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林言的燒烤生意慢慢開始穩定下來, 每日都供不應求。
眼看着村長家的海鮮一大桶一大桶地往林家搬,等林家人挑選過後再揣着滿兜的錢出來, 嘉禾村其他人都開始眼紅了。
第一個坐不住的就是王大娘。
她一向是村裏消息最靈通的人, 又住在袁嬸子家隔壁,所以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林言收海鮮這事兒。
剛開始她還不以為意,畢竟袁嬸子家平日裏主要的營生是租牛車和賣海菜, 撿來的那些海鮮也就勉強夠自己吃,他們在林言那兒沒賺幾個錢。
而且她也不信林言那小推車能做什麽大買賣。
可三天後她就不敢這麽想了。
這天一大早,秦大娘照舊招呼着兒子兒媳還有杜元在院子裏挑揀海鮮。
往日裏秦大娘總愛皺眉,一邊挑揀一邊搖頭嘆息, 畢竟她知道這些費盡心力弄來的東西賣不上好價錢。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秦大娘聲音裏滿是愉悅, “老大, 老大媳婦兒,眼睛可得看仔細些啊,別讓那死的不新鮮的混進去。”
杜大哥應了一聲, 嗓音洪亮, 他話不多, 但他知道娘的心思。
現在村裏大多數人都在鹽信村的制鹽工坊裏做工,每日十文錢雖然少,但總歸比捕撈海鮮要穩定些。
可一旦大家發現給林言送海鮮賺得更多,難保不會學着他家去買漁船, 到時候林言可就不一定要他們家的了。
所以秦大娘三令五申, 挑揀海鮮時必須選那最新鮮的,絕對不許糊弄。
連豆子都知道要把個頭最大的留給小言叔。
正在村長家挑揀的熱火朝天時, 院子門突然被推開, 王大娘試探地往裏瞧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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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呢?”
秦大娘心裏介意, 但也沒表現出來,只笑着應了一聲。
王大娘索性直接走進來,“呦,這麽多,都是給言哥兒的?”
親眼見到可比她聽說的還要震撼。
“是啊,言哥兒買賣做得好,要的多。”
王大娘轉了幾圈,瞧着村長家幾人忙得手腳不停的模樣,心裏羨慕壞了。
她還在心裏默默算了算價格,然後紅着眼走了。
“怎麽樣,瞧見了沒有?”
她一出來立刻就被外頭等着的人圍住,個個都瞪着眼睛等她說。
王大娘朝村長家院子指了指,小聲道:“我數過了,這麽大的桶,足足五桶!”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王大娘,你真看清楚了,這麽多?”
王大娘瞪了那人一眼,比劃着自己的手掌道:“這五桶還是他們挑揀出來的,個個都有我巴掌這麽大哩。”
衆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早知道我家也去買漁船了。”
然後大家更沉默了。
很快,衆人就四散開,各懷心思地回家了。
王大娘一到家,家裏的兒子女兒立刻跑出來,急切道:“娘,林言真收了村長家那麽多海鮮?”
王大娘滿臉羨慕地把剛才對村裏人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王大娘的女兒王秀默默算了一下,驚嘆道:“村長家這一早上就賺了幾百文啊。”
“可不是,這要換成做工得做多久?”
王大娘家兒子就在制鹽工坊裏做工,本來他該出門了,但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想動了。
“爹娘,要不這工我不做了,咱也去海裏抓海味兒去。”
王大娘立刻看向王大伯,“當家的,你說怎麽辦?”
王大伯擰着眉想了很久,終于拍板,“老大還去上工,其他人跟我去海邊。”
王大伯平日裏也在外頭做工,但他進不了制鹽工坊,只能接些零零碎碎的活,平均下來一天也就賺個幾文錢,還不如抓海鮮去。
和王大娘家想法一致的很多,甚至有些膽大的直接讓家裏的兒子放棄了制鹽工坊的活。
這天的海邊尤其熱鬧。
等林言收攤回來時就看見自己家門口擠滿了人,不管大人小孩個個手裏都拎着一只桶。
光聞着空氣裏的海味也知道這些桶裏裝着什麽。
王大伯王大娘擠在最前頭,一看見林言從牛車上下來就熱情地打招呼,“言哥兒回來啦?”
林言笑了一下,“是啊,大伯大娘怎麽來了?”
