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兩生之花
風暴口的罡風太烈, 設置不了雲臺,任平生精疲力盡地從虛空中逃出來,只想找個能讓她躺一躺, 平複一下氣息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十指掐訣,淩虛盤膝而坐,開始調息,剛沉浸到修煉中,就感覺某種無形的力量将自己托起, 讓她能夠稍有喘息之機。
任平生睜開眼, 發現是神樹的樹枝将自己托起,也不知帝休用了什麽方法,讓樹枝在空中形同無物, 外人根本無法發現。
帝休從她的衣兜裏探頭出來,單薄的紙片身子沖她擺了擺手,惹的任平生有些忍俊不禁。
調息結束後, 任平生掏出紙筆, 開始記錄上一次進入虛空的情況。
“第十三次, 入內一個時辰,并未找到虛空壁障。”
此前的十二次, 無一例外,全都是這個結果。
虛空是個非常神奇的存在,三千世界的界域在此處交彙,為了保證界域與界域之間不會互相觸碰, 虛空在每個世界的外圍都有一層壁障,防止三千世界通過虛空互相影響。
而她的身體穿透了虛空在大荒的壁障, 被放置在虛空的最深處。
那裏只有無窮無盡的虛無, 數不清的迷亂物, 輕易就能夠将人撕碎的風暴,能夠吞噬靈的混沌,以及…最為麻煩的時序流。
哪怕是曾經的她也不敢輕易去到那裏,但現在為了找回身體,她卻不得不闖上一次。
任平生停筆,自語道:“她當初将我的身體送到虛空中保護起來的時候,或許也沒有想到千年後我會弱到連虛空深處都難以進入。”
紙片帝休從口袋裏爬出來,趴在她肩膀上,低聲說:“我覺得,她應該預見到了這一天,但她相信,哪怕很危險,但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身體。”
在進入虛空之前,任平生問過帝休,他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身體在虛空的哪裏。
帝休想起了很久遠的回憶。
“我當時也只是剛啓靈智,對于那時的很多事情記得都并不真切,但對那件事情印象卻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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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休輕聲說:“雖然那時我還很弱小,無法承擔起天柱之責,但卻能隐約感受到大荒界域。那會兒全天下都亂作一團,有能力深入虛空的人并不多,更何況,她還帶着一個靈魂離體的軀殼,一路很是兇險。
若她将你的身體放置在虛空壁障之內的話,大荒界域應該能夠助我感應到你身體的存在,可當時的我完全感受不到。
我的記憶停留在她穿過虛空的壁障,進入到虛空最深處,在哪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她在虛空深處做了什麽,但當她回來的時候,就只有她自己,沒有她一直帶着的軀殼了。”
任平生聽着帝休講述曾經發生的那些她不知道的故事,思緒有一瞬悠遠。
她能猜到在最後那段日子素光塵心裏在想什麽,又為何要這麽做。
也正因為她能猜到,才覺得可惜。
陣法師都擅推演之術,素光塵是古往今來最好的陣法師,于推演一道上,自然是超乎尋常。
任平生不知道素光塵通過推演究竟看到了未來的哪種可能性,才讓她冒着那麽大的風險,獨自一人穿越虛空壁障将自己的身體藏起來,更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樣的方法才能将自己的靈魂保存下來,讓自己在一千年後得以重生。
“素光塵啊…”
你算到了一切,是不是也算到了在一千年後的世界,沒有你自己的存在。
帝休不知道任平生現在在嘆息些什麽,只是覺得她心情似乎有些低落,紙片腦袋歪過去,在任平生的頸間蹭了蹭,像是無聲的安慰。
靜默和諧的氛圍總是持續不了太久,周遭傳來的聲響讓任平生放眼看去。
托極暗之日從天裂傳來的力量的符,現在全天下都在猜測明燭是不是還活着,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那日明燭力量的來源,是從虛空之中傳來的。
