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福利院

“白無常？”李明陽聽到好看的大哥哥說出來的名字， 驚訝張大了嘴，“就是負責勾魂的白無常嗎？它為什麽沒有叼着長長的舌頭呀！”

白無常：“電視劇坑人！”

它的鬼影消失，什麽也沒解釋。

“你不怕？也不急？你已經死了诶。”蘇見深覺得這孩子膽子還挺大。

“死了才好， 我想過怎麽自殺的，可房間裏沒有能傷害我自己的東西，我嘗試過撞牆， 腦袋都磕蒙了， 額頭起了好大一個包，我也沒死成。”李明陽看起來相當開心！

“大哥哥，你也是鬼嗎？可你有影子呀！”他問着。

蘇見深看他的表情凝重起來， 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面對死亡，竟然有一種極大的如釋重負感， 一點也不留戀陽世？

“李明陽， 我是個道士，走陰的道士， 可以調用鬼差。你沒有徹底死， 是我不能私闖民宅去找你，而你也出不來， 我才用這樣的法子， 把你的靈魂勾出來， 我想幫你。所以你現在要把你的事都告訴我，我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幫。”

蘇見深說完， 看到李明陽眼裏的光淡了下去， 原來沒有死啊，“哥哥， 活着好辛苦啊， 我不想活着了。”

辛苦……

看着孩子粗糙黝黑的皮膚， 幹瘦的身體，孩子的确不會是個幸福的孩子，這麽小就對未來失去了生存欲望，蘇見深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好哥哥，”李明陽摳了摳手指，有些拘謹。他明顯過了「死了」的新鮮興奮勁兒後，怕生的本性出來了，“我，我想見見小虎。”

“小虎在哪？”

“紅太陽福利院的一個廢棄小院裏！”李明陽的聲音忽然就大了，看起來很着急，他眼眶發紅，“那個小院是封死的，黑黑的，小虎出不去！沒人喂，它會餓死的！”

“封死的小院為什麽會有……”

“小虎是只大黑狗！瘦得可憐！”李明陽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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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沒有理解蘇見深的邏輯。

“你在福利院一直偷偷喂小虎嗎？”

李明陽重重點頭。

“喂了多少年大概記得嗎？”

“好像是我9歲那年聽到我睡覺的宿舍樓後邊有狗叫，第二天我在圍牆的破洞上看到了好多狗，但是都是……”

李明陽說到這，渾身一個顫抖，雙臂抱着自己，眼神裏充滿了不情願回憶的恐怖情緒。

蘇見深輕輕抱住李明陽半透明的鬼魂，安撫他，“不怕。”

“哥哥，那個小院裏……都是血。”

“為什麽會有血？”

“好多死狗！”李明陽說完這句使勁兒往蘇見深有些涼的懷抱裏擠了擠。他覺得安全。

“都是什麽顏色的死狗記得嗎？”蘇見深感覺這件事不簡單。

“記得！”雖然時間過去了三年，李明陽卻記憶深刻，“全是黑色的大狗！”

黑狗可辟邪驅鬼，黑狗血更是能夠重傷惡鬼，如果血量夠多，殺死一只惡鬼也沒有問題。

福利院後邊的小院為何殺死許多黑狗？

“那些黑狗屍體被很多人拉走了，這個小院的大門就被關上，裏頭就更黑了。我聽到了上鎖的聲音，和叮叮當當釘門的聲音。”

李明陽有蘇見深的環抱，回憶起小時候看到的血腥可怖畫面，好受許多，沒那麽可怕了。

當年因為這件事，他做了很久的噩夢！

不過就算是怕成那樣，他也撞着膽子，去給幸運活下來的小虎喂飯吃。

“我在福利院本來能分到的飯菜就很少，但我每次都會拿給小虎一起吃！小虎沒有被人殺死，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漏了一條狗！”李明陽到現在都沒覺得這件事哪裏不對。

可蘇見深察覺到了。

不過還是要親自驗證。

“閻王閻王，我要去紅太陽福利院，就是李明陽之前生活的福利院。”