王大伯搡了搡妻子,讓她說話。
王大娘平日裏挺潑辣一個人,可今日畢竟是想從林言手裏掙錢,所以顯得有些局促。
“言哥兒,我和你大伯今天去海邊找了點東西,要不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她沒有直接提錢的事,但林言聽得出來她的意思。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林言。
林言低頭朝王大娘手中的桶看了一眼,然後在萬衆期待下開口道:“用得上,和村長家一樣,常見的五文一斤,稀罕的十文一斤,帶殼一起稱,死的不新鮮的不要。”
王大娘激動壞了,“知道知道,我們心裏有數。”
其他人也高興的不行,個個都把自己的桶往林言他們跟前兒遞,生怕晚了林言就收夠了。
這些事林阿爹和林大嫂比林言有經驗,所以林言就把挑揀海鮮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去屋裏把錢放好。
等他出來時外頭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林阿爹和林大嫂正在院子裏做掃尾工作。
他們忙的都沒注意外頭有人一直沒走。
“王家阿姐,還有事麽?”
林言記得眼前的女子剛才是跟在王大娘身邊的。
王秀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要問的問題有些得寸進尺,但她也是沒辦法了。
去年她嫁到了宛谷村,公婆家和別家一起養了十幾頭豬,本來日子過得還行,可今年她生了孩子,孩子從出生就體弱多病,家裏的錢就不太夠用了。
“言哥兒,阿姐想問問你,需要豬肉不?”
問完以後,王秀就羞愧地低下了頭。
林言看出她的窘迫,溫聲道:“阿姐,跟我進去說吧。”
王秀點了點頭,“诶。”
進屋後,林言給她倒了杯水,“阿姐,你剛說的豬肉是怎麽回事?”
其實林言打燒烤爐的時侯就想過後頭要把豬肉加進去,畢竟光有海鮮總歸還是太單調了。
王秀見他感興趣,便仔仔細細地把家裏的情況說了。
“言哥兒,你要的話,我們可以把價格再降一些。”
林言點頭,“先要十斤五花吧,後頭再看。”
生怕叫法不同,林言還給王秀比劃了一下五花肉的位置。
王秀一看就明白了。
得了林言肯定的答複,王秀連水也不喝了,立刻就要起身往回趕。
林言趕緊攔住她,給她拿了二十文的定金。
王秀剛才說的價格比市面上要便宜不少,林言如果跟她定的話成本比預計的要低很多,所以林言才答應下來。
先定十斤看看。
剛才和王秀也都把話說清楚了。
林阿爹和林大嫂也安置好收來的海鮮進屋來了。
林言把剛才和王秀的約定簡單地和他們說了一下,兩人都沒什麽意見,他們現在很相信林言,只要林言說的事,他們都不會反對。
第二天王秀就把十斤豬五花送了過來。
到底是自己家裏養的,肉質很不錯,外頭市面上賣的話起碼也要二十文一斤,但王秀給林言的價格是十五文一斤。
以後林言買的多還可以再少一些。
林言把豬五花切成薄薄的片狀,這樣烤的時侯更容易出油,吃起來不會膩。
然後放上各種去腥調味的材料,攪拌均勻,腌制大約半個小時,讓五花肉入入味兒。
接着拿出先前定制的鐵網,拿家裏的泥爐做一個簡易的泥爐烤五花。
滿屋子的香氣把屋裏睡着的海貝海殼都給鬧醒了。
兩個小孩一起來就往林言身上貼,尤其是海殼,兩條小短腿都恨不得挂在林言腿上。
林言拿燙熟的綠葉菜裹了一片辣椒少的遞給他們。
海貝撕了一點旁邊和肉碰過的綠葉子給海殼,然後一口全部吃下。
他現在已經很能吃辣了,這點辣味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海殼只嘗了個味兒,急壞了,扒拉着林言的衣角嗯嗯叫。
“小蘇,啊……”
林言撿了塊小的,在溫水裏涮了幾遍,然後塞到他嘴巴裏。
海殼鼓着腮幫子吧唧吧唧,吃的香噴噴。
他現在長了不少肉,整個人看起來圓了兩圈,腮幫子也肉乎乎的。
看着就喜慶。
林大哥剛開始還學林言拿綠葉子裹着吃,沒吃幾口就不耐煩了,幹脆拿五花肉蘸着辣椒醬直接吃,覺得更過瘾。
林阿爹和林大嫂也差不多,畢竟都是苦日子過過來的,林言又把五花肉的油控得很好,怎麽會覺得膩?
