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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稚醒過來的時候,腦瓜子還是嗡嗡的。
他從病床上坐起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熏得他腦袋更疼。青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病服,緩緩攤開手——
像是上帝精心雕刻的作品,宋稚的五指修長,膚色偏白,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個細小的紅痣。
好像哪裏不一樣。
“宋先生。”
病房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一身正裝的年輕男人戴着金絲邊框眼鏡,皺着眉将宋稚此刻的模樣收入眼中。青年大概是失血多過,本就偏白的肌膚愈發蒼白,他的五官長得比普通男性更為精巧,眼眸似桃花,眼尾勾起淺淺上揚的弧度。但此刻是茫然和無措,頭上還裹着一圈顯眼的白色紗布,整個人透露出一種無辜和可憐。
半個小時前,他和葉總剛下飛機,他便注意到手機上多了十來個未接電話,而電話號碼顯示的主人赫然是他們葉總養着的小情人宋稚。作為總裁助理的喬修對宋稚的觀感和印象并不算特別差,因為宋稚在他面前總是自卑和沉默的。
葉行瀾雖然很給宋稚這位小情人面子,副卡随便刷,随時給他撐腰,但宋稚始終秉承着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別人的原則,以至于葉行瀾和宋稚在一起半年多的時間,宋稚和他說話的次數都不超過兩只手。
今天驟然出現的十幾通電話着實驚到了他。
而回撥過去,聽到護士溫聲将事情重複了一遍後,喬修心髒都震了震。
兩個小時前,宋稚滿頭鮮血地被送到醫院,由于失血過多,氣息微弱,一度檢查不到生命特征,在醫生下了兩次病危通知并且都打算将人送出去時,心電圖卻又有了起伏,醫生的心中頓感意外,最終将宋稚的性命拽了回來。
至于宋稚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除了宋稚大概無人知曉。
因為幫宋稚報警的好心人也不過只是在路過巷子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定睛一看才發現有人安靜地躺着。
“宋先生,你感覺怎麽樣?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頓了頓,喬修遲疑了一瞬,低聲安撫他,“葉總有個很重要的會,暫時趕不過來。”
“還好,腦子亂還沒想明白,沒事。”
三段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讓喬修愣了幾秒才意識到宋稚這是在分別回答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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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聲音還帶有重病的孱弱和沙啞,實在是怪可憐的,但喬修沒有再多開口。
宋稚雙手撐在額頭上,眼中的迷茫随着時間的流失逐漸退散。他開始緩慢地思考眼前跟他說話的人是誰,他口中的「葉總」又是何人,好在腦袋雖然傷了,但回憶卻顯得不困難。不過半個小時,宋稚已經基本理清了眼下的處境。
看了那麽多狗血耽美小說,穿書這檔子事終于發生在他身上了。
《白月光與替身》,連載于晉江文學城的某狗血耽美小說。
宋稚,葉行瀾為思念出國的白月光而養着的替身小情人。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麽就穿到了宋稚的身上。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擡眸看向喬修時,眼角的餘光意外瞥到敞開的病房門口有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跑過,關于受傷的記憶也終于清晰。
原主今天被他那個殺千刀的賭鬼爹喊出去,強行跟原主要錢,原主以沒錢拒絕了對方後,這對父子就起了争執。原主早就忍受不了賭鬼爹,下定決心要跟他講明白,不想再讓這只吸血蟲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結果簡單的吵架後又因後媽的添油加醋、看熱鬧不嫌事大升級成了推搡,賭鬼爹失手把原主推倒在了一塊石頭上。
他重生在原主身上時,原主已經沒了。
宋稚回過神來,一雙眼看向了喬修,“喬先生,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喬修立刻道:“宋先生請說。”
宋稚:“我是在文谷區的天心花園附近出事的,天心花園往右兩百米那邊有個巷子,勞煩你幫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監控可以拍到巷子,然後把視頻買過來。”
頓了頓,他又道,“另外,我記得葉氏有文娛産業,你有關系還不錯的記者嗎?能力比較強的律師有嗎?”