不過幾天的功夫,夢微山的各處天裂乃至平日裏都無人願意去的風暴口也被占滿了,這些人在那裏都不修煉了,而是認認真真尋找着明燭的蹤跡。
更有膽子大的人,直接闖進了虛空之中。
任平生知道他們當然不會找到任何結果,但眼下這個情況,讓她進入虛空的行為看上去只是跟風有樣學樣,倒成了她最好的掩護。
狀态重新調整好後,任平生點了點帝休,帝休會意地重新跳進她的衣兜裏。
她指尖夾着一枚符箓,所用的符紙不同于平日裏的明黃色,而是極淺的碧色,透着一股透明又溫軟的玉質感。
上面的繪制符文所用的墨正是前幾日她親手制作的疏影墨,碧色的疏影墨在淺碧色的符紙上只留下一道略深些的痕跡,叫人看不清符箓上的圖案究竟是什麽。
這道符箓燃起後,化作清幽的白色符火,很快燒了個幹淨。
餘燼沒有自然灑落,而是在空中鋪成一條只有任平生自己能夠看得見的路。
引字·歸去來。
這曾經是千年前的佛子竹疏托她制作的一張符,作引渡亡魂之用。
後來她想,魂歸來兮,說的不僅是亡魂,也該是生魂,便把這張符箓做了些小改動,讓其不僅可以指引亡魂的歸途,也可以指引活着的靈魂回到某個地方。
這是她所創符箓之中很特殊的一張。
這張符箓沒有品階,沒有等級,就連燃燒時的符火也不同于一至七階不同符火的任何一個顏色。
這張符的符火是白色的,像是幹淨的靈魂的顏色。
疏影墨的效用能夠極大程度的保證這張符不會因時間的流失而失效。
在她一衆攻擊性符箓中顯得格外溫和質樸。
就像是千年前竹疏引渡魂靈時平靜溫和的誦經之聲,在人耳畔輕聲吟誦“魂歸來兮,魂歸來兮”,令人心情無比的平和,讓人在迷失方向的時候,能夠找到一條歸路。
這條路的一端系在她的腰間,另一端系在神樹的軀幹上,像是由她自己親手為她和神樹之間搭建起了一條歸途。
帝休默默看着這一幕,橫生出的這個想法讓他心裏有些莫名的歡欣。
他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麽情緒,只有遠處的神樹本體讓他根本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白金色的樹葉無風自動,傳到任平生耳邊,一陣簌簌的輕響,很是悅耳。
帝休暗自決定,等這件事情結束後,向任平生請教一下,他剛才的心情用人類的語言該如何形容。
紙片帝休按着自己的心口,這裏的感覺,讓他很想搖他的葉子。
下一刻,任平生一躍而下,再度跳進了虛空中。
這是第十四次。
虛空外圍的風暴已經奈何不了她,她身影極其靈巧,從無數的風暴中側身必過,轉眼間就往深處更近了一層。
闖過虛空外圍後,就是棘手的混沌。
但有了前面十三次的經歷,任平生現在也并不覺得混沌有多棘手了。
感受到誘人的靈力和人氣,隐藏在暗處的觸手再度異動起來。
無數只幽暗的觸手從虛空底部探出,任平生耳邊仿佛刮過似有若無的笑聲,似乎有千萬道不同的聲音疊加起來,那笑聲每多一重,就會讓人的神識感知更加遲鈍一點。
任平生垂眸,平靜地看着從深淵底部伸出的觸手正對她舞動着,像是有無數雙手要将她抓緊地獄裏。
一打眼,讓人感覺到的不是恐懼。
“有點惡心。”
任平生做出結論。
哪怕看到第十四次了,還是有點惡心。
她面不改色的從芥子囊中拿出一樽寶船,這艘船很是壯觀巍峨,有尋常游船的兩倍大,船上挂了三層高的帆,由深海砂絲織的帆布給這艘寶船增添了華貴感,船身的每一塊磚石橫梁都由天底下最為堅不可摧的無間寒鐵鑄成,船上固定有七個不同的陣法,攻防一體,不僅可以日行千裏,更是遇到危險時的保命利器。
這是雲涯子離開前塞給她保命用的。
想到雲涯子将這艘寶船給她時肉痛的表情,以及他一再強調:“只是暫時借你用,等你駐守任務結束回天衍了就還給我,平時千萬珍惜着點啊”的行為,讓任平生毫不懷疑這艘寶船的珍貴性。
她煉器多年,眼光早就被養刁了,但就算是這樣,這艘寶船在她見過的靈器中,也能排得上前五。
那她當然毫不猶豫地拿出來用了。
她一登船,寶船的陣法立即開啓,淺白的光環籠罩在寶船周圍,将從暗處伸出的混沌觸手一一阻擋回去。
安然無恙地闖過了第二層險地,任平生就到了數次将她擋回去的地方。
經過了外圍的風暴,第二層的混沌後,她所在的地方距離她要去往的虛空壁障之間,還有一段龐大而又雜亂的空洞地帶。
這裏沒有聲音,沒有人氣,沒有任何活物,天地一片死寂。
到這裏,就連前面會舞動觸手向你招手的混沌都變得可愛起來。
此處死寂,卻不代表這裏空無一物。