十斤的五花肉一晚上就去了一半。
林大哥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長嘆了一口氣,“這日子可真舒坦。”
林大嫂懷裏抱着圓滾滾的海殼,雖然沒說話,但眼角眉梢都是滿足的笑意。
海殼兩只小爪子捧着一塊兒很大的扇貝肉在啃,大家都吃五花肉吃飽了,只有他只吃了幾片,現在小肚子還沒飽。
林阿爹打了個飽嗝兒,笑眯眯道:“沒想到豬肉也可以做得這麽好吃。”
林言笑,過去家裏舍不得放油,又沒有這些調味料,豬肉就跟白煮似的,能好吃才怪呢。
林阿爹閑不住,坐了一會兒就起來去竈臺邊忙活了。
先前賣的兩種醬料已經不需要林言親自做,林阿爹和林大嫂就能做得很好,所以這些活林言都放手交給了他們。
林大哥帶着笑意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語氣裏滿是擔憂,“也不知道爹什麽時候回來。”
他并不是擔憂林父在外頭如何,他擔憂的是林父回來。
畢竟現在林言賺了這麽多錢,林父要是回來那可就太危險了。
林阿爹的表情也沉了下去,“要是他一輩子不回來就好了。”
這話他以前是不敢說的,畢竟哪有一個妻子盼着自己丈夫一輩子不回家的?傳出去可不得被人家罵死?
可現在他有底氣了。
林言其實也擔心,但他面上還是笑得輕松,“沒事,等他回來咱們再把他趕走就是了。”
而且他也不怕林父吵鬧,動靜大一些也無妨,林言對村裏人的看法不是很在意。
而且現在全村人都指望着賣海鮮給林家掙錢,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不敢拿到他們面前來說。
林阿爹點頭,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振奮道:“言兒說得沒錯,他要是回來要錢,我們說什麽都不能給他。”
這些都是言哥兒賺的,得替他守好了。
林大哥站起身,挺起胸膛道:“阿爹你們別怕,還有我呢,到時候要動手我來,我一個大男人不怕村裏人說。”
海貝也站起來,小豆丁臉上滿是堅毅,“爹,我幫你。”
林大哥摸摸他的小腦袋。
海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一點都不想被落下,努力舉着手裏的半塊兒扇貝肉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他的腮幫子沒有一鼓一鼓的話,應該還是挺有氣勢的。
一屋子人都笑了。
曾經讓林家人輾轉痛苦的大難題,就這麽解決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林言。
林阿爹看着林言,眼裏的笑意深了些,他知道那天夜裏林言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但林言顯然不想說,他也就不問了。
只要一家人過得好。
因為加入了五花肉,林言要帶的東西更多了。
他索性把收海鮮的事交給了秦大娘和村長的大兒子,讓全村人把抓來的海鮮送到村長家,由他們統一挑揀,然後把挑揀好的直接送到溪首街來。
除去海鮮的錢外,每月給他們多加一百文錢。
小推車推出來後,林大嫂立刻開始準備腌制五花肉的材料,林言在旁邊切五花肉。
林阿爹則一如既往地處理生蚝和扇貝。
三人分工合作,默契十足。
突然一個陌生的笑聲傳來,“言哥兒,原來這幾天赫赫有名的林老板就是你啊。”
林言擡眼看過去,發現眼前的男人有幾分面熟。
他很快就想起來,這不是米鋪的掌櫃麽?
“李掌櫃?”
見他認出自己,李掌櫃笑得越發開心,“上回買的米吃完了沒有?”
林言笑,“暫時還沒有,等吃完了就去你家米鋪買。”
李掌櫃低頭看了眼他手裏的五花肉,皺眉道:“不是說你賣烤海鮮麽,怎麽是豬肉?”
