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是太子推我落水!

湛宸抱着蕭令弈出水時,岸上的人和下水施救的侍衛一起幫他将蕭令弈救上了岸。

蕭令弈在湛宸懷裏咳出幾口水,身體微微發抖,他的掌心一片濕潤冰涼。

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湛宸下了一趟水身上都開始冒寒氣,何況是風寒剛好的蕭令弈?

“太醫呢?!”

“太醫馬上就來了!”貴妃身邊的秦姑姑說:“殿下別急!叫的是虞太醫!”

湛宸怎麽能不急,蕭令弈渾身發冷,臉色都白了。

張皇後護着身後的湛宇,說:“湛宸,快将王妃抱回寝宮照顧,今日宮宴先散了。”

蕭令弈落水的時候只有湛宇離他最近,還有肢體接觸,要是追責起來,湛宇絕對脫不開關系,好在他現在這副孱弱模樣估計也說不出什麽話,她便想将宮宴遣散,落水之事輕輕揭過,等之後再來計較,也能想好應對的說辭。

皇後的心思昭然若揭。

蕭令弈在昏沉中掙紮着醒過來,他攥住湛宸的手腕,靠進他懷裏,眼淚說掉就掉,聲音虛弱,但清晰可聞:“王爺,太子要殺我…是他推我落水,我好怕…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湛宸:“……”

這是真情流露?還是又開始演上了!?

聽到淮王妃這句話的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向湛宇。

湛宇平生第一次嘗到被冤枉的苦頭,他氣急敗壞:“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還敢污蔑我!”

靠在湛宸懷裏的蕭令弈擡起頭,可憐地傾訴委屈:“我想折一段桂花回去……給母妃做桂花糕,太子見我一個人來到樹下……就堵住了我的去路,他……我極力掙紮,他就把我推下了水…”

袖下的手緊緊掐着掌心,他依靠掌心的疼痛來維持清醒,但說一句話都磕磕絆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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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總是容易招致憐憫,更何況蕭令弈生得極好,他靠在湛宸懷裏,是個十足無辜的受害者。

他傾訴自己想給貴妃做桂花糕,是令人動容的孝心。太子無緣無故避開所有人特意把兄長的正妻堵在看不見的角落裏,欲行何事,令在場所有人浮想聯翩。

張皇後眼見事态不對,立刻制止了湛宇再添亂,她反問蕭令弈:“淮王妃口口聲聲說是太子推你下水,可有誰親眼看見了?”

周遭所有人都緘默了下來,方才混亂時大聲喊的那幾個也不敢再出聲——這個時候要是出面給淮王妃作證,等同跟皇後背後的黨羽撕破臉,雖說張家這幾年勢頹,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誰也不想來赴個宮宴就招來本可以避免的仇恨,進而連累整個家族。

做出頭鳥能有什麽好下場?不如在人群裏沉默着,看個熱鬧。

蕭令弈要的證人是宏淵帝,若有其他人作證,那是最好,若沒有也無妨,他本也不指望北微人能對他有什麽公正的善意,今日之事,他所圖的只是給宏淵帝一個懲治皇後太子的導火索。

可宏淵帝到現在還未露面,他怕自己算錯了宏淵帝對湛宸的偏愛。

在一片沉默之中,蕭令弈忽然聽到頭頂一道溫沉的聲音說:“我信你。”

即使沒有證據,只憑他一面之詞,湛宸都願意選擇相信。

蕭令弈擡頭和他的視線對上,又立刻垂眸避開,明明渾身發冷,心髒卻像火一樣炙熱地舞動。

張皇後早料到無人敢出面作證,正得意時,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來:

“我看到了!”

蕭令弈一愣,在湛宸懷裏轉過頭循聲望去。

陸晞離開沉默的人群,走到張皇後和太子面前:“我看到就是太子推了淮王妃!”

湛宇怒極:“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在場還有許多雙眼睛也看到了,王妃落水時,太子的手在推他,只是這些眼睛的主人不願意開口,那就我來說!”

陸晞大聲地,洪亮地作證:“我看到太子殿下不僅推了淮王妃,他還掐了王妃的脖子!我以我大學士爹的名聲擔保,今日我所言全都是真的!”

陸晞說完,轉過身對蕭令弈明亮一笑,十分耀眼。

蕭令弈:“……”

這麽好的孩子,怎麽會被他大學士爹當街打屁股啊?!

湛宸看了看陸晞,心道伸張正義是很好,不過跟皇後明目張膽直接對着打擂臺,回家肯定又要被大學士訓一頓不懂事。

有陸晞開頭,那些達官顯貴的子女也嘀嘀咕咕地議論起來。

張皇後陰着一張臉,惡狠地看向陸晞:“陸大學士桃李滿天下,門下英才倍出,唯獨生出你這樣的纨绔子弟,行事荒唐,不遵禮法,今日說這些瘋言瘋語,本宮不信,也做不得數!”

“那朕說的話能不能作數?”

張皇後一怔,轉身看到宏淵帝站在了她身後。

“陛下!?”

宏淵帝一來,在場所有人都跪下行禮,唯獨貴妃懵懵懂懂地站着。

宏淵帝不僅不怪她,反而走到她身邊,雖然沒有過問,但顯然是在留心觀察,怕貴妃受了驚吓,見貴妃一切安好後,宏淵帝才對跪地的皇後說:

“今日是你生辰,非要鬧得如此難堪嗎?”

“陛下……”張皇後急忙解釋說:“是東烨的質子先挑的事,污蔑太子挑撥皇家關系,臣妾才動了怒。”

她刻意提起蕭令弈的質子身份,好讓人以為這是蕭令弈在挑撥皇家關系。

“污蔑?”

