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他的家
周以汀這次去京城原計劃是周五晚上到, 周六中午喝好喜酒,晚上還能跟久未見的同學聚一聚,周日再回。可江時烈要同行的話, 計劃有可能被打亂。
三點水:你打算在京城呆幾天?
Lie:周日回。
看來跟她的計劃一樣。
三點水:需要我提前預約租車服務嗎?
Lie:不用。
三點水:我們到時候住哪?
Lie:在安排。
烈小爺實在忍不住, 轉頭看向沙發另一邊的人:“不能直接問嗎, 發消息多累。”
周以汀正襟危坐,低聲道:“剛才一直有人。”
“我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江時烈玩味道。
被他這麽一說,好像确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剛體能訓練回來,面色潮紅, 像顆熟透的小蘋果,被他這麽一說, 臉色更紅了,抓起手中的毛巾擦了擦臉,繼續低頭發消息。
三點水:你要頭等艙,還是商務艙?
江時烈:“不講究。”
三點水:後天下午三點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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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烈拿拐杖敲了敲地面:“周以汀, 你在跟我耍小性子嗎?”
周以汀這次立馬回答:“沒有, 不敢。”
江時烈見她公事公辦的态度, 像是又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
“三點可以。”他說。
周以汀起身:“好的, 我先去洗澡。”
她走到屋外, 鍋子他們幾個兄弟,正蹲在一樓的房檐下, 抽着煙打嘴炮, 大罵這次比賽中小人得志的肖亮。周以汀在邊上聽了會, 知道了個大概, 肖亮這次以微弱優勢贏了秦禮,就開始變着法明嘲暗諷江時烈不行,自己不行不說, 帶隊也不行。這人嘴臭不是一兩天,每次都得帶上江時烈,跟個怨婦似的。
他們中有人發現了周以汀,齊刷刷擡頭看過來,鍋子嗓門最大,跟她打了聲招呼。
不知什麽時候起,周以汀在隊裏的地位有點超然,大夥有點避諱她,又有點佩服她。她是除了杜孑宇之外,能近身跟着江時烈的第二人。
周以汀知道自己在這,他們沒法像剛才這樣肆無忌憚地聊下去,便很快打完招呼離開,她剛拐到另一個門裏,就聽到背後的聲音:“她跟老大什麽關系啊?天天送老大回家,他們在家裏幹嘛啊?”
“這人人品不行,我要是老大,一腳把她踹出去,在圈裏封殺她。”
“你話那麽多,小心人哪天變成老板娘,給你發工資!”
“……那我還真不幹了。”
周以汀當作沒聽見,她和江時烈的關系,主動權都掌握在他手上,她現在不過是還債的小卑微,多一分奢求,都是可恥的。
想明白這點,周以汀搖擺不定的心,重新擺正了位置。
親吻也好,暧昧也罷,都只是她為過去付出的代價。
周五下午,周以汀叫了輛車,接上江時烈趕往機場。
杜孑宇昨晚還覺得奇怪,問江時烈:“你怎麽突然要去京城,胖三那邊有事?”
“嗯,去看一下,禮拜天就回來。”
杜孑宇來了興致:“你不早說啊,我跟你一起去,好久沒見他們哥幾個,還來得及訂票不。”
“我想一個人過個周末。”
“……”杜孑宇歇菜,“好你個江時烈,有事杜孑宇,沒事滾邊去,回頭你搬回自己家去住。分居分居!”
江時烈也不含糊:“行,我下周搬。”
杜孑宇呆了,覺察出不對勁:“你要搬回去?就搬你那家?”
“嗯。”
“……”
他的住所,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個禁詞,好像他把那個地方丢了。今天杜孑宇口無遮攔在先,怕是刺激到了江時烈,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阿烈,我胡說八道,你別搬。”杜孑宇有點慌了。
江時烈一愣,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你誤會了,差不多是要搬了,我在你這,打擾夠久了。”
杜孑宇大氣得很:“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家不就是你家。”
江時烈不禁笑話他:“等我們倆以後娶老婆了,也一起住?”
“行啊,我買個大點的,你樓上,我樓下。”
“真沒事,就是覺得,現在可以了。”
杜孑宇明白過來,他不過是順着他的話,把做好的決定說出來。
兩人抵達機場,按部就班過了過了辦理值機,過了安檢,幸運的沒有遇上延誤,他們準時上了飛機。
然後,江時烈才發現,自己是頭等艙,周以汀在經濟艙。
小姑娘跟他揮了揮手:“我到後頭去了,回頭見。”
出息了,文字游戲玩起來了。
江時烈拉住她,直接問空姐:“還能升艙嗎?”