這幾天米鋪裏進進出出的客人時不時就會聊起溪首街的林老板,以及他的酸辣醬和燒烤,個個說起來都是一副口水直流的嘴饞模樣。
聽得多了李掌櫃就開始好奇了,到底是什麽好東西?所以他今天一早趕着米鋪開門前來了。
結果來了以後竟然發現林老板就是那個好看的讓人印象深刻的言哥兒。
本來想随便買一只嘗嘗的,李掌櫃臨時改變主意,多買幾只吧。
可低頭一看,居然是豬肉。
李掌櫃倒也不是不愛吃豬肉,相反他是吃的太多了,膩的慌。
林言笑笑,“這是今天新加進來的,你要是不喜歡,一會兒就買生蚝和扇貝好了。”
他長着一張這麽好看的臉,還沖着他笑,李掌櫃哪裏說的出不買兩個字。
必須都來點,還得多來點。
“不會,都給我來點,我嘗嘗有多好吃。”
“行,那你等一會兒。”
林言切完五花肉以後,林大嫂的材料也準備好了,林言手腳麻利地拌勻,放到一邊去腌着。
然後他就開始烤生蚝和扇貝。
李掌櫃就站在旁邊看。
不得不說,林言幹起活來麻利的樣子還真讓他驚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總覺得那樣一張精致的臉應該處處被人伺候着才是。
看着這樣一張臉,就是手藝差些也能接受啊。
李掌櫃已經默默地把衆人的誇贊歸到了林言的臉上,對食物的期待倒是沒那麽高了。
林言很快夾了一只生蚝給他,“這只送你嘗嘗。”
李掌櫃立刻接過,笑眯眯道:“林老板爽氣。”
等生蚝涼一些後,他随意往嘴裏扒拉了兩下,準備好的說辭就在嘴邊,人卻愣住了。
他突然背過身去,不看林言的臉,又扒拉了兩下。
唔還是一樣好吃。
所以不是因為林言的臉,是這玩意兒真的好吃。
林言沒太在意他的動作,因為今天的第一波客人已經到了。
等把第一盤生蚝扇貝賣完後,林言清理了一下鐵網,然後把五花肉端過來,一片一片耐心地往上鋪。
“言哥兒,怎麽不烤生蚝扇貝了,我這還排着隊呢。”
“是啊,我要買二十只。”
林言沖他們笑笑,“這是今天新加進來的五花肉,還是老規矩,第一盤送大家品嘗,不要錢。”
“言哥兒就是大方。”
“那我加一份五花肉,不能白吃言哥兒的。”
在這位客人的帶領下,其他幾個也紛紛表示自己要多加一份五花肉。
林言也沒當一回事,反正他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
李掌櫃拼命往裏擠,“我先來的,五花肉先讓我嘗。”
他現在對五花肉是無比的期待。
五花肉出鍋以後,林言給周圍的客人每人送了一片。
“這是豬肉?豬肉也能做得這麽好吃?!”
“我确定這是豬肉,但我從來沒吃過這麽香的豬肉。”
“明明帶着肥肉,怎麽一點都不膩呢。”
李掌櫃擠了半天還是沒擠進來,好在他也分到了一片,薄薄的五花看着油滋滋的,吃進去卻半點都不膩。
嚼一口,滿嘴的鹹香爽辣。
李掌櫃幾乎瞬間就忘了記憶裏豬肉的味道。
他這才想起來,去米鋪的那些客人提到林言的時侯,明明一開始說的是林言的東西好吃,最後才會提一句,林老板長得也十分好看。
一片五花肉下去,所有的味蕾被挑動,明明剛吃過早飯,但李掌櫃覺得自己已經餓了。
“我要一整盤五花肉,還要一整盤烤生蚝扇貝。”
其他客人紛紛對他怒目而視,新來的簡直不懂規矩,你一個人買這麽多讓後頭這麽多人怎麽辦?
好在林言食材準備的多,才避免了大家争吵起來。
五花肉一經上市就收到了熱烈的歡迎,每日不到中午就被搶完了。
來晚的客人只能羨慕地看着那些買到的客人。
其實并不是林言故意搞饑餓營銷什麽的,實在是因為王秀那邊豬肉不夠。
他們每天的豬肉都是現殺的,林言只要五花部分,為了供應他這邊,王秀他們只能每天多殺幾只豬。
但問題就來了,其他的部分運到市場上根本賣不完。
現在眼看着就要進夏天了,豬肉宰殺出來根本放不住。
所以王秀他們只能控制着量。
林言打算等硝石運回來有了冰以後,就把燒烤徹底做起來,多進一些豬肉,也不再局限于五花。
忙碌的日子又過了幾天,林言收到了章墨遠的信,信裏頭說圍海造田的事已經和縣令談妥了,只等縣令上報便可以動工。
林阿爹着急道:“那他什麽時侯回來,你們成親的日子快到了。”
林言把信看完,解釋道:“暫時還不行,他說二哥三哥那邊出了點問題,他過去看看。”
“那成親之前能趕回來麽?”