宏淵帝看了一眼靠在湛宸懷裏的蕭令弈。

蕭令弈察覺到皇帝的視線,裝作膽怯地把臉埋進湛宸懷裏,湛宸察覺到他怕——也不知是真怕還是假怕。無論如何,他擡手護住了蕭令弈,替他擋開了皇帝質問的視線。

看見這一幕,宏淵帝暗暗嘆息一聲,道:“朕方才過來時,也親眼看見是太子動了手,把他的皇嫂推入了玉水湖。”

張皇後:“!!!”

“朕做證人,皇後可有異議?”

張皇後:“陛下,宇兒是您的兒子……”

你怎麽可以為了一個他國質子讓自己的兒子下不了臺面!?

“身為君王的兒子,本該克己複禮,為臣民表率。可這些年,你縱着太子在外胡作非為,橫行無忌,朕礙于皇室顏面,從未苛責,可如今,在皇宮裏,在朕的眼皮底下,你教出的兒子敢對皇嫂動那些心思,還傷了人險些要了他的命,皇家臉面都被丢盡了,皇後,你又該當何罪!”

張皇後跪在地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原來皇帝偏愛的不是蕭令弈,而是湛宸。

今日這樣的局面,宏淵帝就是真看見了也大可以裝聾作啞,把此事揭過,只要湛宇沒有被明着指責,那今日之事就會默認為是蕭令弈的錯,淮王府臉面上不會太好看,卻能保住儲君和皇室的顏面。

可宏淵帝何其偏愛湛宸,居然當着這麽多外臣的面,明言指責太子對皇嫂有不軌之心,他撕了東宮的顏面,把淮王府護得好好的——這讓皇後怎麽如何自處!

湛宇跪着走到宏淵帝腳邊:“父皇!今日之事都是兒臣的錯,您別責怪母妃!”

“你知錯是嗎?”宏淵帝俯視着湛宇,說:“那你現在,就去給你的皇兄賠禮道歉!”

湛宇肩膀一顫:“現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你在宮宴上惹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當着這麽多外臣的面犯錯是多丢人現眼的事!”宏淵帝擡眼望向玉水湖面:“你若不道歉,朕會廢了你。”

衆人大驚,湛宇更是面無血色。

他起身走到湛宸眼前,不甘不願地道:“皇兄,今日是我魯莽,對不起。”

湛宸看都沒看他一眼:“落水的是你皇嫂,受驚的也是他。”

湛宇攥緊了拳頭,看向蕭令弈:“…皇嫂…”

蕭令弈雖然埋在湛宸懷裏,耳朵卻支棱了起來。

“對不起,皇嫂。”湛宇都快把牙咬碎了才說出這五個字。

湛宸的懷裏很溫暖,蕭令弈身上沾着他的氣息,勉強恢複了些氣力,他從湛宸懷裏擡起頭,溫柔大度地看着湛宇,說:

“我怎麽會怪罪皇叔呢?不過皇叔要我替你毀去王府裏齊州舊案的卷宗,還要把那幾個已經轉做證人的東宮刺客滅口這種錯事,我實在是做不來,還請皇叔不要怪罪,更不要遷怒王爺。”

湛宇猛地一驚:“你胡說什麽?我何時讓你去毀卷宗!”

蕭令弈看向他,無辜至極,當着皇帝的面說:“你這幾年為了掩蓋張家罪責,暗地裏殺害許多要為寧家翻案的證人,哦對了,皇後娘娘也參與其中,對吧?”

張皇後猛然醒過神來:“蕭令弈!你原來在圖謀這個!”

蕭令弈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縮在湛宸懷裏:“我圖謀什麽了?我只是把我這些年在永安侯府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若是假的,皇後娘娘大可不必激動。正因為是真的,所以皇叔才急着掐我脖子,推我落水,要我的命啊!”

湛宇頭皮發麻,他才知今日一切都是圈套。

“你…你敢害我!我殺了你!!”

他理智全失,沖上去要弄死蕭令弈,皇帝身邊的禦前侍衛沖上前架住了湛宇。

蕭令弈躲進湛宸懷裏:“王爺,我好怕!”

湛宸沖皇帝道:“父皇,太子想殺兒臣的妻,你若不管,別怪兒臣親自動手!”

他話挑得再明白不過,今日湛宇殺心畢露,湛宸之後如何反擊,就是把湛宇弄死都沒人能譴責他什麽。

宏淵帝卻還在斟酌,他遲遲不下定論。

忽然一只柔軟的手包住了他背在身後的拳頭。

宏淵帝一怔,轉頭看向身邊的貴妃。

寧貴妃眼底清澈,柔聲質問皇帝:“兒子和兒媳婦被欺負成這樣,陛下還不管管嗎?”

“朕聽愛妃的。”

宏淵帝厲聲道:“湛宇行事不正,有妒恨言行,廢去儲君之位,即刻遷出東宮!”

湛宇被這道口谕砸懵在原地,張皇後不可置信:“陛下!難道你忘了張家是如何為你打江山的嗎!?你……”

“皇後教子不善,妄為國母!”宏淵帝截斷了張皇後的話,“朕待張家早已仁至義盡,自今日起,廢去張氏皇後之位,禁足冷宮!”

一口氣廢掉了太子和皇後,所有官宦子女都怔愣在原地。

蕭令弈強撐着聽完這兩道口谕,昏沉地阖上眼,湛宸意識到不對,抱起他時,卻聽到蕭令弈在他耳邊呢喃:

“殿下,我會為你擋去所有明槍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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