空姐看了看眼前的兩位,禮貌地回道:“先生,您稍等,我幫您确認下。”
“不用了,我就做後頭好了。”周以汀連連擺手。
“先站過來。”江時烈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單手虛虛圈在她的腰間。
周以汀還想拒絕,但看到某人逐漸冷下來的面部線條,決定還是把嘴閉上比較好。
不一會,空姐滿臉笑容地回複說:“請問是哪一位需要升艙,我們這就為您辦理。”
江時烈把周以汀推出去:“她。”
周以汀被迫坐進了頭等艙,江時烈還在一旁說,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屬下吃苦的,車隊的宗旨就是同甘共苦。
她真的好感謝遇到這麽開明的老板。
同甘共苦2小時後,飛機安全着陸,她又回到了藏有她四年青春歲月的地方,在這裏,她遇見了良師益友,結下了同窗情誼,留下了歡聲笑語,找到了夢想目标,都說大學是一輩子最美好的記憶,對周以汀而言,更是給了她很長的緩沖期,一點點正視自己。
但這些,還是無法完全彌補她心中的裂痕。
周以汀跟着江時烈剛走出去,就被正面的牌子震撼到:熱烈歡迎烈小爺考察一行。
舉牌的胖子,激動得用情高呼,身上的皮夾克被他扯得縮了一截,露出個胖肚皮:“烈哥!”
還是站他旁邊高個男人踢了他一腳,他方收斂一些。
江時烈像是習以為常,擡手跟二人打了個招呼,走近後,他們相互握手碰了碰肩。
高個男勾起唇角:“兄弟,來了。”
“來了。”江時烈回以微笑。
高個男很自然地看向江時烈身後,擡手搭住他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帶來了?”
江時烈給了他一個眼神,回頭道:“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助理,周以汀,她正好有事來京城。”
胖子擦了下鼻子,嘿嘿笑了兩聲,蔣夜倒是沒什麽反應。
周以汀沒聽到他們剛才說了什麽,江時烈點到她名了,她走上前,聽江時烈為她介紹:“蔣夜,高達,都是兄弟,随意點。”
“美女好,叫我胖達就行。”胖子樂呵呵地跟周以汀揮手。
周以汀連忙笑了下:“周以汀。”
蔣夜比較高冷,只是朝周以汀點了個頭,就一筆帶過,繼續跟江時烈說話:“走吧,專車伺候。”
蔣夜開的是一輛大奔S500頂配,這人身高腿長,身材比例完美,留着及肩長發,左臂有一截紋身,左右手各戴了枚戒指。從頭到尾,除了江時烈介紹的那一眼,後來就沒拿正眼看過周以汀。
周以汀跟江時烈坐在後頭,聽他們聊天,大概知道了他們的關系,蔣夜和高達都是京城逆子,為了過幾年快樂生活,報考到南方大學,跟江時烈成了校友,一起逃課玩車結下的深厚友誼。只不過,他們沒像江時烈這樣真成了車手,而是回到自己的城市,繼承家業。
俗稱富二代。
相較于蔣夜的沉默寡言,胖達就自來熟多了,一路上嘴上不停,京片子滿口溜:“哥兒四大公子,就差老杜了,他這磨人精,還沒被非非收走?非非是不是嫌棄他了?”
“他隊裏有事,我現在比較閑。”江時烈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
“你這回來得突然……”
胖達還沒說完,蔣夜突然一個急剎車,胖子被安全帶勒得胸痛,連咳幾聲:“我的夜爺爺,您開車太猛了,今兒還有客人,悠着點。”
“你悠着點。”蔣夜白了他一眼。
胖達愣了愣,忽然往大腦袋摸了把,反應過來差點說錯話。
剛緊急剎車的時候,江時烈直接出手,胳膊護在周以汀身前,索性周以汀反應很快,立馬撐住了副駕座椅,沒有大礙。
周以汀看着面前骨節分明的手,輕聲道:“謝謝。”
江時烈緩緩收回手,只應了一聲。
胖達馬上換了個話題:“接風啊,地兒選好了,一會吃去。”
江時烈出聲:“随便吃點,早點回去休息。”
“烈哥,您現在也太養生了,以前毀天滅地那氣勢哪去了,這兩天弟弟帶你玩痛快。”
四人在一家四合院改造的私人會所吃了一餐,周以汀掃了一眼價位,三位數起步,胖達還點了酒,江時烈不喝,蔣夜開車,到最後,變成周以汀作陪。
胖達舉杯敬過來:“妹妹,你是我哥助理啊?”
周以汀回敬:“我是領航員。”
“哇,厲害啊。”胖達喝下一杯,又立刻滿上,繼續敬過來,“我哥這人怎麽樣?”
周以汀歪了下頭,這種社死問題,這胖子莫不是跟她裝傻?