他擔心重名概率，直接說清楚。

一步一步來搞清楚男孩的事，他「爸媽」這邊回頭再查。

“是，帝後，我馬上查地址，給您開通直達陰路。”閻王揉揉眉心，他這邊聯系不上酆都大帝了，地府又是一堆事忙不完，他擔心也不敢和蘇見深提。

帝後看起來也很忙。

很快陰路打開，蘇見深拉着李明陽進入，瞬息之間，他們就來到了紅太陽福利院大門口。

這是一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孤零零大平房院落式的建築。

看起來挺有年頭了，修修補補的牆面和房頂，福利院的大門鏽跡斑斑，牌子上的字脫漆嚴重。

周圍雜草叢生。

加上秋天的落日餘晖，顯得格外凄涼荒蕪。

這地方……也太破舊了，蘇見深皺眉。

“這裏小孩多嗎？”他問李明陽。

“多！特別多，但領養的爸爸媽媽們也多。”李明陽指着自己說，“我被領走過三次。”

“領養需要非常嚴謹的審核程序，這個審核通過的話，領走你的人是具備撫養及經濟能力的，怎麽會被退回來，出現幾次被領走的情況？”蘇見深不理解，除非李明陽不适合被領養？

可他看着這孩子除了有些單純怕生，很正常。

“我不知道，我每次被爸爸媽媽領走，都是被帶走抽血，他們抽夠了就會送我回來。”李明陽說。

“抽血？”

“我貼着創可貼的地方，就是紮過針的地方。每次抽血後都會留下一個很深的針眼，每個爸媽都不想別人看到，就給我貼創可貼，穿長袖，說我身體比不好不能去上學。”

“哥哥，什麽是上學？”李明陽睜着黑溜溜的眼睛問。

他都十幾歲了竟然連上學是什麽都不知道，這家福利院問題太大了！

蘇見深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孩子缺失的空白，那撕掉靈魂上的創可貼，果然看到李明陽手臂上一個深紫色微微有些腫的針眼。

怪不得孩子瘦的不正常，和吃不飽的瘦不一樣，他看起來就是很沒精神。

貧血能有精神嗎！他還以為這孩子每次都大半夜故意鬧騰說見到鬼，睡不好導致的精神不濟。

“你說能見到鬼，就是想對現在的爸媽說，黑狗辟邪，好讓他們把小虎接回家對嗎？”他轉了個話題，是李明陽最在意的事情。

“對對對！”提到小虎，李明陽聲調又不自覺地拔高了一些，“我是聽福利院的張阿姨的手機裏講過這麽一句，我就記住了！”

也真是難為這個善良的孩子，為了一只狗的溫飽，想出來半夜鬧鬼的事出來。

“我們去找小虎。”蘇見深拉着他要敲福利院的門。

李明陽明顯很抗拒，“裏面的阿姨們叔叔們打人很疼，我不想再回去了！”

虐打兒童，讓不同人假扮爸媽抽帶孩子血，這福利院絕對非正規！

難道是賣血機構？

“今天誰敢打你，我就打他！”蘇見深給他撐腰。

但李明陽看着細胳膊細腿的哥哥咬咬唇，明顯覺得進去後他也是被揍的主。

蘇見深沒說自己多厲害，反而指着李明陽對他說，“你現在是鬼了，他們看不到你，你進去後，可以報仇了呢！”

“報仇？”李明陽握了握拳頭，“真的可以嗎？”

“可以，随便揍！”

“好耶！”男孩臉上激動地閃了一抹紅暈。

于是蘇見深敲響了福利院破舊的大門，真怕稍微使點勁兒，這門就會碎成渣渣。

不一會兒，蘇見深感覺到了頭頂一道犀利的審視目光。

是陰氣！很邪！

他不動聲色，斂下李明陽的鬼氣和自己的功德金光。

于是，在出來檢查的陰氣探查裏，蘇見深現在就是個普通人。

待陰氣散去，福利院的大門才咿咿呀呀地被一個面容精致漂亮的……呃……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打開了。

