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風流轶聞

這次,被霍西樓稱作師尊的老者也進入到了仙網,第一時間查看了那條回答。

老者眸光精明,看着“明燭”給出的回答,目光越來越亮。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老者仿佛想通了什麽關竅,連忙退出仙網,回到自己的煉丹房中,将自己關了足足三天才出來,出來時滿面紅光,興奮不已。

“通了,都通了!”

老者激動地來回踱步,急促道:“刺芫,我怎麽從未想過問題出在刺芫身上!我等煉丹之時,往往會增添刺芫來增強丹藥的靈氣濃度,卻忘了對于一些丹藥而言,靈氣并非越多越好,過多的靈氣破壞了丹藥內部的穩定結構,成丹效果便大打折扣。”

霍西樓推門而出,捧着的玉匣中盛放着一枚丹藥,表面三道丹紋浮現,正是一枚品質極佳的破障丹。

師徒倆目光狂熱地看着這枚小小的丹藥,激動地聲音都在發顫。

“成了,成了!”

師徒倆對着這枚罕見的上古丹藥樂了半天,霍西樓這才想起來,回到仙網去确認移交提問帖的報酬。

片刻後,他滿臉錯愕地推出仙網:“師尊,她設置了拒絕任何靈石交易,這一萬靈石我無法轉給她。”

老者緩聲道:“早說過了,能破解上古丹方,能将每味藥的藥性剖析地如此極致之人,哪裏看得上這區區一萬靈石。”

霍西樓有些失落:“那…這位前輩如此耐心地一步步将丹方的破解之法傳授于我,我不能什麽回報都不給她,我會內心不安的。”

老者低聲一笑,在霍西樓肩膀輕拍:“你啊,死心眼。她視財富如無物,那我們自然能從別的方面回報她。”

“不過,眼下當務之急,是知道她究竟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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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宗考核是一天文試一天武試,先文試後武試,以免在武試場上受傷過重,連文試的分也拿不到。

文試第一場的考核科目便是《煉氣綱要》。

任平生閉着眼睛也能答。

她是踩着黎明的微光步入考場的,寫完交卷時還有不少考生都在抓耳撓腮。

離場時,任平生甚至還聽到有人小聲抱怨“明燭老祖為什麽要寫這麽難的書給我們考”。

任平生摸了摸鼻子,心道當時寫下這本書,也不是為了考倒你們的。

她坐在考場的矮牆外,就着上午涼爽的風,吃了一碗雞湯小馄饨。

淡粉色的蝦皮和碧綠的蔥花相間,讓人食指大動。

馄饨攤的老板十分樂呵地跟任平生聊天:“小娘子也是修士嗎?”

任平生咽下馄饨,親切道:“是呢,修行多年了。”

老板嘆道:“你們修行之人都愛辟谷,倒是少見修仙者到我這小攤上吃東西。”

老板也在暗自驚訝,這小娘子看上去溫柔又親切,哪裏像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根本一點架子也沒有。

任平生将清透的雞湯也喝了個見底,這才感覺到滿足,笑着對老板說:“人生在世,哪怕是修仙之人,也得給自己找點紅塵牽絆才是,與我而言,總之是離不開這吃喝二字的。”

任平生還沒起身,就聽見矮牆內敲鑼聲響起,是考試時間到了。

一衆考生魚貫而出,臉上無不帶着疲憊之色。

任平生耳尖地聽到有個考生滿臉絕望道:“一個時辰,三百題,足足三百題,這究竟是誰出的試卷!”

