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吃完飯一家人坐在一起談天, 說一說外送的事,再說一說海邊的事。

林言算算時間差不多, 就從冰鑒裏把他做的生腌大雜燴取了出來。

林三哥第一個撲上來, “生腌!”

他眼疾手快夾走了一只被膏塞滿的蟹,放進嘴巴裏吸溜一口,然後露出升仙一般的表情。

“痛快。”

林大哥他們趕緊跟着下筷子, 林言做得少,一人吃個兩三只就見底了。

林三哥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家裏所有人都愛吃生腌,但他的喜愛最突出。

要不是林言說過生腌不能常吃, 他可以每天纏着林言給他做。

至于為什麽不自己動手,他幹不了這種精細的活兒, 不過其他方面他可以替林言做牛做馬。

就為了一口吃的。

林言懷孕以後不敢多吃海鮮, 剛才吃飯只吃了兩口,其他時間都在吃林大嫂的炒菜,現在生腌也不能吃, 只好抱着一碗雞蛋羹慢吞吞地吃。

海殼舉着一只小碗湊過來, 林言看着家裏另一個小可憐, 十分感同身受地給他分了一小半。

章墨遠看着他的動作,無聲地笑笑。

回屋後,章墨遠坐在桌邊寫信,林言坐在他旁邊練字。

他現在這字寫的實在太難看了, 完全拿不出手。

旁邊放的是章墨遠給他寫的字帖, 和之前他教林大哥他們的是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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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坐的端端正正寫了三個字就忍不住了,他探過頭來看章墨遠的信。

章墨遠這字換了任何人來看都會自卑, 但林言不會, 他還大言不慚道:“你這個名師也得管管我這個高徒呀。”

章墨遠落下最後一筆, 笑道:“高徒想讓為師如何管?”

說完他就把林言拉到自己腿上,“這樣算麽?”

林言推他,“不必了,我還是自學成才吧。”

章墨遠笑出了聲。

林言眼前就是他剛剛才寫完的信,他粗略地看了一眼,雖然很多字不認識,但連蒙帶猜地也能看完。

“紀高馳一定很高興,一下子賺了袁州知州這麽大一個人情。”

“不想讓他高興?”

林言小聲道:“悄悄告訴你,我很讨厭他。”

紀高馳就是貪得無厭的大貪官,整日地和秋家勾結在一起,魚肉百姓。

章墨遠笑,“暫時讓他高興一陣子。”

“暫時?”

“不會太久。”

林言懂了,看來章墨遠已經開始布局了。

有好戲看,林言很興奮。

他眨眨眼,拼命給章墨遠暗示。

章墨遠勾唇,露出一個慵懶的笑,“過陣子你就知道了。”

林言拿手指戳他的腹肌,“說嘛,我可以幫你出主意呀。”

章墨遠低頭看了一眼,意味深長道:“你現在懷有身孕,大夫說過了三月才能行房。”

林言:“?”

他反應了一下才明白章墨遠在說什麽,紅着臉把手收了回來,不想搭理章墨遠了。

章墨遠把他抱到床上,溫聲道:“這兩日累麽?”

林言知道他在問什麽,這種問題他隔三差五就要問一次,哪怕林言每次的回答都一樣他也不厭其煩。

林言搖頭,“不累。”

章墨遠知道他心裏放不下買賣的事,所以從來沒有提過讓他在家歇息,只在林言遇到困難時候幫着想辦法幫着處理。

林言擡起頭來在他嘴巴上親了一下,“相公辛苦了。”

章墨遠笑,“不辛苦,也沒出什麽力。”

說完就低頭往他肚子上看了一眼。

林言:“?”

他瞪他,“不是說這個。”

“相公應該做的。”

兩人抱在一起小聲說了會兒悄悄話,林言突然換了個話題,問道:“相公,我覺得嚴弘業那個小孩是沖着你來的。”

這是顯而易見的,那雙眼睛簡直跟粘在了章墨遠身上似的。

章墨遠嗯了一聲,淡淡道:“他爹今年要考秀才,他明年應當也打算考童生。”

“考秀才難麽?”

“對嚴舉來說,應當是挺難的。”

“這是為何?”

章墨遠想了一下,“具體的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應當參加了不亞于五次。”

“五次,這麽多。”

“也有更多的。”

大概是因為先認識了章墨遠,林言有種科舉很簡單的錯覺,可回憶曾經看過的歷史書就知道科舉是非常難的。

有人考了一輩子,考到滿頭花白都沒考上。

而且這種人還很多,都淹沒在歷史的塵煙中了。

林言用崇敬的眼神看着章墨遠……的腦袋。

章墨遠:“?”

“你這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

為何你優秀的如此出類拔萃?

“自然是裝了你。”

林言:“?”

