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十三

沢田少年終究不負衆望地伸出了手，宣言對尤尼的保護。

大空與大空相會，穹澤千裏。有那麽一瞬間，奧黛爾險些被那清澄的顏色灼傷了雙眼。

那麽——談判破裂，獵殺開始。

“白蘭大人，請下達帶回尤尼大人的攻擊許可。”

“嗯~”

真六吊花開始行動，爆炸聲轟然響起。

雄健的暴雨鲛通體燃燒着湛藍的火炎蹿入視野，銀光乍現，彭格列二代劍帝已經忍不住揮劍沖上。

“Voi——就是要這樣才行！！”

斯、斯誇羅大人……哦，糟了，我的耳塞……奧黛爾不合時宜地眼角一抽，然後伸手揉了揉耳廓——離開瓦利安太多年，耳朵養尊處優得太久了，最基本的防範都忘記了。

“他打算拖延時間。”跳馬鞭刷地被扯開，迪諾擋在了沢田少年身前，“阿綱，現在暫且先撤退，重整态勢比較好。”

“咦？！就算叫我撤退，但這裏無論哪裏都是高樓……”沢田少年眉尖緊蹙，接下來的話卻被奧黛爾截斷。

“那樣的話，不用擔心，送諸位來這裏的超炎指環傳輸系統就在這裏十一點方向不到五百米處。”奧黛爾扶了扶眼鏡，“用那個，直接回到并盛町就可以了，另外，順利着陸之後，請立即毀掉傳輸系統，這樣，就能争取到不少時間了。”

“啊……我明白了！”

情勢緊迫，真六吊花的第二波攻勢已經發起，但是顧慮到尤尼的性命，到底沒有放開手腳行動。奧黛爾見狀抽回了被尤尼握住的手，返身蹲下來，平視尤尼，低聲說：“尤尼大人，有彭格列在身邊應該能得到安全保障，接下來請務必、保護好自己。”

“奧黛爾……”尤尼伸手拉住奧黛爾，沒由來地緊張，“要、要小心。”

“嗯，我會的，尤尼大人。”奧黛爾傾下身，附在尤尼耳邊輕語道，“我們要暫時分開了尤尼大人，但我保證，會再見面的……在尤尼大人所言的‘最終的地方’，我、可是期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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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擁抱曙光的那一刻。”

“那麽請快點行動吧，諸位，這裏，我們會負責絆住真六吊花。”奧黛爾站起身，将九節棍拖出暗袋橫在身前，中指上青光雀躍。

“好、好的！”沢田少年應道，“大家，快走吧！”

奧黛爾正欲舉步上前，卻在混亂中被拽住了臂彎，她渾身一僵：“迪諾……”

“一起走。”沉穩而不容置疑的語氣，清和如同日光的音色，剎那間，像有山泉淌過心尖、流遍全身，“哪怕在最後關頭，我都不會放棄你。一起走，奧黛爾。”

奧黛爾緊緊咬住下唇，才勉強克制住淚流滿面的沖動，她放平了聲線，青炎大盛，強行阻擋着一波又一波擴散在空間裏的霧屬性波動，額頭挂上一層薄汗：“別說那些沒邊沒際的傻話了。現在骸君不在，就只有我能抵擋狼毒，一旦分神，你們會在這個空間裏被他吞噬殆盡。”

她一手從衣袋裏摸出匣子，将火炎扣入匣口，輕喚道：“去吧，奧傑托。”

潔白的天鵝應聲而出，展開優美的翅翼啼鳴着飛向高空，落羽翩飛。

“你還是帶着彭格列他們先走吧，不要忘了、”奧黛爾順勢收了收胳膊，脫離了那溫暖地幾乎燙傷她的手掌，“我有你們無法做到的脫身辦法。”

像被提醒了不好的經歷，迪諾一僵，沉吟了一會兒，終究無奈轉身：“那麽你自己小心。”

“吶，迪諾……”奧黛爾置若不可聞的輕嘆彌散在耳邊，好似無數白羽墜地，卻不曾分毫改變過大地的重量。

“嗯？”

“……不，沒什麽。”她剎住話頭，掄起九節棍擋開上空直飛來的雲桔梗，“你走吧。”

總會遇見的吧。

無論如何，在最後的時刻，總會遇見的吧，所以，我才不害怕，一次又一次放開你的手，哪怕背道而行，哪怕漸行漸遠。因為我相信，就算在日光的背後，我們也——終會遇見。

“你們給我适可而止一點，那是我的獵物。”

殺氣滿點的黑發少年冷冷地瞪視着斯誇羅和獄寺，托起了手中的彭格列匣子。奧黛爾見狀禁不住脊背發涼，十年前的雲雀恭彌相較于十年後尚存幾分稚氣、缺少那一點操縱全局的睿智和穩重，但是——那種迫人心魂的殺氣、卻一分一毫都不遜于十年後最強的彭格列雲守，相較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還不加束縛随時可能爆表。

千萬不要再被、胖揍一頓了……奧黛爾眼皮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雲刺猬承受着主人的怒火和戰意瘋狂增殖，僅以一人之力就抵擋了真六吊花的全部攻擊。

“趁現在，撤退吧！”奧黛爾沖暴雨鲛上的前任大嗓門上司喊道，同時拼盡全力沖破能力極限施展開強大的幻術屏障，周圍頓時陷入一片灰暗并呈現出微妙的扭曲。

“知道了！還用你說嗎？！走了渣滓——！！”