“第一場文試就難成這樣,足以見得後面六場應是難如登天。”

有人沖其他考生拱手道:“各位道友,我原想着自己文試稍擅長些,打算報五場文試多積些分數,現在看來是我天真了,趁着文試報名表還沒公布,我這就去修改,不知是否還來得及。”

“任道友,倒是十分悠閑。”

熟悉的男聲靠近,任平生擡頭,先看到的是對方手中水墨色燙金的折扇。

“太史公子。”

任平生颔首示意,看着對方在馄饨攤坐下,十分自來熟地和她攀談起來。

太史寧目不轉睛地看着任平生:“方才文試時,我見任道友提前半個時辰便出了考場,看來是對這場文試很有把握了。”

任平生:“唔…可以這麽說。”

畢竟《煉氣綱要》這本書就是她寫的。

太史寧愣了一瞬,倒是沒想到她這麽不謙虛:“這屆五宗考核也不知是誰出的題,原本七場文試難度都是遞增的,這次上來第一場難度就如此可怕,倒讓不少想靠文試沖分的道友打了退堂鼓了。”

文武最多可選滿七場,最少需考四場,餘下三場便可根據自身情況選考,餘下三場便被視作五宗考核中的額外試。

但多出來的文試,一來費事費精力,無法好好恢複武試中的消耗,二來多半是得不償失。

畢竟,各大宗門都不會憑空把加分的機會白送上門。

常規文試,榜首得十分,第二第三分別是七分和五分,往後四至十名是四分,十至五十名三分,五十至百名只得一分,百名開外……連得分的資格都沒有。

但若要多報文試的額外賽,每多考一場,須得用三分來換取資格。

對文試若不是十拿九穩,輕易不會報額外賽。

太史寧睜着晶亮的眼,蘊着與他氣質不相符的天真,他好奇地打聽道:“任道友選了幾場文試?”

任平生不接話,而是笑道:“明日張榜之時,太史公子不就知道了嗎。”

“唉,我原也是想文試沖一沖分的,畢竟我體術不好,在武試場上和那些武修沒得比。”太史寧搖着折扇,滿面愁苦,“第五場文試考上古史,這是我最擅長的一科,只是今日第一門考得太差,倒時候有沒有三分去報額外賽都不知道。”

他說着,将折扇一手,雙手合十對天祈禱:“明燭老祖在上,保佑在下第一門文試能拿下三分。”

任平生:“……”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明燭老祖不關心一下也不合适。

她問道:“占分最多那五道大題,你怎麽答的。”

太史寧以為任平生是在邀請他對答案,便說出了自己的答題思路。

他說起這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太史寧才講完,他頗為自信道:“任道友覺得我這個答題思路如何?”

任平生面無表情,沉默半晌後她才艱難道:“我覺得,哪怕是明燭老祖再世,也救不了你的分數了。”

沒一題答對了,明燭老祖真的保佑不了。

聽她這麽說,原本神采奕奕的太史寧一下又蔫了下去,但他蔫了不到三秒鐘,又很快恢複了活力,神秘兮兮對任平生道:“任道友,你如此精通《煉氣綱要》這門課,對明燭老祖可否感興趣?”

任平生長睫顫了顫,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無害的笑容,佯裝好奇道:“聽聞太史家號稱修真界的活史書,是如今上古史研究最權威的地方,看來太史公子應是專精研究明燭老祖了?”

她說出這四個字格外自然順遂,沒有任何別扭,仿佛是和朋友之間的閑談一樣自然。

她一笑,疏冷的氣質就被驅散了,那雙烏沉的笑眼也顯得分外真誠,叫人心裏生不出防備。

她花一夜時間啃完了《大荒千年修行史》,補完了千年時光造成的漏洞,卻又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大荒千年修行史》中詳細記載了她和兩個好友的情誼,記錄了他們三人如何行遍天下,保護風雨飄搖的末法時代。

他們三人被稱之為上古三聖。

她那兩個好友,也都是上古時代名動一時的風流人物,《大荒千年修行史》中單獨辟出兩卷來為他們兩人記錄生平,任平生并不驚訝。

她比較奇怪的是,一千年前,她的至交好友有四人,他們幾人被合稱為“五聖者”。

如今史冊之中,他們五人其中一人的身影直接完全隐匿不見,另外一人雖同樣名動天下,卻沒有半點關于他們之間情誼的記載。

任平生想起那日仙網中的讨論,眉頭微蹙。

甚至……現在的人們更多的認為她和素光塵是王不見王的關系。

從她飛升失敗身死,再到靈氣徹底枯竭,大荒走向末路迎來隕世之劫,期間還有五年時間。

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她飛升陣法中動手腳的,又會是誰呢?