“放心吧,章墨遠心裏有數。”
林阿爹點頭,他對章墨遠還是很放心的,哪怕聽到林二哥林三哥那邊出了問題,只要章墨遠過去,他就不擔心了。
其實林二哥林三哥遇到的問題也不算大,就是那成衣鋪子的掌櫃懷疑他們不是同鄉的人,不肯把硝石礦的位置告訴他們。
章墨遠給的計劃原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林二哥林三哥頭一次出遠門,行事說話難免有些緊張,引起了掌櫃的懷疑。
好在他們沒有擅作主張,及時給章墨遠去了信求助。
章墨遠很快就趕到了。
他從袖中取出了一塊材質粗陋的玉佩,遞給掌櫃。
掌櫃只看了一眼表情就變了,然後接下來的一切就變得無比的順利。
林二哥林三哥都驚呆了。
從鋪子裏出來後,兩人立刻把章墨遠圍住,急切道:“小章快說說,這玉佩到底有什麽玄妙,為何那掌櫃一看就改了口?”
“是啊,這玉佩看着也不像值錢的樣子啊。”
章墨遠淡淡道:“這是發現硝石礦那人的随身之物,掌櫃見過,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其實這是章墨遠憑着上輩子的記憶畫出來,特地找人做的,本來只是想備着,沒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這枚玉佩雖然看着粗陋,卻是掌櫃和做黑火那人兒時情誼的象征。
掌櫃是個重情之人,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就相信那人了。
章墨遠笑笑,“去找硝石礦吧。”
“好!”
等章墨遠他們把十幾袋子硝石運回嘉禾村,已經是月底了。
距離林言和章墨遠成親的日子只剩下兩日。
鎮上的鋪子也按照約定送來了一家人的衣裳,包括林言和章墨遠的喜服,還有林家其他人的新衣裳。
而林家原來的老房子也打好了地基,本來應該早些日子就打好的,但章墨遠走之前特地交代過,要打得穩固一些。
不然海邊時不時刮個臺風什麽的受不住。
章墨遠他們剛到嘉禾村的村口就受到了大家夥的熱情招待。
“章秀才回來啦?”
“林二林三這是去了哪裏呀,瞧着瘦了不少呢。”
章墨遠倒是沒什麽,他在嘉禾村一向是這種待遇,但林二哥林三哥就有些不适應了。
過去他們一向是村裏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什麽時候看到過這麽多張熱情的笑臉?
回家的這一路,兩人臉都紅了。
這二十天村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剛進院門他們就明白了。
都不用林阿爹他們解釋,光是看看這院子裏養的幾大桶肥美的海鮮,還有屋裏桌上擺放的各種瓜果零嘴兒就知道了。
還能有什麽原因,當然是他們家日子過得好了呗。
林三哥找了個機會偷偷問林大哥,“大哥,咱爹回來過麽?”
林大哥輕松一笑,“沒,反正他回來也不怕,咱這麽多人還怕他一個?”