奧黛爾彎下腰扶住膝蓋大口喘氣，施展這樣的局域屏障幻術實在是太耗費精神力了，不過，只要撐到他們順利逃走就可以了……正當奧黛爾順了順氣準備再度集中意念把身體媒介碎成玻璃離開的時候，暴雨鲛載着三人俯沖而下，斯誇羅高音迫擊炮樣的嗓門幾乎震碎奧黛爾的耳膜：“Voi渣滓——還磨蹭什麽？！！”

奧黛爾險些被聲波震得五髒具碎吐口血出來，還沒等她伸手捂起耳朵，她感到後頸一緊，然後雙足離地，天地倒轉，血倒湧上腦門，自己被大力一拽，扔上了暴雨鲛，脊背重重一撞，肋骨幾乎刺進肺葉。

“噗、”痛……不論過多少年，大嗓門上司這種粗暴的溫柔真是從來都沒有變過啊……奧黛爾欲哭無淚。

彭格列衆人已經聚集在超炎指環傳輸系統周圍。爆炸聲疊起，煙塵中，湛藍色的火炎一沖而出。

“好——我們出去吧——”

“成功絆住他們了呢，獄寺君！”沢田少年驚喜道。

“那不是我、”獄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瓜扒在他腦袋上，餍足地喵了一聲，“是雲雀的雲刺猬在增值，絆住了那些家夥。”

“雲雀學長果然很厲害啊……”

哦該死，聽到那名字就條件反射了……奧黛爾仰躺在暴雨鲛上，無比糾結地捂住臉。

“……Boss！”庫洛姆半露懼色地指了指正面突破障礙飛速襲來的白蘭。

“白蘭……哇，那家夥！”沢田少年大叫起來。

“你們走吧，這次換我來争取時間。”迪諾執鞭上前。

“但是，這樣不就只有迪諾先生掉隊了嗎！”沢田少年意欲阻攔。

奧黛爾聞言一挺身坐起來，剛想催動幻術，卻神經一緊，瞳孔驟然收縮。

這令人不快的氣息，來自地獄深處、輪回盡頭的召喚……是、是他？！

“沒有人來阻擋可不行啊，真六吊花要來了，快走。”

“不管來的是誰，都沒有辦法阻止我哦~”白蘭露出了獵人式的惡質笑容，仍在快速逼近。

來、來了……奧黛爾遲疑了一下，收回了手。

“這可不好說。”魅惑的嗓音橫空響起，靛青色的霧氣迅速彙聚，血紅的六字瞳孔冷光璨發。

如果是六道骸的話……

“如果對手是我的話……”

不，不對，這不是本體，甚至沒有借助庫洛姆實體化……那麽、這是有形幻覺？

奧黛爾不動聲色地扶了扶眼鏡，悄悄退至一邊，将手背在身後，再次施展局域幻術，迷惑衆人的視線。

六道骸被白蘭重創之後即便恢複得再快，這樣貿然利用有形幻覺出現，是不具有以往以一當百的威力的，極有可能留下縫隙，自己必須暗中利用霧屬性波動同調行動才行，否則，這樣的有形幻覺将會一擊即碎。

—’フフフフ，多謝幫忙，奧黛爾小姐。

——啧，又欠我一個人情，骸君。

六道骸的精神聯系中斷，專心對付面前的白蘭，三叉戟就地一杵，紅蓮之火沖天而起。

“哇啊啊，好強！”沢田少年癱坐在地。

“好久不見了，沢田綱吉。”

奧黛爾無心理會那邊對于六道骸的出現掀起的軒然大波，長時間地維持高強度幻術讓她頭腦有些昏沉，指環的火炎不太穩定，明滅晃動。當然，在白蘭談起“啊，是你的同伴在外面幫你打開了缺口嗎、”的時候還是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在衆人錯愕的視線裏，奧黛爾淡定地別過臉去揉了揉鼻尖。

“要說那是我的同伴、”六道骸意味深長地微笑着瞥了奧黛爾一眼，“也不過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小孩。”

派不上用場的小、小孩？！奧黛爾一瞬間簡直有了朝六道骸比中指的沖動，該死我的可比你大了五六歲啊混蛋六道骸！

“哎呀呀，這樣可不行啊骸君。”白蘭微微上挑的尾音從火柱中傳來，輕松得不似常人，“就憑這樣可贏不了我啊。就算是非常接近實物的幻覺，你也不過是幻覺僞造的産物，想要贏我的話，至少、也要從複仇者牢獄裏抽身，用實體跟我戰鬥才行呢~”

六道骸怔愣了一秒，随即了然地笑起來：“クフフフフ，不需要你操心，我親手打倒你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我們已經在行動了……先這麽警告你吧。”

話到這裏，奧黛爾再次打了個噴嚏。

“在這裏，只要牽制住你，我就贏了。好了，快把大空的阿爾克巴雷諾帶回并盛町吧，沢田綱吉。”

“但是骸……骸、我們還能再見面的吧？！”

“當然，這個世界被我以外的人奪走就沒意思了，クフフフフ……”

哦夠了混蛋六道骸，停下你那不靠譜的中二宣言吧，這個世界有白蘭一個二貨就已經折騰得夠嗆了，你就找個涼快的地方歇歇去吧。奧黛爾嘴角一抽。

最終六道骸身形消失、炎光沖天的那一刻，奧黛爾一臉平靜地在衆人眼中碎成了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