Ta化着濃妝，大眼睛雙眼皮，睫毛濃密卷翹，頭發微卷，穿着改良過的暗紫色旗袍，開衩到臀部，一雙大長腿，白的過分。

不過年紀并不年輕，怎麽也得有45＋了，只不過包養的比較得當。

按說這麽一副美麗面孔，怎麽不得有一個魔鬼身材，到蘇見深看到的卻是一個胸部扁平屁股幹癟的搓衣板身材。

這真的很不搭！

“是福利院院長的三老婆！”李明陽小聲對蘇見深說。

三老婆？這麽說，福利院院長在這荒野之地，還搞起來三宮六院了！

一夫多妻，很刑！

“你找誰？”漂亮的Ta看着蘇見深驚為天人的臉，伸出一根塗着黑色指甲油，畫着白牡丹的美甲的修長手指，就要摸他的臉。

蘇見深嫌棄的後退一步，怎麽來福利院不應該問是不是來領養，怎麽會問你找誰？

而且他聽到了旗袍人的聲音，雖然秀氣婉約，但能确定是個男人。

“是這樣，我是個遠足愛好者，平時喜歡到一些人煙稀少的地方尋找刺激。然後我發現了這家福利院……”他做出一副略顯驚訝的樣子說，“我原以為是廢棄的，但看到了門前雜草叢裏有人走出來的小路，斷定這裏還有人。所以想問問，可不可以，讓我歇一晚上，你看這天說黑就黑了。”

旗袍男不經意地撩了一下耳環，眼睛微微向下動了一下，說道：“的确荒了很久，這一兩個月國家才讓我們過來接手，過段時間就會重建。”

說着他側身，把福利院大門打開更多，讓蘇見深進來。

蘇見深注意到他碰觸耳環的動作，大概猜測那是迷你接聽器，有人在指揮旗袍男做事。

他有點興奮，有種大冒險的感覺。

進入福利院後，他看到了非常寬闊的院子，有差不多二十個年紀差不多在3-6歲的孩子們，穿着不同的衣服，邋裏邋遢的。三個穿個相同工作服的阿姨們看管着他們散步。

應該是散步吧，蘇見深想。

隔着不遠的另一處小操場上，是年紀稍大一些的孩子。

兩個操場後側，分別有四間大平房。

都很破舊，窗戶很多年沒有擦過一樣，裏頭的燈光十分昏暗。

“那是孩子們住的宿舍。”李明陽給他介紹，“裏面沒有床，我們都是睡地上，冬天可能會給我們一些厚點的毯子。”

這奇怪的福利院，真的很刑！蘇見深不能回答李明陽，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心疼。

他看到遠處有一個月亮門，後邊依舊是類似前院的格局。

“後邊就是我們大一點孩子的宿舍。再後邊就是那個封鎖的小院！我可不可以自己先去看小虎！”

李明陽的眼睛早就眼巴巴望着小虎的方向了。

蘇見深給了他一個去吧的眼神，李明陽像個箭一樣，嗖地就飛過去了！

啊，我還可以穿牆，太好玩了！

他開心！

很快便來到封鎖小院裏，看到了安安靜靜望着牆壁上那個小破洞發呆的大黑狗。

那是他投喂小虎的洞，只能伸進去一個拳頭，他後來長大了，拳頭都有些進不去了，只能伸出幾根手指，摸摸小虎的頭。

現在他是鬼了，可以進入小院，可以抱抱他早就想要抱一抱的小虎了！

“小虎！”他高興地大喊。

“汪！”身形高大的黑狗看到日思夜想的主人，卻沒有第一時間沖上來擁抱，搖晃的尾巴也漸漸停下。

它嘴裏發着嗚嗚地低吠，不敢相信，他的主人，為什麽死了！

狗能辨別人和鬼，黑狗更加敏銳。

小虎傷心，耳朵背在腦後，耷拉着尾巴，慢慢走近李明陽，用頭輕輕頂住他的小腿。

“小虎？”

李明陽暫時身為一只鬼，看到大黑狗心裏一沉！

它也是半透明的啊！

小虎已經餓死了！？

“嗚嗚嗚！”他哭得好大聲！是他來晚了！

“它早就死啦！死了五年啦！”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驀然響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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