相反,此處格外的雜亂。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盡是各式的迷失物,也就是被混沌吸幹了體內的“靈”,肉.身未亡神魂沉眠的空殼。
只一眼,任平生就看到了數不清的人類的軀殼漂浮在虛空之中,他們其中有些的眼睛甚至還睜着,但眼中沒有半點光澤。
任平生認出了一些穿着天衍道袍的身影,還有些穿着崔嵬劍閣的窄袖服,更有甚者,直接跨越了時間——這其中,甚至有一些身着早已消失在一千年前的門派服飾的人。
除了人類,還有妖族和蠻族。
妖族在這裏全都保持着死前本體的模樣,在任平生頭頂,盤旋着一條巨大黑蛟的屍體,一雙眼瞳如同黃澄的燈籠遍布着血絲,怒目而睜地看着她。
它保持着這個姿态懸浮在虛空中,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年。
前面幾次到這裏時,她就迷失了方向。沒有具體方向,寶船也無法帶着她繼續前進。
任平生跳下船,腳踩在虛空之中,沒有使用浮空術,身體卻也能懸浮在空中不會下跌。
她拿出一張已經畫好的符,将其纏繞在左手尾指上。
這張符上的符文是瑩白色的筆跡,正是前幾日任平生自行制作的符墨,能夠支撐她越境制符。
畫完這張符,她躺了足足三天才緩過來,感覺靈力被抽幹到近乎枯竭。
小小一枚符箓,明明是輕飄飄的,看着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帝休探出頭來,盯着那張符箓看了一會兒,問道:“你想怎麽做?”
此前的每一次,她都在這裏無功而返。
任平生輕吐出一口濁氣,尾指上的符箓自底部燃起藍色的符火。
這是一張六階的符。
在符道斷代近乎失傳的大荒,目前還沒有人能畫出五階以上的符。
并不是因為現在大荒的那些符師修為不夠,而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擁有過五階以上的符文圖紙。
這張符燃盡的瞬間,任平生臉上出現了一絲克制不住的痛楚。
一種靈魂被撕裂的痛苦在她意識深處迸裂開,讓她完全幾乎無法自控地發出一陣痛吟。
就連和池谶激戰瀕死之時,任平生也沒有發出過這樣的痛呼。
帝休急得從她口袋裏跳出來,唰的一下從紙片變成了真實的人型,浮在任平生面前,語氣中竟有一絲驚慌。
“這是什麽?為什麽你自己制作的符會讓你這麽痛苦。”
任平生胸膛深深起伏着,像是她自己在努力平複捱過這陣劇痛,良久,她緩緩睜開眼睛,眼神無焦距地對上帝休碧色的雙瞳。
她眼睛緩慢地眨了眨,逐漸找回神采,但很快,她的身影開始晃動,最初是很小的幅度,而後幅度逐漸變大,像是有兩個不同的力量在任平生身體兩邊将她來回拉扯,而她只能在其中痛苦地掙紮。
帝休站在她面前,卻感覺自己完全幫不了她,這種靈魂上的痛苦,就連吞服他的葉子也無法緩解。
他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這一幕,像是要牢牢記在心底,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眼眶已經紅了,無聲無息流了滿臉的淚。
痛苦時的感受會被無限延長,不知過了過久,帝休呼吸屏住,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任平生的身影不再晃動,而是逐漸平穩下來。
然後,在他面前……分裂成了兩個人。
至此,任平生的雙眼終于恢複清明的神采。
她看着被吓傻了的帝休,笑了下,無奈道:“這張符創造出來後,我就用過一次,還不是用在自己身上,沒想到會這麽疼。”
她沒有刻意控制自己,所以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同時開口說話,讓帝休左邊看看右邊看看,不知道該聽誰說來得好。
這兩個身體唯一的區別,就是圈在尾指上的符箓。
魂字·兩生花。
有符箓的是她現在的本體,沒有的則是被她分裂出的神魂分.身。
任平生低笑了聲,拂過帝休的臉:“怎麽一臉要哭的表情。”
“雖然很痛,但很值得。”任平生緩聲道,“我早就打算這麽做了。
在知道她的本體還存活在這個世上某個地方的時候,她就打算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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