現在不是情話環節啊喂。

第二天一大早章墨遠就出門了,他打算過兩日親自去一趟袁州,野生稻這麽關鍵的一環他必須自己盯着。

今日的外送是林大哥林大嫂他們去送的,現在天氣比剛入夏那會兒還要熱,林言便盡量減少出門的次數。

林大哥他們帶着他做好的果茶和生腌,燒烤其實林大嫂和林阿爹都能做,但一來天氣太熱,大家對燒烤的熱情下降了一些,二來林大嫂林阿爹也怕砸了林言的招牌。

經過一陣子的适應,基本喜歡生腌的都吃過好幾輪了,林言便嘗試着加大了生腌的量,而且品類上也不再局限于生腌蝦,螃蟹也加了進去。

但賣的時侯還是會叮囑大家一次只能吃少量。

果茶的量也加多了幾壇。

外送做了這麽多次,至今還沒有剩餘的,每次都是賣的空空的回來。

林大嫂他們每日只要暗暗算算自己賺了多少銀子,第二日便又有了用不完的力氣。

林言吃了早飯又回去睡了一會兒,等他再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了。

海貝海殼在院子裏玩,林阿爹在後院忙活,屋裏只有嚴弘業一個人在寫字。

他一見林言便跑過來,給他看自己剛寫好的字,“言哥哥,我有一處不太明白,你給我講講行嗎?”

林言看了一眼,發現嚴弘業那筆字也沒比他好多少。

“抱歉,我也不清楚。”

嚴弘業暗暗露出鄙夷的神色,他娘都跟他說了,這個林言哥哥沒讀過書。

“言哥哥,等秀才哥哥回來讓他教我吧,我娘不許我荒廢學問,一日都不行。”

林言默默嘆了口氣,他不想搭理,但想想一個十歲的小孩從小被灌輸一些功利的觀念也是可憐,便緩和了語氣道:“他近來有些忙,等他回來我再問問他吧。”

嚴弘業不情不願地走了。

林言去後院刷牙,剛來那陣子他定做了一批豬毛刷子,配上鹽粉,刷牙效果倒也不錯。

現在家裏人手一只。

“言兒。”

林言沖林阿爹笑笑,“阿爹,早啊。”

林阿爹也回了一聲早,“鍋裏溫着粥,給你留的。”

“好,我一會兒就去吃。”

林阿爹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裏的活,走過來小聲道:“言兒,阿爹讓弘業住在家裏,你是不是心裏不舒坦?”

林言搖頭,“我還好,阿爹,你自己呢?”

林阿爹愣了一下,他活到四十多歲,還是頭一次有人反過來問他一句,你自己呢?

他笑了一下,“其實阿爹也不想讓他住在家裏,但是他一個小孩子,芸娘又實在不容易……不過芸娘很快就會來接他走的。”

林言點頭,“阿爹,我知道的,您不用想這些,墨遠也不在意這些的。”

林阿爹笑着擡手拍了下林言的肩,眼裏滿是欣慰。

他這個哥兒實在太懂事了。

林言洗完臉就去把鍋裏的熱粥端了出來喝了,喝完他去水池邊洗碗。

洗完回來發現嚴弘業不在桌邊寫字了。

他也沒太在意,只當他去了後院找林阿爹。

但整理完碗櫥出來卻察覺出一絲不對。

後院安安靜靜,出去一看,果然只有林阿爹一個人。

前院倒是熱鬧,但只有海貝和海殼在鬧着玩。

嚴弘業去了哪裏?

林言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直接朝主屋走去。

主屋的房門虛掩着,他記得剛才他出來的時侯明明是關好了的。

嚴弘業果然在裏頭。

“你在看什麽?”

嚴弘業立刻把手裏的書合上,轉頭一臉驚慌道:“言哥哥,我,我還是弄不明白,就,就進來找找秀才哥哥的書。”

到底還是孩子,心理素質沒有那麽硬,被當場抓包立刻就慌了。

林言走過去,把他手裏的書拿過來看了一眼,發現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才松了口氣。

其實他也不知道章墨遠有沒有那種不能被別人看見的東西,畢竟章墨遠從來都不避着他,屋裏的東西就這麽放着。

但沒有人會喜歡不熟悉的人擅自翻自己的東西。

林言的表情不自覺就帶上了幾分嚴肅。

嚴弘業結結巴巴道:“我,我就是……你不要告訴秀才哥哥。”

林言把書放回去,“走吧,我給你拿別的書。”

從屋裏出來後,林言斟酌着嚴弘業現在的程度去林大哥林大嫂他們屋拿了一本《論語》。

剛才嚴弘業寫的那幾句就是《論語》裏的。

書是前陣子林大哥買來給海貝用的。

“你看這個吧,章墨遠那些書你看不懂的。”

嚴弘業擡眼震驚地看着林言。

林言無語道:“你以為我不識字?”

嚴弘業下意識點頭。

林言:“?”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來不及寫了,明天白天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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