣我的實體都還在複仇者的水牢裏，行事還是會有不便，那就勞煩奧黛爾小姐擔待着點了クフフフフ。”

“說到這個……”奧黛爾轉頭看着他，話語間不知不覺多了分揶揄，“你都在那個水罐子裏呆了快十年了吧，就不想想辦法逃出來嗎，以你的能耐，應該不那麽費力吧。”

“クフフフフ這是自然，不用奧黛爾你來說。我像是會乖乖悶在那裏的人麽，時機成熟當然會有所行動的，不用你費心。啊啊，稍微有點累了。”

六道骸眯了眯眼，打了個響指，煙霧四起，解開了實體化，變回了那個憨實的年輕人裏奧納多：“對了奧黛爾小姐，這是白蘭大人送給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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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黛爾困惑地打量着裏奧手裏的白色花束，然後一言不發地接過來捧在懷中，淩亂的額發在臉頰上投下一片暗影，看不清神色和表情。

裏奧躬身行禮：“那麽我告退了。”

裏奧走到門邊的時候，奧黛爾出聲叫住了他：“骸君，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年輕人的臉上浮現出輕佻鬼魅的笑容，形成一種詭異的違和感：“クフフフフ，如果沒記錯，是歐石楠。”

“啊，知道了，謝謝。”奧黛爾的嗓音漠然而冷冽。

花語是、孤獨和背叛。

白蘭那個家夥……

沉寂的病房裏，奧黛爾的雙手有一陣沒一陣地顫抖，最後，她一把揪住潔白美麗的花束反複撕扯揉搓，發洩般狠狠地蹂躏着，直到花朵殘破不堪，黏膩的透明汁液沾了滿手。

是想表達什麽嗎……

把這一切呈現在光學顯微鏡下的話，可以清晰地看到宿命藏在脆弱表層下，那扭曲、殘敗得不成樣子的肌理，迂回繞轉，縱橫交錯，仿佛編織鋪排着一出滲透着隐隐血色的盛大悲劇——不只是為了賺取誰的眼淚。

奧黛爾按了響鈴叫來護士，換了繃帶上藥，順便把殘花敗葉清理出去，之後她倍感疲倦地躺回了床上，滿心煩躁弄得她睡不着，只能幹躺着。就在她渾身不自在到極點快要發作的時候，又有人來探病了。

“γ先生？尤尼大人？”奧黛爾頗有幾分吃驚，今天接二連三來探望的居然都是貴客呢。

γ擡手示意她不用起來，語氣懶洋洋的不耐之中還隐含着些許敵意：“雖然不願意，公主聽說你醒了就要求過來看看，我就帶她來了。”

尤尼麻木而沒有感情的聲音不帶起伏地命令着：“γ，你先出去，我和奧黛爾小姐單獨談談。”

“……是、”γ睨了奧黛爾一眼，眼神分明寫着“敢對公主怎麽樣我饒不了你”。

奧黛爾無奈嘆氣。不說什麽。

果然對白魔咒的排斥還是有增無減啊。但是我這個樣子能對她怎麽樣啊。

确認房門關好之後，奧黛爾取下挂在頸間的銀戒指戴好，屈起手指，燃起火炎，明滅晃動，不太穩定。

果然身體虛弱了精神力也跟着驟減了麽。不過，維持一段時間局域幻術還是沒有問題的。

布下幻術，奧黛爾招手讓尤尼走到她床邊，她伸出手握住尤尼比自己還要冰涼的手掌，小小的，白而細嫩，如同通透豐潤的羊脂玉。奧黛爾擡眼對上尤尼美麗但卻無光的寶藍色雙眼，輕聲念出彼此之間約定過的暗語：“尤尼大人，你在哪裏，可以回來了嗎。”

恍然間，小女孩的瞳孔深處鋪開明亮的光彩，恢複了生氣，她抿嘴笑起來，臉龐兩邊旋起可愛的酒窩：“我回來了，奧黛爾。”

“精神又到平行世界去旅行了啊。”

“是的，只要還在密魯菲歐雷，就必須維持着被白蘭毀滅心神的假象，否則事情會很麻煩的。”尤尼回握住奧黛爾的手，溫度緩緩回升。

“要維持到什麽時候呢？”奧黛爾在尤尼的扶助下豎起枕頭靠坐了起來。

尤尼微笑無論何時都是那麽淡然而平和：“直到這個平行世界的曙光到來的時候。”

奧黛爾擡頭看着她、看着她寶藍色的雙眸，指腹輕輕覆上尤尼的眼角，小心地摩挲着：“這雙眼睛，太過澄澈了，會喚起人們心底的罪孽感……”

“奧黛爾……”尤尼握住她的手，試圖通過手掌溫暖對方已經凍壞了的心。

“尤尼大人，你知道麽，十年前彭格列的指環争奪戰上，我也見過一雙這樣澄澈的眼睛。”奧黛爾微笑着，夢呓般輕語着，斷斷續續，似在回想，“純淨、通透、沒有一絲雜質的金紅色，熊熊燃燒着覺悟之火，那就是年輕時候的彭格列十代目啊……

“就是你所說的‘這個世界的曙光’啊。

“但是、我前不久還親手槍殺了這個時代的他。”

“沒事的奧黛爾。”尤尼更用力地握住她，“相信他們可以做到的，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呵。”奧黛爾不可聞地輕笑一聲，“說的也是呢。”

或許，真的只有那個時代的彭格列十代家族的身上、具有無限可能、會成為驅散籠罩在這個世界頂端的鉛灰色陰霾、重生的包容一切的光明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