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沈追司去了廚房後, 廳裏就只剩許新月和陸玉兩個人。

陸玉看着正沉迷炸雞無法自拔的許新月,嘴唇動了動,似又猶豫了下, 終于還是開口喊了聲:“月牙姐姐。”

許新月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擡眼看他,也沒說話,只是用眼神詢問他什麽事?

“你臉上沾了東西。”陸玉說。

“哦。”許新月滿不在意地應了聲,繼續吃炸雞。

陸玉見了, 以為她不知道東西沾在哪, 想伸手幫她擦掉。

結果手剛伸過去,許新月就躲開了。

許新月一臉警惕地看着他, 那樣子,仿佛他要搶她手上的炸雞一般。

怕她誤會, 陸玉趕忙解釋道:“我只是想幫你把臉上沾着的東西擦掉,沒有要搶你的炸雞的意思。”

許新月聽了,倒沒有懷疑他在說謊,因為他要吃炸雞,可以自己從桌上的盤子裏拿, 完全沒必要搶她的,她會躲開, 一臉警惕地看着他,是本能反應。

“不用擦。”臉上沾着東西不影響她吃東西, 等吃完再一起擦也是一樣的。

她都說不用了, 陸玉也不好再勉強,只能遺憾地收回手。

剛想再說些什麽, 就見陸白端着一盤小酥肉從廚房裏出來。

許新月也看見陸白……手裏端着的小酥肉。

一看見小酥肉, 她的眼睛頓時亮了亮。

雖然她已經有她最愛的炸雞了, 但肉這玩意兒,她向來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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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白把手裏端着的小酥肉放在桌子上後,本想回廚房繼續忙活,見許新月臉上沾着東西,他停下準備離開的腳步,伸手幫她把臉上沾着的東西擦掉。

許新月察覺到他的意圖後,非但沒像剛才一樣躲開,還停下吃東西的動作,乖乖讓他擦。

等他擦完,她再把自己手上吃了一半的炸雞喂給他吃,自己則拿起他剛端上來的小酥肉吃。

陸白吃了她投喂的半塊炸雞後,才轉身回廚房繼續忙活。

而目睹了他們互動的整個過程的陸玉,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裂開了。

好在許新月這會兒滿心滿眼都只有小酥肉,沒有看到他臉上裂開的表情。

之後,他并沒有再沒話找話搭讪許新月,倒不是就這麽放棄了,是沈追司從廚房裏出來了。

有他在,陸玉不好和許新月套近乎,索性就專心喝綠豆湯,吃炸雞和小酥肉。

油炸食物,像小酥肉,即便是他們家那樣的條件,不年不節的,也不會吃,饑荒年裏,更是連逢年過節都吃不上。

他記得上次吃小酥肉……還是上次。

好吧,已經久到他都不記得了。

更何況是炸雞這種他之前從未吃過的食物。

沈追司一直待到陸白和許冬至忙完了,才準備離開。

離開的時候,許冬至讓他自己裝點吃的帶回去給他們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吃,他沒裝,說他待會兒要直接去部隊,不回家。

許冬至想他應該是想把糧食直接運到部隊去,就沒勉強,只讓他之後有事沒事都少往他們家跑。

沈追司權當沒聽見,和他們簡單道了一下別,就開車載着大幾百斤糧食去部隊。

第二天,陸白和陸玉沒去上工,在家準備許新月日常吃的點心,主要還是陸白和許冬至準備,許新月就打打醬油。

至于陸玉……

他癱了。

昨天下午幹了一下午的農活,今天整個人跟被車來回碾過似的,哪哪都疼,連下樓梯都困難。

陸白見他一副随時都可能挂掉的樣子,就讓他在一旁歇着,沒有讓他幫忙。

下午的時候,許新月像往常一樣,坐在院子裏背陰的地方喝茶吃點心。

剛吃了沒一會兒,院門就被人敲響了,聽聲音,來的人還不少。

許冬至他們都在屋裏,不在院子裏,所以,院門被敲響後,是許新月去開的門。

她原以為來人又是來換糧食的,結果不是,因為他們手上沒人拎着雞。

許新月只粗略掃了他們一眼,就将目光落在在場的,她唯一認識的陳山身上,問:“有事?”