她跟他碰了碰杯子:“烈總很照顧我們。”
江時烈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哈哈哈,妹妹,你太拘謹了,大膽說,誰不知道他狗脾氣。”胖達一飲而下,又倒了一杯,敬過來。
一次可能是禮貌,兩次可能是好意,三次,面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姑娘,白酒連着三杯,有點過分了。
“胖三。”江時烈掀起眼皮朝他們看去,“你喝不過她,放棄吧。”
“嘿!哥,我不信。”胖達拍拍胸脯。
“不信也給我拿回去,跟一小姑娘較什麽勁。”江時烈說完他,開始說周以汀,“在外頭少喝,再斷片,我不管了。”
她此生唯一一次喝醉,就是在他面前。
周以汀本來就沒打算多喝,要不是胖達是江時烈兄弟,她兩杯都不會喝,于是低聲嘀咕了一句:“你在又沒事。”
還被江時烈聽去了,烈小爺把她酒杯收走:“我在也不行。”
蔣夜在一旁看着,這時莫名冷笑了下:“行了,明人不說暗話,哥幾個都是自己人,你誰我們都清楚,烈小爺帶你來,我們肯定不為難你。”回頭拍了下胖達後背,“你也少說兩句,吃你的。”
“夜。”江時烈叫了他名一聲,以作提醒。
“啧。”蔣夜聳了聳肩,“我閉嘴,不會說話,少說。”
周以汀沒想到他們知道自己,就好像一瞬間被人扒了衣服,羞恥感湧上心頭,臉上的血色退得幹幹淨淨。
江時烈就坐在她左手邊,看得清清楚楚,小姑娘難受了。
後來,周以汀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都是他們三個聊,聊讀書的時候,聊京圈的事,聊車子。
一頓飯後,蔣夜開車帶他們到了一個小區,周以汀起初以為是他們中哪一位的家,可開門的是江時烈。
胖達熟門熟路打開燈:“這兒定期有人來打掃,昨天被套什麽的都洗過了。”
“謝了。”江時烈把行李暫時擱置一旁,走進屋裏随意看了看。
胖達笑了下:“謝屁,你是我哥。我看老杜就不夠意思,他應該把他那套房直接給你住,自己搬到莫非那去,一舉兩得。”
莫非跟她住着呢,周以汀低頭,動了動腳丫子。
“有什麽需要跟我們說。”蔣夜始終站在門口沒進來,“先回去了,車留給你。”
蔣夜把車鑰匙留在玄關櫃上。
周以汀原本以為,江時烈說的安排住宿,是訂好酒店,沒想到會是眼下這麽個情景,她要跟江時烈在這個一百五十平的房子裏,共度兩天兩夜。
她整個人因為這個勁爆的消息開始陷入快要心梗的境地。
可現在給她天大的膽子,也說不出要搬去酒店的話。
“鞋。”
她腦子裏很亂,沒聽到江時烈的話,直到一雙淡粉色拖鞋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才回過神,烈小爺已經屈尊降貴,她忙伸出嫩白的腳丫子穿好鞋。
“謝謝。”
只是,這裏竟然備有女式拖鞋?
江時烈慢慢踱步到客廳中央,指了指左邊:“你睡裏頭那間主卧。”
“這裏是哪?”她忍不住問。
江時烈淡淡道:“我家。”
高考前,他說打算在京城準備住處,他有時間就能過來陪她。
就是這裏嗎……
此時此刻,江時烈帶她來到這裏,是在暗示她什麽嗎?
不對,她異想天開什麽呢。
“車你明天開走。”
江時烈邊說,邊檢查了下房間裏的設施,大體都沒有問題,這一年他沒有回來過,擔心有些設備不好用了。他在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出來後,發現周以汀還是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表情變了又變,一會皺眉,一會搖頭。
江時烈看着有趣:“周以汀。”
周以汀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可思緒還飄在外頭:“你說什麽?我剛才想到點別的事,沒聽到。”
江時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你在想什麽?”
周以汀悄悄收起剛才亂七八糟的小心思,笑了笑:“沒事,我住哪間?”
江時烈沖裏頭擡了擡下巴:“最裏面那間。我在東面屋。晚上把門鎖好。”
周以汀擦了下發紅的臉頰:“你別亂開玩笑。”
江時烈似笑非笑地說:“是你對我太放心了吧。”
“我先進去了。”周以汀不敢再接話,慌忙去拿行李。
江時烈:“喜酒是明天中午?”
“對,但我一早就會過去。跟同學說好了,早點去見一面,順便兩張照。”她拍了拍背包,“我連單反相機都背來了。”
江時烈忽然定住,神色倏然變了:“你還帶着原來那只單反?”
周以汀未覺有異,從包裏拿出相機:“對,這些年一直用着順手,就更新過鏡頭。”
江時烈盯着她手中的相機,神情越來越不對勁,眼神很空,像是有什麽驚濤駭浪将他拉入了巨大的沉寂中,下一秒他突然轉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周以汀吓了一跳,急忙收起相機,上前想要拍他的背,又在半空中曲起手指:“你怎麽了。”
江時烈擡手想要告訴她沒事,但喉嚨無法控制的刺癢感,讓他咳得像是要把肺吐出來。
周以汀四下張望,跑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回到客廳遞給江時烈:“喝點水。”
江時烈脖頸上的青筋畢現,漲紅着臉,搖了搖頭,壓抑着不适,啞聲說:“我沒事。”
他接過水瓶,指尖碰到她的,她詫異地發現,他的手指竟是冰涼。
“早點休息。”
他避開她的目光,拄着拐杖往房間走,步履隐有錯亂。
周以汀茫然地端着水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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