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香囊

兩人說話到了傍晚,紅英拿着貞娘的回禮,牽着依依不舍的小牛回了家。小牛一步三回頭,卻發現漂亮的小妹妹埋首在貞娘脖間,半點兒也沒注意他,只能黯然的跟在他娘身後回了家。

秦翰連和空青是天擦黑才回到家,蘇母還在嘀咕:“也不知道哪兒來這麽忙,大年初一都不着家。”

“秦公子回到鎮上屋子祭祖拜陵,午後又回到村子裏邊把後山那塊地買了下來。”空青解釋道。

“買那塊地做什麽,全是石頭不好收拾。”蘇三貴早就看好另外一塊地。

“您想買的那塊也給買下了,後山那處是給姐姐買了種藥材的,從滇鎮運回來的開春之後就要種到土裏。”空青解釋道,貞娘也接過話:“拿回來的藥材多為三七,藥用價值高,成熟期短。雖說最好的種植時間時間十月左右,但現下錯過時間,又不能讓它一直種在盆內,只能等春來暖和的時候把它種在土裏。”

“爹年後也可以多去轉轉,看到合意的土地都可以買下,現下新朝初立百廢待興。土地買了租出去種,那可是一輩子收益。”空青知道他爹喜歡土地,趁着手裏銀子足夠讓他當個富田翁也是行的。

“成,那我有時間就在村子裏看看。”蘇三貴笑彎了眼,真是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這麽一天:“你和翰連什麽時候再出門?”

“初九就要開始出門,我接了個單子要将二十車的皮子運到江南去。”秦翰連直接答道。

“我也是要同去的,江南那邊這秋後收成好,去将餘糧收些回來,趁着青黃不接的時候正好賺一筆。順帶瞧瞧江南那邊的緞子,買些回來到時候拿來給姐姐做嫁妝。”空青轉頭瞧向秦翰連:“我的姐姐送嫁肯定十裏紅妝。”

“太過奢靡了,咱們家人口少簡簡單單辦了就好。”貞娘倒覺得有些麻煩。

“不成……”

“不成……”

秦翰連和空青同時反對,又互看一眼,別開頭,秦翰連說道:“這一輩子一次的事怎麽能簡單了。”

“我也這麽覺得,姐姐這般樣貌,這般人品,出嫁之時必定是要讓諸多女子都要豔羨的。”空青也附和道。

“還好婚期定的時候長,這可是有不少的事兒呢。”蘇母也跟着說道。

幾人開始談論起婚禮的各項事情,貞娘落了沒趣和團團大眼瞪小眼。

初九很快就到了,秦翰連上車的時候貞娘遞過一個小匣子:“以前寫的信,總不好意思給你瞧,現下又要分隔,閑暇看看就當打發時間吧。”

秦翰連倒沒想到貞娘會在臨別贈給他這樣一番禮,欣喜地有些發昏,回來的時候心心念念想看,後邊出事又給忘記了,現在捧在手裏到好像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我一定好好收着,定不負你這一片心。”

空青遠遠走過來:“姐,你又給他什麽,你也沒給我!”

貞娘紅了臉:“不過是些尋常藥草,昨兒不是給你一袋子。”

“我瞧瞧……”空青正想湊過去看,秦翰連一閃身,就回了車廂:“姐,你看他!”

“好了,別鬧,趕緊啓程吧。路上注意些。”

空青肯定他倆有小秘密,鼓着腮幫子上了路。

他倆一走家裏頓時空了許多,在家的時候團團不太愛讓秦翰連抱,這一走有時還會念着,圓滾滾的眼睛看着院外喊着舅舅。貞娘難免也會泛起愁緒,蘇母看這情形索性讓她忙起來,人一忙就不能想那麽多。她找了村子裏邊相熟的大娘教貞娘繡藝,走在路上的時候和貞娘唠叨:“也不指望你能學多少,至少給姑爺做個內裳,鞋襪,扇套之類的也應該學會的。”

蘇母給的教習禮豐厚,也不是搶她生意,只學些皮毛,丁大娘立時就同意了。

新年初始也沒什麽事,索性當日就開始教學。教了一下午,送貞娘出門的時候兩人都松了一口氣。丁大娘進屋就開始嘀咕:“這孩子看起來挺聰明的,怎麽拿着針老是往手上紮?”

貞娘看着一手的針眼欲哭無淚,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聽的時候感覺挺明白的,一上手就刺進肉裏,轉頭回了家就跟蘇母說,學針線太難了!

