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青春如瀑

沈齊怎麽也沒想到，王昱恒出來泡妞居然會選擇恐怖片。

這合适嗎？女孩子會愛看這些？她們都不會害怕的嗎？

別人怕不怕顧景不知道，但沈齊的表情着實稱得上精彩，他們吃完飯坐在影院外候場，王昱恒到機器那裏取票，夏矜語離開去了廁所，就剩他倆坐在一張沙發上。

“要不……”他想勸沈齊別勉強，但這話說不好就是打擊沈齊的自尊心，于是從自身找理由，“我不太愛看這部，要不我們換個別的看。”

“沒事。”沈齊知道顧景是為自己着想，“就看這個。”

“王昱恒不知道……”頓了頓，顧景繼續說完，“你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影片？”

沈齊扭頭看着他的眼睛，丢出一句很有誘惑性的話：“只有你知道。”

顧景怔愣了幾秒，撇開視線，輕輕笑了一聲：“所以你不看的話，等于在王昱恒面前暴露。”

“等下看的時候你能握着我的手嗎。”沈齊直白又理由充分，“只有你知道我害怕，我需要你給我一點勇氣。”

站在朋友的角度，他應該幫助沈齊，可站在一個暗戀者的角度，尤其還是一個從未戒斷成功的暗戀者，他真的不應該。

沈齊一再的試探讓他快樂又傷心，前調短暫，後調綿長。

所以不應該，也不可以。

“我還是去買點飲料和——”

他剛站起來，沈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答應我，可以嗎。”

沈齊真的很擅長這樣，他分明不是弱勢的一方，卻總愛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

顧景動搖了，怪自己不該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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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被那雙狗狗眼盯着，就不忍心拒絕了，即使他清楚那只是試探，是對方逼他妥協的手段。

“嗯。”顧景點了點頭，同時在心裏說，這是最後一次。

沈齊一下就開心了，拉着他往售賣區走：“你想喝什麽，還想吃什麽，我陪你去買。”

電影快開場時，他們提着四杯可樂和兩桶爆米花進了影廳。

王昱恒和夏矜語坐在前面，王昱恒少見地沒多話，沈齊剛把東西分給兩人，坐下沒幾秒，影廳的燈忽然熄了。

顧景怕再出現當年掀翻爆米花桶的慘案，便主動從沈齊手裏接過來，趁屏幕上正在播放廣告，低聲告訴沈齊：“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稍微閉一閉眼睛，或者……”他蜷了蜷手指，猶豫之後還是遞過去，“我握着你，你會感覺好一點嗎。”

雖然不知道在餐廳裏發生了什麽，但現在顧景是關心我的，他沒有再逃避。

沈齊心中稍微好受了一點，将手交到顧景手裏，感受指腹一點點被包裹，跟着擡起目光去看對方。

剛開場氛圍還算和諧，顧景握着他，可越到後面，畫面和鬼聲的雙重壓迫下，沈齊還是露出了本來面目。

他不僅慌得反握住了顧景，而且手抖似篩糠，顧景見狀轉頭去看他，發現他還跟從前一樣，害怕卻硬是要死盯着屏幕看。

他是想戰勝自己，還是戰勝屏幕裏的鬼？

有一點能預料，如果接下來出現更驚悚的畫面，沈齊的反應肯定會吓到周圍一圈人。

“別看了吧。”在一段緩和的劇情中，顧景湊到他耳邊說，“我們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這部電影的恐怖程度已經超越了沈齊的承受範圍，他知道自己如果繼續待下去，肯定會鬧出笑話，于是不再堅持。

好在他們坐在後排，不會被王昱恒發現，也不會影響太多的人。

離場之後，顧景說：“要不去廁所躲一會兒，等電影結束就說我們剛出來的。”

沈齊把飲料喝盡，空罐丢在門外的垃圾桶裏，穩定情緒後忽然笑出聲：“我在笑我自己，就像大哥說的，一點長進都沒有，不管怎麽努力克服，還是會恐懼。”

“你克服恐懼的方法就是，一直盯着他。”顧景随他笑，“你想戰勝他，也想戰勝自己。”

“失敗了啊。”沈齊捂了捂眼睛，“我現在眼睛酸，去隔壁影廳坐坐好不好？只要有空位，而且不是恐怖片，我都能接受，我實在不想待在廁所。”

顧景搖頭：“我們不可以随便串廳。”

沈齊了解他的品行，不會嘲笑他的原則：“那這樣，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随便挑一場別的電影，等買完票我們再進去。”

這是再好不過的，顧景沒有理由不贊同。可他沒料到，就連沈齊本人都是稀裏糊塗的，随便挑一場就挑到了一部愛情片，而且還是情侶廳。

坐下之後，他對顧景解釋：“影片是随便指的，影廳……售票員問我幾個人看，我說兩個，她就自作主張……”

“知道了。”

