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意外獨處

一頓飯吃的實在有些小心翼翼，因為衛朗希的情緒起伏不定，臉色變化多端，後半段又一直繃着臉。

好不容易等得他慢條斯理地吃完，純淺都已經急不可待了。走回學校門口她就豪爽地拍拍衛朗希的肩膀，“行了，我還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我沒什麽事，順便幫你的忙行不行？”他輕聲問，語氣詭異肅殺。

“行！”純淺強迫自己要回答的斬釘截鐵，在他上賊船之前，她一定要掩飾自己想要反抗的本質。

一路爬上樓，她才發現天臺門沒有鎖，開心地撲進去，卻被腳下一塊磚絆了一下。

是衛朗希揪住她的後領子，才讓她沒有跌倒。他不耐地說：“走路看看你會死嗎？”

暗地裏咬牙切齒，但是在他還沒有點頭之前，她絕對不能發怒。純淺陪着笑臉把磚塊踢開，拉開門：“我知道了，你進來的時候小心啊！”

他下巴微微一揚，高傲地越過他跨進天臺。純淺立即松手跟上，很快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那幅海報用過的展板就靠在一邊的牆上，在暮色映襯下，只剩下一片空白。

原本應該是，夕陽西下的背景，一片橘色的遙遠雲海，暈染開柔和凄迷的光芒。黑色的少男少女的身影，彼此靠近卻又隔着一些距離，不敢去打破。

男生不顧一切用盡力氣固執地追逐，在終于觸及她的那一瞬深情中已然透出孤注一擲的絕望。女生心動心痛卻不得不遲疑着回避，那樣輕輕的觸碰已經是她最大的努力。

無限的悵然瞬間溢滿心頭，純淺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居然那麽想要留下這幅畫，就好像那是屬于她的一個極其美好的夢境。

雖然，在最美最美的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來不及去抓住。

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觸摸下展板，每碰一下，都會落下許多灰塵。上面還有膠水的印記，然而海報卻已經消失不見。

原來，美好的東西，都是這麽易逝。

心裏有些酸酸的，快要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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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蠢，大晚上你居然來這裏弄這個？”衛朗希壓抑着怒火，一向風度為重的他很少會穿得很厚，此刻自然很冷。

垂下雙肩，她一語不發地往回走，眼見門已經自動關上，便低頭去開鎖，卻震驚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天臺的鎖，在門內的部分殘破不堪，最重要的拉杆已經斷裂……所以，這個門從裏面是打不開的。原來磚塊的存在也是有它的實用價值的！

“衛朗希……”純淺艱難地出聲。

“又怎麽了”他意識到她用如此語氣說話的時候，通常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是我對不起你……我們被鎖住了。”純淺小聲地回答。

“易純淺！”衛朗希的吼聲在顫抖，寒冷多過憤怒。

“你不要急，我這就找人來救我們！”純淺立即打電話，還特意離他遠一些去說，好一會才跑回來，小聲安慰他，“最多半個小時……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衛朗希已經實在不想再說什麽了，因為不但要消耗熱量，而且很有可能會被氣死。

純淺觀察他一會，恍然大悟，“你穿那麽少一定很冷吧？”說着便豪爽地脫下自己的大衣，很“爺們”地披在了他的身上。這可是收買人心的好時機！

莫名想起和江徹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才是那個被照顧的，總是他脫下外套來給她……

冷風陣陣襲來，沒一會兒她自己也有些吃不消，只得抓回自己的外套披上，然後再次更加“爺們”地攬住了衛朗希，還呵呵一笑，豪氣幹雲地說：“這樣更暖和！”

她當他真的是女人嗎？

“你是白癡嗎？”衛朗希忽然低咒一聲，掙開了她的手，接管了外套以後攬住了她。

“我又把你怎麽了？”純淺不解地擡頭。

她被他攬得很緊，所以靠他很近，擡頭的瞬間因為很急，冰冷的鼻尖不設防輕輕蹭過他的脖子。涼涼的一線觸感瞬間蔓延開來，光滑而細膩。然後是她的呼吸，熱熱的對着他的下颌噴灑。

先是心頭驀然一震，清醒過後又是一陣焦躁。他有些粗魯地伸手把她的頭轉開。

“呀，你報仇啊！”懷裏的她跳着腳亂叫。

“你能不能安穩一會？”他沒好氣地吼，被她亂動磨蹭着，情緒越發躁動。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打開了。糾纏之中的兩人一回頭，就看見目瞪口呆的袁野和一臉平靜，甚至沒有多餘表情的江徹。

“江徹？”純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出口就是叫他的名字。

“江徹來地下室看我們排練，你打電話要幫忙，我就叫他一起來了……”袁野說話很慢，似乎還是沉浸在震驚之中，“你們……？”

純淺立刻用力地推開衛朗希，刻意大笑幾聲解釋：“呵呵呵……他穿那麽少會冷，我把衣服分他一點怎麽啦？”

被推開的衛朗希郁郁地把外套仍在純淺的頭上，“要不是你這麽蠢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天臺挺冷的，大家沒事就先下去吧！”江徹說話的時候，眼神微微悵然地看了純淺一眼，很快便垂下眼，轉身離開。