陳山的聲音和他同時響起,指着和他一起過來的其中三人說:“這三位同志是從公社過來的調查小組。”

“調查什麽?”許新月将目光轉而落在他指着的那三人身上問。

“是這樣的,同志,我們收到匿名舉報,說你們昨天私下交易大量的雞,還說你們像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一樣,貪圖享樂,不去上工,給你們大隊,乃至公社帶來了及其不良的影響。”那三人其中一人說。

說這些話的時候,那人的語氣和臉色都不太好,很明顯,已經在心裏給他們定了罪。

這倒也不怪他,主要是他們家的小洋房太打眼了,哪怕還沒裝修,在他們大隊也是獨一份,在鎮上也未必得見。

即便到之前,陳山已經跟他們說了,他們家的小洋房,是他們在軍區的幹哥哥出錢請人幫忙建的,他們也覺得影響不好。

“然後呢?”許新月的語氣十分平淡,仿佛他說的只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三人沒想到她這麽淡定,訝異的同時,還有點氣憤,覺得她這是明知故犯,态度非常不端正,甚至有點嚣張,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有沖她發火,近乎咬牙切齒道:“我們要進去核實一下,麻煩你配合。”

是的,沒錯。

他們到現在還沒有進院子。

許新月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擋在院門前,不讓他們進去。

“我要是不配合呢?”許新月不喜歡他們說話的語氣,更不喜歡他們,看着他們的眼裏帶着不加掩飾的不屑和鄙夷。

一旁的陳山見她這态度,怕她把人得罪狠了,剛想開口勸兩句,院內就傳來許冬至的聲音。

“誰來了?”許冬至和陸白在屋裏聽到動靜,出來看看,一出來就看到他們家院外來了不少人,還不是來換糧食的。

看到陳山身旁那三名調查員,許冬至就知道來者不善,怕許新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他先出聲引起他們的注意,再小聲讓陸白去他屋裏,把國家給的那兩份批文拿下來。

許新月見了他,就把那三名調查員的來意跟他說了,然後,轉身回到她剛才坐着的地方繼續喝茶吃點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她讓開了,被她擋在院外的人,這才得以進院子。

他們家的前院什麽也沒種,看起來光禿禿的,沒什麽特別。

哦,還有特別的。

許新月面前的桌子上放的點心和茶水很特別,特別的紮眼。

特別是,他們進院子後,她還能從容不迫地坐在那裏,旁若無人般地吃着點心,喝着茶。

那三名調查員見了,氣得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一個指着她就差破口大罵,一個拿着筆在本子上記着什麽,還有一個想進屋去看看。

許冬至也有些頭疼,但他知道,許新月能坐在一旁,什麽都不做,已經是給他面子了。

“那什麽……我們家昨天确實換了不少只雞,但并非我們的本意,我們的本意是只換一兩只,這一點,我們大隊長可以作證。”

“對,我可以作證。”陳山說,“他們找我幫忙問大隊裏有沒有人肯拿雞換糧食的時候,說了只要一兩只,我也只找了兩戶人家,後面來的那些,都是聽說了這件事情自己過來的。”

“他們來的時候,我們一開始也是拒絕的,但他們說家裏沒有糧食揭不開鍋,快餓死了,我們想着鄉裏鄉親的,能幫一點是一點,就多跟他們換了幾只。”

“後來糧食不夠了,他們還是不肯走,我們就拿出錢和票來跟他們換,讓他們自己買糧食去,再後來,錢也不夠了,他們再來,我們就沒再換了。”

“我們并不需要那麽多只雞,換那麽多,只是想盡自己所能,幫幫鄉裏,如果這樣做不行的話,我們也可以把雞還回去,讓他們把糧食,還有錢和票還回來。”

“這年頭,雞可沒有糧食,還有錢和票金貴。”

“至于貪圖享樂,不去上工……”

“我和我姐以前虧了身子,大院裏的老中醫說要養着,不能勞累,沒辦法去上工,不是不去上工,也沒貪圖享樂,我們吃好喝好,是在将養身體,除了昨天換的那些雞,其他東西都是我們的幹哥哥給我們送來的。”

“這一點,大隊裏的人都能作證。”沈追司平常沒少給他們送東西過來,大隊裏有不少人看見。

“他們家能有這樣的條件,确實是他們的幹哥哥幫襯,這一點,大隊裏的人都能作證。”陳山說。

他說完後,一些跟過來看熱鬧的人,也附和了兩句,說他們可以作證。

許冬至給的理由很充分,又有這麽多人給他們作證,照理來說,幾名調查員就算沒有全信,也能信個七八分,但事實上,他們只信了一兩分。

因為看着許新月旁若無人般地吃着點心,喝着茶的樣子,他們很難不相信他們沒有貪圖享樂。

如果許新月這樣都不叫貪圖享樂,那怎樣叫作貪圖享樂?

“她這樣還不叫貪圖享樂。”

“她只是在吃點心,點心是昨天部隊的人過來這附近執行任務,借用我們家當臨時大本營,給我們帶的。”許冬至胡謅道。

部隊的人昨天過來他們大隊,動靜雖然不大,但陣仗挺大的,公社那邊的人也有所耳聞。

那三人聽了,倒沒有懷疑他在說謊。

但也沒有就這麽信了他。

他們打算進屋去檢查一下,還有後院,也要去看看。

剛想讓許冬至領他們去屋裏看看,陸白就從屋裏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基友失聯了,吓死,好在有驚無險,不然,第一天我就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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