顧景看似冷靜，實則話才說完，耳朵及以下的脖子就紅了一大片。

燥的。為了不影響到別人，沈齊說話時無比靠近，熱度卻好似要滲透到他肌膚之下。

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即使影廳昏暗，沈齊還是發現了顧景的異樣。

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剛剛觸碰，顧景就向外側躲了幾分。

可他們坐的是雙人沙發，長度本就有限，中間又沒有隔閡，他躲，沈齊可以再靠近。

電影不知進展到了哪裏，錯過了那麽多，什麽也看不懂，只見屏幕上男女主角開始被彼此吸引，逐漸靠近。

就像此刻的他們。

畫面中的氛圍已是暧昧至極，顧景也被暧昧追逐了許久，在他不想去正視而選擇逃避時，沈齊的手悄然靠近，輕輕落在了他腿上。

沈齊好似在尋找什麽，一會兒耐心一會兒急躁，顧景被揉得失了神智，胸口似乎有什麽要迸發出來，他終究抵擋不住，側過了臉，看見同樣迷離的沈齊的眼睛。

這時候是本能靠近，他沒多想，任由沈齊将他抱進懷裏。

他甚至自己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個擁抱。

黑暗的總是能滋生暧昧和膽量。

感覺到腰間游走的手指，聽到耳邊急促的呼吸聲，沈齊瞬間興奮到想要将人撲倒。

瞬間之後，理智又告訴他要循序漸進。

先從一個吻開始。

理智與沖動只在一念之間，顧景從沈齊懷裏退出後，理智已經回歸了大半。

他在沈齊眼中看到了沖動，如同電影裏，男主角對女主角露出的那種沖動。

是錯覺嗎？可他不是女主角啊。

他清楚自己永遠不會，也不想要成為女主角。

他就是他，他對自己的性別有着清楚的認識，就像沈齊對性取向的認識一樣。

他知道沈齊是男生，他也是男生，但就是喜歡。可是沈齊不喜歡，沈齊不會喜歡他。

那麽沈齊忽然靠近索吻是為了什麽？還是試探？

望着那雙日思夜念的唇，顧景心裏又癢又痛，到底哪種結果才是沈齊想看到的？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所以避開了。

沈齊的吻落了空，電影裏男女主角卻順利開啓了另一段關系。一句又一句的海誓山盟聽得人煩躁，他心有不甘，明明顧景對他也是有感覺的，那感覺不可能作假。

他擡頭去看顧景，顧景卻已轉頭盯着電影裏的女主角看。

其實此刻畫面裏有兩個人，但他就是覺得，顧景看的是女主角。顧景一直一直很受女生喜歡，他不知替他拒絕了多少人，會不會是他做錯了？

沈齊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錯了。他不想認錯，可他怕顧景萬一不是，知道他的意圖後會疏遠他。

沈齊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過了火，想跟顧景道歉，對方卻忽然站了起來，匆忙道：“對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麻煩你跟王昱恒他們說一聲。”

逃跑也是顧景的本能，他擔心再坐下去，再沖動起來，事态就會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因為他已經被沈齊弄出了生理反應，再不跑，怎麽能夠說清。

好在沈齊沒有追出來，好在沒有人發現他躲進了廁所。

顧景倒是想走，但這樣怎麽走？

他的羞恥心不允許他出現在人群中，他還是在廁所待到了電影散場。

手機是進影廳時調的靜音，王昱恒的消息接連發來，電話也打個不停。此時顧景正靠在廁所隔間的牆壁，他呆滞地看着屏幕，也不摁滅，也不回應，也不知在期待什麽。

大概過了許久，過分的溫度消退了，顧景打算開門出去，卻在這時，沈齊的聲音在靜谧的空間響起。

“嗯，電影結束了。”

“你們那邊呢，幾點開始？”

“去啊，忽然想去了。”

“不怎麽樣，很失敗。”

“你就別問了，反正我跟他……”

沈齊在打電話，對象是誰顧景不确定，但聽聲音，沈齊似乎很沮喪。

後面的話沒再說了，沈齊應該是挂了電話，沒一會兒傳來洗手的水流聲。

沈齊為什麽也在影廳待了這麽久？他看的那場電影早就結束了不是嗎？

顧景思索了很久，沈齊走後，他獨自回家時仍在想這個問題。

坐在出租車上，司機并不跟他攀談，車窗關閉，安靜無聲，他的思緒便又飄遠。

他不再簡單思考沈齊為什麽過了很久才離開，他開始回憶他們都做了什麽，他意識到自己內心的防禦系統已經被徹底攻破，他不可能做到不喜歡沈齊。

暗戀會讓人變得反複無常，一會兒要喜歡一會兒要放棄。明知不應該喜歡卻還是喜歡了，理智叫嚣着要放棄，沖動又時不時出現使絆子，最後沉下心來發現，喜歡就是喜歡，從來不由得自己說放棄。

這就是暗戀一個人的悲哀，也是暗戀一個人的幸福。

只是将那份美好藏在心裏，我難過，卻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