純淺直覺地追了上去，一直跟着江徹下樓，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江徹忽然就回過頭來，溫和微笑着問她，“怎麽了？跑的這麽急？”

匆匆剎住腳步，純淺呼吸還有些急促，她第一次發現他走路步伐原來這麽快，真的要追趕是如此費力。“你要回去了？”

“嗯，答應你去話劇社看看的，結果去待了一個小時你都不在。”江徹依舊是笑着陳述事實，看不出別的情緒。

“哦……我去幫寧寧争取一個人，就是那個衛朗希！”純淺着急地解釋。

“也是不弄到手決不罷休？”他淡淡地挑眉調侃，而後忽然笑意漸歇，轉為靜默。

不是的，有些事，她不是對着任何人都會做的。只是那時在她不自覺做出那些舉動的時候，她自己都遲鈍的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情。

解釋的話，忽然就哽在喉間，純淺覺得自己不知該怎麽解釋。自從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每一次面對江徹她都會感覺如此惶然和狼狽，再也無法自然而然。

“易小蠢，我送你回去吧！”衛朗希忽然上前拉過她強勢地說。

“正好，那我也先走了！再見！”江徹禮貌地道別，毫不猶豫地轉身。

純淺掙開了衛朗希的手，匆匆地說：“那個……你在上面凍了那麽久，還是早點回去吧，你不是在外面租房不順路嗎？記得要喝點感冒藥啊！”說罷立刻轉身就跑。

她生怕會追不上江徹，所以跑的很急，差一點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江徹回頭，眸子中忽然間有了溫度，笑意也漸漸變濃。他溫聲道：“怎麽了？”

“回宿舍啊，同路吧？”她氣喘籲籲地笑着說，然後有些遲鈍地捂着肚子悶哼，“哎呀，吃的太多了，跑完了好難受！”

江徹忽然伸手輕輕攬過她的頭，鼻子微微在她蓬亂的短發間嗅嗅，然後了然地眨眨眼，眼底有動人的狡黠光彩，“又是火鍋？”

“味道很大啊？”心因為他的靠近而瞬間抽緊，為了掩飾不安純淺也低頭聞聞自己的衣服，果然。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光鮮亮麗的時候，無論過去現在。

“感覺都像是你的體味了！”他柔聲調侃。她一直很愛吃火鍋，他參與排練的時候總是要忍受她滿身的火鍋味在他周圍轉。

“不是吧……”她又忍不住聞聞自己，眉頭皺的一高一低。

“走吧，陪我買點東西！”他忽然之間拉着她的手臂拐進了商店。然後仔細地挑選了許多零食還有幾罐酸奶，結賬以後跟她一起繼續往回走。

這條路他們一起走過許多次，但是沒有哪一次會讓純淺覺得如此難得，如此短暫。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沒有珍惜那些過去的時光，她就懊惱得要死。

江徹細心地把一罐草莓酸奶插上吸管遞給純淺，“吃完火鍋喝酸奶對胃比較好！”

“謝謝！”純淺燦爛地笑，感覺到他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心情本來一直在莫名忐忑，現在卻安穩好多。之前再多的愁緒和低落，只要這短暫的溫暖，便都可以忽略。

只是那條路，實在是太過短暫，很快便到了分別的時候。

“給！”江徹忽然把一直提在手中裝滿零食的袋子遞給了純淺。

“啊？為什麽？”純淺呆呆地接過，有些懷疑自己是在被寵溺的飄飄然。

江徹雙眸若星般燦爛，但卻似隐在流雲之後，總有些莫測，濃濃眼睫随即将一切情緒掩蓋。他垂眸莞爾一笑，有種說不出的淡淡愁緒，随即平靜注視她，“就是想請你吃東西而已。”

“哦，謝謝啊！”純淺再次笑笑，“有時間再來地下室玩啊！寧寧最近寫了一個颠覆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非要找衛朗希來演黑道羅密歐，劇情很搞笑的……”

“我知道了。”江徹輕輕出聲打斷，神情中忽然透出某種她無法形容的距離感，“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有很精彩的演出，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一定會去看的。”

他說的點到即止，後面有太多隐藏的含義她分辨不出，唯一可以明白的就是，他不會有時間的，他與他已經沒有關聯了。他的“幫忙”，已經結束了。

他拒絕的時候，居然也可以溫柔如斯。

“哦……”究竟失落的感覺可以有多強烈，才可以讓她這樣的一個“話痨”啞口無言？

“之前很謝謝你的照顧。”他很認真很正式的道謝，優雅的無可挑剔。

“所以你送我零食啊……”純淺已經笑得有些艱難，“那次你已經送了，不要這麽客氣啦！”

“不要那麽客氣。好了，早點上去吧，挺冷的。”無論如何疏離，他還以那麽溫柔體貼。

“我先上去啦，再見！”夢游一樣的，純淺笑着道別。

“再見！”他一如過往，極有風度地立在原地目送她走進宿舍樓。

經過走廊第一個轉角的瞬間，純淺做了一件一直都想做的事，輕輕觸摸自己頭頂曾被他觸過的地方。心，卻忍不住開始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