蘇母一邊幫她上藥一邊說道:“你那是才開始學,萬事開頭難呢。”

貞娘也不說話,只将拿那針眼拿在蘇母眼前晃。蘇母咬咬牙:“不行,那麽多東西送出去呢,都是錢,至少也得學到你開診之前。”

初三的時候她去拜訪了鄭大夫和趙憐柔。趙憐柔讓她過年好生歇一歇,出了正月再開始出診。又說是胎像穩妥許多,小病可以自己應付。貞娘瞧着她對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殷勤的過了頭,又帶着一絲畏懼,還以為是因為在錢府出了事兒,她心裏過意不去,也沒有多待就回了家。

想着還要遭受二十多天慘無人道的針法摧殘,只覺得人間黑暗,慘不忍睹,一頭埋在團團小姑娘的胖肚子上,蹭的她笑得止不住。

背上立刻就被蘇母拍了一巴掌:“多大人了一點兒數兒都沒了,孩子都要讓你弄得笑岔了氣。走團團和姥姥一起去看羊羊,別理她。”抱着孩子走到門口,又轉頭‘冷酷無情’的對着貞娘說道:“自己好生再練一練,至少明日去別再紮到手上,那布染了血也得浪費銀錢呢。”

貞娘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娘的背影,果然她已經不是她娘心愛的,現在紮到手都不安慰,只管着布,貞娘長嘆一口氣,只能拿起針線苦兮兮的練習。

辛辛苦苦學了大半個月,好在還是有了些成果。貞娘繡出了人生中第一個荷包送給她娘。

蘇母拿着荷包上下打量了半天:“你這繡的什麽呀?”花不像花,草不像草。

貞娘的笑意凝結了一下:“娘我這繡的是仙鶴呀,你瞧這兒是仙鶴的脖子,還有腿……”

姑娘第一次做的東西好像是要誇一誇,但蘇母看着這荷包着實誇不出口,擡眼看見貞娘灼灼的目光:“這荷包……挺結實!要不送給你爹吧,他那剛好舊了。”帶這麽皺皺巴巴東西出門,怕是一起說話的姐妹都會笑話,還是讓她爹帶着。

蘇三貴一看:“我那香囊還是你做的,成親的時候就說過這輩子只帶你做的香囊。我不要,你抽個空再給我做一個吧。”

他這麽一說蘇母還能說什麽,老臉一紅樂颠颠開始去找布。

貞娘看着桌上的荷包只覺得胸口一梗,團團姑娘爬上桌子,拿起荷包仔細的打量,貞娘伸手虛虛的抱住她:“就知道我們團團慧眼識珠,我這荷包哪有那麽難看。”

團團擡起白嫩嫩的小臉,沖着她天真又乖巧的說道:“醜!”

一刀又一刀,貞娘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刺繡功底确實不怎麽樣。頹喪的嘆氣,旁邊團團揉捏着手中的香囊,笑得兀自天真。

晚間的時候,黑風押着好幾輛車回來,說是秦翰連在路上看到一批栀子苗品相很不錯,季節又适宜讓他送回來,挑着春季化凍之後,栽在藥田裏邊。

他送了藥材回來,還帶了秦翰連和空青的信。貞娘讓黑風去将信讀給二老聽,自己拿着秦翰連的信紅着臉進了屋。

“貞娘卿卿如晤:行跡倉促,寫信之時已離你有數百裏之距。今日路過田莊,急雨突至,只能歇下。窗外雨絲連連,恰如我之相思,綿亘無絕。只能将木夾中的信件讀了一遍又一遍……”秦翰連的信足足寫了兩頁,夾雜着許多情話,貞娘讀着心口化作了蜜。第三頁僅有幾個大字,力透紙背“務必回信!”

“哪有人這麽霸道的。”貞娘小聲嘟囔,卻鋪開了信紙。頓了許久,心中情思寫在紙上只覺得羞澀。揉了紙張,重新鋪開,寫下近來小事,最後抱怨道“近日初學繡法,繡了荷包家裏人都說醜,大抵是沒有這天賦了。”寫下信件,放在桌上晾幹,又想起前幾日在成衣店取的給空青做的衣裳,天暖了今後能穿,索性一起讓黑風帶去,貞娘将衣裳放在床上,團團見着了,飛快的拿着抱着荷包爬過去:“舅舅!”

“不是舅舅,是衣裳。”貞娘還在找另外一件,團團一下就鑽進寬大的衣裳裏邊。貞娘瞧見她的時候,小屁股還在外邊晃。

貞娘趕緊把她扒拉出來,團團小臉緋紅:“包包!”

貞娘正想說話她娘招呼吃飯了,也顧不得許多,抱着團團出了卧房。

數日之後,黑風趕上秦翰連一行,将衣裳遞給空青,信遞給秦翰連。

空青心底不平,不過好在他姐也給他寫了一封信,他拿過衣裳包袱,想在秦翰連面前顯擺顯擺,鑽出一個荷包:“這買衣裳還送荷包啊,不過這做的也太次了。我姐的眼光不錯,這衣裳真好看。”

秦翰連表示不想說話,展開信件。咦!

他面不改色的撿起剛才被空青抛在一旁的荷包,拿着挂在衣裳上:“我荷包舊了,這個看起來不錯。給我吧!”

空青看看荷包,再看看秦翰連,這離開我姐眼神都開始變得不好了,真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秦翰連:你壓根兒不懂我的審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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