林三哥一想也是,他們幾個大男人怕什麽。
把這話和林二哥一說,林二哥立刻就點頭,“咱把他趕出去就是了。”
“是這個理兒。”
林三哥覺得很神奇,明明是這麽簡單的事,他們卻到現在才想明白。
再一想又覺得不對,不是想明白了,是日子過得好了,心中有底氣了,所以很多東西也就不在意了。
章墨遠回來後就主動對林言說了林父的事。
不過他省去了前面的部分,只說這次去縣裏撞見林父在賭坊裏頭輸光了錢,被人家逼着簽了死契,一輩子扣在裏頭了。
林言直覺章墨遠做了什麽,但他也沒問,當作不知道。
反正章墨遠都是為了他。
林家其他人得知這一消息後紛紛松了口氣,雖說大家也不怕,但總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下一家人總算可以安安心心地過踏實日子了。
成親前一天。
按照習俗,章墨遠和林言是不能見面的,但他們現在就住在章家,沒辦法避開。
後來還是林阿爹想了個主意,讓林言暫時住到他屋裏去,然後成親以後林言再回到主屋。
算是走一個嫁娶的流程。
雖然林家人從未刻意商量過,但所有人都默許這場婚事要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
林言本來是想低調一些的,但他看林阿爹忙裏忙外的模樣,想到他當初,便沒說出口。
林阿爹自己嫁的狼狽,大概就想讓自己的哥兒嫁的風光些吧。
神奇的是,這幾天村口的大榕樹下,竟然沒出現過對林家不利的言語。
可能是因為王大娘沖在最前頭,誰要是敢說林家一句不是,她非得大嗓門把人罵回家不可。
譚家人倒是有心想挑起話頭,但王大娘一句“你家新哥兒回來了沒有,什麽時候嫁去張家”就把他們給堵回來了。
林家三個哥哥幹脆也不去做工了,留在家裏幫着布置。
外頭的屋檐底下挂着一整排的大紅燈籠,所有的窗戶都貼上了喜慶的窗花,門簾也換成了紅色的珠串,漂亮極了。
海貝海殼也忙壞了,海貝跟在大人後頭搬這搬那,跑來跑去,累的吃飯的時侯都能多吃一碗。
海殼跟不上哥哥的步子,只好自己抱着一只圓滾滾的小紅燈籠噠噠噠地這裏走走,那裏看看。
哥哥跟丢了就找爹和阿爹,實在不行還有阿爺。
逛累了就去屋裏找他小叔撒撒嬌,順便再蹭點好吃的,等小肚子吃的圓滾滾就又出來忙活。
林言被林阿爹勒令在屋裏待着,什麽也不讓他幹,簡直快無聊死了。
也就海貝海殼進來能給他解解悶。
門又開了,林言側頭一看,不出意外又是海殼。
海殼爪子裏抓着什麽東西,“小蘇。”
林言伸手,笑眯眯道:“這是什麽?”
海殼把東西放在他手裏,然後站在那裏認真想了一下,小臉蛋都憋紅了才想起來,“珠珠。”
林言一頭霧水。
海殼給他的東西是一只白色的小貝殼,很漂亮,應該是章墨遠挑出來送他的。
可是珠珠是什麽?
林言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
他小心翼翼地掰開貝殼,發現裏頭居然藏着一顆圓滾滾的粉色珍珠,漂亮的緊。
就是在現代,這樣漂亮圓潤的粉珍珠也是稀罕物,章墨遠到底從那裏弄來的?
“是叔爹給你的麽?”
海殼點點頭,然後小手伸到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張紙條,“蘇爹給啊。”
林言笑着接過,展開一看,果然是章墨遠的字跡,和房裏那些一模一樣。
【無意中得的,給你玩。】
林言:……
光看這句還以為是顆石頭呢。
海殼拍拍自己的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林言,“小蘇,我餓惹。”
林言抓了一把去核的棗幹放在他手裏,“慢點吃。”
海殼乖巧點頭,然後就噠噠噠跑出去了,一看他那急切的小模樣就知道要拿去給哥哥分。
家裏早就不缺吃的了,但海貝海殼養成的習慣卻還一直保留着。
成親這日。
一大早林言就被挖起來,潔面潔牙後就坐在鏡子前開始梳頭。
林阿爹對這些流程不熟悉,所以他特地請了秦大娘來幫忙。
在林言的一再要求下,一般的步驟省去了好些,他只要梳個頭換上喜服就行。
秦大娘左看右看,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我見過那麽多新娘子,可沒一個有言哥兒這般好看的。”
林阿爹在旁邊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濕潤了。
秦大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言哥兒就從這屋嫁到那屋,還是嫁給章秀才,你有什麽好哭的?”
林阿爹點頭,“你說的對,我是太高興了。”
林言起身抱了抱林阿爹,在他耳邊小聲道:“阿爹,我以後成了親會和章墨遠一起孝順您的。”
林阿爹眼淚直接落下來了。
這是他活到這個歲數最圓滿的一天。
畢竟住在同一屋檐下,很多步驟都省略了,等到下午,章墨遠直接進屋把林言抱到了正堂。
主持儀式的是村長。
今天林家人個個都穿着新衣裳,從裏到外煥然一新,連兩個小孩子海貝海殼都是嶄新嶄新的。
嘉禾村除了譚家,幾乎都來了,屋裏屋外都是人,擠不進來的就在外頭等着。
林言沒戴紅蓋頭,他和章墨遠相視一笑,然後兩人牽着手一起走到前頭去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只有林阿爹一個人,另一邊是章墨遠雙親的牌位。
“夫妻對拜!”