如此想着,她看向太史寧的眼神便又真誠了些。

修真界的活史書,不是最好的套話對象嗎。

太史寧聞言,更加來勁:“對明燭老祖有研究的可不止我一人,我家族中幾乎人人都是明燭老祖資深研究員。

我父親偏重于剖析明燭老祖的主修功法,我母親偏好還原明燭老祖的成長發展史,至于我嘛……”

太史寧說到這裏,表情有些羞澀:“我的研究方向稍特別些,我偏重于研究明燭老祖的……風流轶聞。”

任平生看着他的眼神逐漸危險。

原來仙網中廣為流傳那些【明燭老祖風流轶聞二三事】【明燭前輩一生中不得不說的幾個男男女女】都是你搞出來的啊。

太史寧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還沖任平生擠了擠眼睛,頗為神秘道:“修真界經久不衰的紅白之争你知道吧。”

任平生搖頭,直覺太史寧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果然,太史寧露出了一副“你怎麽連這都不知道”的表情,壓低聲音道:“就是上古時代和明燭老祖關系最密切的兩位前輩,坊間将硯青劍君比作心尖朱砂,将竹疏尊者比作心頭月光。

這!便是修真界千年以來争議不休的紅白之争。”

太史寧沖任平生擠擠眼睛:“你覺得明燭前輩究竟和哪位才是真的?”

任平生面無表情:“……”

跟誰都不是真的。

而且,人家竹疏是個出家人啊!

她才沒有這麽喪心病狂。

太史寧一通輸出猛如虎,最後喝了口茶,熱情邀請任平生:“我私下創辦了‘明燭老祖野生研究學會’,任道友要不要來當個副會長?”

任平生皮笑肉不笑:“不了。”

……

直到在武試會場前站定,太史寧都沒有放棄游說任平生加入學會,只可惜任平生心冷如鐵,絲毫不為所動,讓太史寧非常失望。

武試會場前人潮攢動,幾乎所有人都拿着抽到的竹簽尋找自己的隊友。

根據考核的分組安排,任平生給劃到了輔道去,也就意味着她這組的另外兩個隊友都是主修戰鬥法門的。

時間慢慢過去,順利找到隊友的人越來越多,會場前的亂象逐漸消退,還剩下的人就有些顯眼了。

任平生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之前有過兩面之緣的黑衣少年,颀長的身姿讓他在人群中尤為顯眼,他背後的刀匣背着那把和她拼單買符紙贈送的凡鐵刀。

傅離軻也看見了她。

兩人停頓一拍,條件反射地開口問道:“甲字陸佰陸拾陸組。”

“該不會是甲字陸佰陸拾陸?”

話音剛落,兩人都半晌無言。

任平生心道,果然,話不能說太早。

她真的要跟一個拿着凡鐵刀的隊友去比武試了。

或許因為兩人之間沉默而又互相間有些隐約嫌棄的氛圍過于明顯,從旁有聲音打破這僵局時,兩人都有些感謝這個聲音。

“那個……請問是甲字陸佰陸拾陸組的隊友嗎?”

清越如玉石的好聽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任平生和傅離軻同時回頭,看到一張過于優越精致的容顏。

他們背後站着一個纖瘦單薄的少年,他瞳孔顏色很淺,在陽光折射下如同易碎的淺色琉璃。

少年沖他們露出一個淺笑,如有碎雪壓白梅:“你們好,我也是甲字陸佰陸拾陸組的,我叫衛雪滿,法修,如今是少年心煉氣境六階。”

任平生盯着他打量片刻,而後輕笑道:“你好,在下任平生,符修。”

雪滿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來。

果真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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