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森林（十五）

案板上，擺着幾塊肉。其中一塊，還在微微晃動。

林芳躲在鄭星身後，臉白的好像複寫紙。

孟漁陽眨巴眨巴眼睛，推着楚雲西進了廚房。宋合跟在他倆身後，看見案板上的肉，他皺起眉：“這什麽東西？”

鄭星沒說話，林芳捂住嘴喉嚨裏發出咕嚕聲。

“怎麽回事？”老何也跟着走進來。

鄭星指指案板，臉色很難看：“我們進來就看見這東西。”

孟漁陽放開輪椅，走過去看了看，臉色也鄭重起來：“這是心髒。”

除了最大的那顆外，孟漁陽數了數，案板上還有或大或小幾塊，默默将人體胸腔內的器官名稱背誦完，孟漁陽在案板上依次找到了對應部位。

看着這一案板血淋淋的東西，聯想到隔壁儲藏室冰箱裏，張信元屍體那異常狀态，孟漁陽沉默下來。

案板旁邊還擺着兩個碗，一個瓶子，一個小布袋。孟漁陽看了看，其中兩個碗是空的，瓶子裏是極細的白色晶體，袋子裏是白色粉末。

之前林芳說過，劉佳雨的提示是蘑菇、肉、油、面粉、蜜和鹽。

從包裏拿出蘑菇，又将頭蓋骨和勺子依次擺好，孟漁陽猜測：“下一步，我們是不是要自行找到油和蜜，然後煮鍋湯？”

是或者不是，都只能試試，可是幾個人把廚房、儲藏室翻了個底朝天，一滴油或者蜜的影子都沒看見。

鄭星：“沒有油和蜜，這任務還咋做。”

“油和蜜？哪裏能有油或者蜜呢？”陳岳小聲嘟囔。

孟漁陽偏頭去看楚雲西，發現楚雲西早控制輪椅到了窗邊，正隔着玻璃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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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西，你怎麽這麽喜歡曬太陽啊？”孟漁陽湊過去。

溫暖陽光灑在身上，孟漁陽惬意的眯起眼睛，窗外不遠處，大片大片一串紅吐露着花蕊——花蕊上，晶瑩的花蜜一滴滴滑落。

“蜜有了。”孟漁陽說。

接了大半瓶一串紅花蜜，大家返回廚房，繼續犯愁。

蘑菇、面粉、蜜和鹽，還有用人體組織充當的肉，孟漁陽目光一樣樣掃過去，定格在血肉模糊的心髒上：“雲西。”

楚雲西擡眸看他。

孟漁陽遲疑幾秒鐘：“雲西，我應該知道油在哪裏了。”

所有人都扭頭看他。

“墓地。”孟漁陽說。

“這裏能有油？”鄭星氣哼哼踢開白骨，“你耍我們吧？”

孟漁陽：“耍你又不好玩。”

在孟漁陽極力勸說下，楚雲西也來了墓地，他在墓地邊上找個有陽光的地方，安安靜靜站定，銀色發絲沐浴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好美。”孟漁陽由衷感慨，欣賞了一小會兒，孟漁陽推鄭星一把，“你看，林芳是害怕還是中暑啊？”

鄭星一愣，連忙跑到林芳身邊。

林芳莫名其妙。

鄭星：“你一個女生，去旁邊等着吧，這有我呢。”

林芳：“我沒事，我…”

孟漁陽：“我們還指望你做飯呢，你要是摸完骨頭，這飯我們還吃得下去嗎？”

林芳走遠以後，孟漁陽指着其中某處，朝着鄭星宋合他們招手：“來來來，就這下面。你們挖吧。”

宋合：“你呢？”

“我？”孟漁陽眨巴眨巴眼睛，開始掰手指，“頭蓋骨我挖的，蘑菇我采的，蜜我接的，現在連油也要我挖？”

宋合愣了愣，皺眉瞪他。

孟漁陽冷冷勾起嘴角：“你們總不會看我第一次進副本，就想占我便宜吧？”

宋合還想說什麽，被老何拉住。老何從地上撿起根白骨，對着孟漁陽指的地方比劃：“這裏？你怎麽知道這裏有油？”

“油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下面有具屍體。”孟漁陽嘆口氣。

老何沒再開口，他揮着白骨刨了幾下，臭味漸漸散出來。孟漁陽雙手合十說句抱歉，小跑着來到楚雲西身邊。

林芳原本站的離楚雲西很遠，看見孟漁陽過來，她才敢走過來：“于陽，油真會在墓地裏？他們挖的土包下面是什麽？”

“嗯，那下面啊…”孟漁陽頓了頓，眼尖的瞟見某處白骨動了，幾秒鐘後，白骨下方探出只黑色蜘蛛腿。

孟漁陽迅速躲到楚雲西背後：“雲西，有蜘蛛啊啊啊，倫家好怕怕啊！”

林芳被他這一嗓子吓得倒退好幾步。得益于孟漁陽的叫喊，挖掘中的幾個人也發現異常。

“啊啊啊，好闊怕！”孟漁陽嚎叫還在繼續。

楚雲西摸了摸匕首，最終只是翻個白眼。

老何出手幹掉蜘蛛。

眼見危險解除，孟漁陽從楚雲西背後伸出腦袋：“雲西，你剛剛翻白眼了是不是？”

楚雲西沒理他。

孟漁陽晃晃悠悠挪到楚雲西面前，伸出手指，虛點楚雲西鼻尖：“雲西啊，你肯定翻白眼了，別想騙我。”