章墨遠牽着林言的雙手,兩人一起低頭。
“禮成!!!”
林言和章墨遠進洞房後,外頭擺的流水席就開宴了。
大家夥說着吉祥話,熱熱鬧鬧地喝頓酒,給屋裏的一對新人添些喜氣。
而屋裏——
“今天是咱們第二次入洞房了。”
林言:“……”
他紅着臉瞪了一臉不正經的章墨遠一眼,“上次不算。”
章墨遠似乎還有些委屈,“怎麽不算?”
林言不想搭理他的明知故問,“反正就不算。”
章墨遠笑,“不管上次算不算,總歸今日是洞房。”
說着他就把手伸到林言胸口來了。
林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疑惑道:“你不用出去招呼客人麽?”
以前看電視劇,新郎不是都要出去和客人喝酒,然後喝得醉醺醺的回屋麽?
章墨遠把他的手拿下來,理所當然道:“我為什麽放着媳婦兒不陪,要出去招呼客人?”
林言:“……”
說得好有道理哦。
章墨遠留在屋裏陪媳婦兒,當然沒人敢說他什麽,非但不說,大家還一頓誇,把章墨遠誇成了天上地下寵媳婦兒第一人。
林阿爹整個晚上笑容就沒從臉上消失過。
第二天大家都默契地沒去叫林言。
甚至經過主屋都要踮起腳尖,刻意放輕腳步。
連海殼都知道小叔今天要覺覺,不能吵鬧。
于是林言一覺睡到了中午。
他很累,甚至還想翻個身再睡一覺,但時辰不早了,再不起來林阿爹要來叫人了。
林言一動就感覺身上酸,其實章墨遠昨天已經很小心了,他酸是因為做得太久了。
好在他出去時,家裏只有海貝海殼。
“小叔,你起來啦?”
“小蘇,起乃吶?”
海殼像一只小鹦鹉。
林言點點頭,随口問道:“你們吃飯了嗎,阿爺他們呢?”
海貝把鍋裏的菜端出來,一邊忙活一邊道:“阿爺和阿爹去鎮上的蔣家窯,爹和叔爹二叔三叔都去海邊了。”
林言這才想起來,圍海造田已經開始了。
縣令那邊上報的消息昨天剛下來,今天派的人就到了。
看來也是個性子急的。
他身上不舒服,海邊不是沙就是石頭,他還是不過去了。
倒不是怕身子難受,他是怕萬一被人看出來,不好意思。
“海貝,你知道叔爹把硝石放哪兒了麽?”
海貝朝後頭的柴房指了一下,“知道,在柴房裏頭。”
林言點頭,“好,那咱一會兒就做點冰塊兒出來。”
海貝眼睛一亮,“真的嗎,咱們真能做出冰塊兒來,我阿爹說那冰塊可貴可貴呢。”
“能啊,一會兒小叔做給你看。”
海貝努力把自己的小腦袋擠進來,着急道:“小蘇,小蘇。”
林言摸摸他的臉,笑眯眯道:“還有海殼,一會兒小叔做冰塊給你們玩。”
現在天氣熱了,從蔣家窯和海邊回來想必熱的慌,正好做些冰鎮飲料給他們喝。
林言很快吃完了飯,然後簡單地把竈臺收拾了一下,就領着兩個小不點忙活開了。
他先是取了一大一小兩只木盆過來,小木盆裏放着放涼的開水,然後在大的木盆裏放了水。
海貝海殼蹲在旁邊看的眼睛眨都不眨,仿佛林言是什麽高級魔術師似的。
林言把小木盆放到大木盆裏,然後往大木盆裏加硝石。
很快周圍就冒出了一陣寒氣,小木盆裏的水迅速凝固成冰,整個過程也就半個小時。
海貝海殼都看呆了,小嘴巴張得大大的。
林言拿了一只洗淨的小錘子過來敲了幾下,然後撿了兩塊碎冰放在海貝海殼手裏。
海貝驚得瞪大了眼睛,“冰,真的是冰!”
海殼不懂什麽是冰,他只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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