“有意見？”楚雲西問。

意外收到回應，孟漁陽貨真價實愣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記起來擺手：“怎麽會呢？我只是想說，我家雲西哪怕是翻白眼也翻得帥極了。啊，你們說說，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帥的人呢？”

林芳以及挖掘中的衆人：…

孟漁陽：“來來來，雲西啊，我剛沒看着，你再翻幾個給我看看呗？”

土包并不大，挖掘工作持續了沒多久，土包便被徹底挖開。污濁的衣服跟之前并沒兩樣，屍體雙手放在身側，也是先前孟漁陽幫她擺的姿勢。

孟漁陽嘆口氣，之前來采蘑菇碰見劉佳雨屍體，走的時候，孟漁陽便順手挖了坑，把屍體埋了。

現在到處都找不到油，也只剩這個辦法，孟漁陽根據屍體異常的腐敗速度推斷，極大可能已經出現屍油，實在沒有屍油，也可以弄點脂肪回去煉油。

想到要收集屍油，還要煮人肉人油蘑菇湯，孟漁陽臉色不怎麽好看，見老何已經開始處理，他招呼林芳和楚雲西先回小樓。

走了沒幾步，孟漁陽詫異擡頭。

剛升起的太陽快速西移，朝霞還沒退完，晚霞眼看着就要升起來。他摸出手機看看時間，更加驚訝：“雲西，時間…”

“變快了。”楚雲西說。

孟漁陽一愣，扯開嗓子朝墓地喊：“你們快點，副本時間加速了，小心天黑前回不去。”

孟漁陽回到小樓沒多久，老何幾個人也回來了，鄭星走在最前面，手裏還拎着一袋子油脂狀物體。

孟漁陽看着那袋東西。

林芳端着包子走出廚房：“于陽？我找到剩下的包子了，你不吃點嗎？”

孟漁陽手差點兒搖出殘影。

回到房間後，他捂着肚子癱倒床上：“好餓啊。”

楚雲西早已經回到房間，正閉眼靠在床頭。聽見這話，楚雲西睜眼看了看他。

“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好餓。”孟漁陽碎碎念，“雲西，你都不餓嗎？你進副本到現在就只吃了份牛排吧？”

想到那份超豪華牛排，孟漁陽更餓了。

他揉揉肚，爬起來掏板栗：“來吧雲西，再難吃好歹也是吃的，來來來，分你幾顆啊。”

楚雲西沒接。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孟漁陽想了想，“你該不會是不想剝？那我幫你啊。”

邊說，他邊去掉板栗外殼。對着幹巴巴的板栗瓤嘆口氣，孟漁陽一點點撕掉內膜：“板栗放久了不好剝，雲西，你耐心等一會兒哦。”

“不吃。”楚雲西說。

孟漁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

楚雲西做個噤聲手勢。

孟漁陽連忙閉上嘴。他豎起耳朵聽了幾秒鐘，并沒聽見走廊有任何異常。

“雲西？”孟漁陽迷茫地眨巴眼睛。

楚雲西嘴角稍稍翹起微小弧度，沉默片刻，不知從哪摸出來個圓球。

他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小圓球，對着孟漁陽晃了晃——金燦燦的包裝紙上有個橢圓形标簽，上面兩排大寫英文字母：ferrero rocher

“費列羅？”孟漁陽錯愕片刻，随即釋然，“啊，我明白了。難怪雲西你不吃飯，原來偷藏了零食呢，好奸詐。”

眼饞地看着費列羅，孟漁陽把剝好的板栗放進自己嘴裏：“那好吧，你吃巧克力，板栗我自己吃了哦。”

楚雲西拇指輕輕一彈，小圓球在空中劃出金色弧線後，穩穩落到孟漁陽手邊。

孟漁陽撿起小圓球：“給我的？我就說雲西你…”

楚雲西再次做個噤聲手勢，扭頭看門口。

孟漁陽一愣，“最好了”三個字直接咽回肚子。

走廊上隐隐約約傳來細小摩擦聲，幾分鐘後，摩擦聲音加大，根據聲音節奏和頻率，孟漁陽猜測這是腳步聲——仿佛有個人邁着極其詭異地步子，從廚房附近出發，一點點朝房間挪動過來。

那人走得更近了點，孟漁陽甚至能聽見指甲劃過硬物的吱啦聲，就好像走廊裏的那個人，一邊走，還一邊用指尖劃着牆面。

跟楚雲西聊天之前，門口已經走過幾波人，根據腳步聲數量，孟漁陽能确定老何他們六個人已經上樓了。

既然人都上樓了，那走廊裏的會是誰？而且，正常人誰會用指甲劃牆玩？

孟漁陽豎起耳朵又聽一會兒。

這聲音的頻率雖然也足夠奇怪，但跟昨晚的腳步聲并不一樣。換句話說，現在門外的這個東西，并不是昨晚殺張信元的兇手。

在他思索的時候，腳步由大變小，又由小變大。孟漁陽估摸着再走兩步去，那個東西就要抵達樓梯口。

兩步之後，腳步聲停住。

孟漁陽豎起耳朵。

走廊裏安靜了幾分鐘，腳步聲再次響起。那東西是要上樓了嗎？孟漁陽剛想松口氣，忽然意識到不對勁——聲音又從小變大了。

那東西折頭了！

孟漁陽一愣。随着腳步聲的接近，咔噠聲越來越響，在即将抵達門口時，腳步聲和劃牆聲突兀停下，片刻後，木門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