喬修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這大概是他認識宋稚這麽久來,第一次聽到他連續不斷說這麽多話,也第一次聽到他有求于人。喬修能夠感覺到,宋稚雖然是被葉行瀾養着的,但他自卑的同時又帶着些許怪異的心高氣傲。他或許是知道自己于葉行瀾而言只是一個替身,得不到葉行瀾的愛,被同個圈子的人嘲諷,所以自卑。
而他所認為的自己對葉行瀾的愛意又讓他彎不下腰在各個方面有求于葉行瀾。
喬修一直覺得沒必要。
愛和錢和勢中間總要選一個。
一個不選那是傻子。
毫無疑問,宋稚就是那個傻子。
但如今看來,倒是有點不一樣了。
第一次被宋稚勞煩,喬修沒有感到絲毫不悅。他拿錢辦事,本來就需要為宋稚服務。被交代了事情,喬修離開前特地又問了一句:“需要我找護工陪你嗎?”
宋稚搖頭。
喬修:“宋先生要的記者和律師聯系方式我會立刻發到你手機上,監控視頻我現在就去調查。”
宋稚啞着嗓子對他說了句謝謝。
喬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深處的電梯內。偌大的單人VIP病房內瞬間只剩下了宋稚一個人,他靠在床上,用手指輕輕碰了碰還在泛着疼痛的後腦勺,眉心緊皺。
護士進來給他換藥的時候,随口問了一句:“你家裏人沒來陪你呀?”
原主那賭鬼爹和只會挑事的後媽算不得家裏人,對于原主而言唯一能夠依靠的「家裏人」或許只有葉行瀾。但葉行瀾是個典型的工作狂,在他眼中沒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當然,他在今天得知原主出事住院最終卻只讓助理過來,并非只有工作原因。
穿成原主,宋稚才知道現實情況好像和原著小說有些不符。替身當然還是替身,但葉行瀾卻并沒有那麽渣。
宋稚和葉行瀾是簽了協議,協議上寫着宋稚和葉行瀾維持一年的假情侶關系,并表明葉行瀾本人絕對不會對原主産生除「合作夥伴」外的任意關系。而在此期間,葉行瀾給予宋稚的報酬是相當豐富的,他的錢随便用,宋稚有什麽難處都可以找他,只要他能幫忙解決。
所以——
葉行瀾大概是隐隐約約意識到了原主對他心有仰望和喜愛。
能生疏一些就生疏一些,他不想給原主任何希望。
理清楚了兩人之間的關系,宋稚慢吞吞地從病床上起身,找去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要來了一份權威的傷情檢測報告。
回病房的路上,宋稚也收到了喬修發來的律師以及記者的聯系方式。宋稚跟人聯系上,才安心睡覺。
他傷得有點嚴重,還有些頭暈惡心的症狀。
…
第二天一早。
旭日東升,宋稚靠在床上吃完了喬修讓人送過來的早飯,剛放下碗筷,便見病房大門被推開。他偏頭看去,視線中正是原主那位賭鬼爹宋大海。平心而論,能為宋稚的長相提供優勢的宋大海長得也不差,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加上成日酗酒抽煙賭博,身材變形嚴重。中年男人今天穿的幹淨,手裏更是提了一個水果籃子。
他的身後是宋稚的後媽張憲萍,張憲萍手臂上挎着個包,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點不太情願。
“老大,人沒事了吧?感覺怎麽樣啊?”宋大海将水果籃子放到桌上,看着面色蒼白的青年,搓搓手 ,“昨天爸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趕緊給醫院打了電話嘛。你可千萬別怪爸,爸這輩子就兩個兒子,阿元現在還在念書,就只能先指望指望你了。”
宋稚聽得發笑。
什麽叫「還不是趕緊給醫院打了電話」,人上了年紀,臉皮都不要了。
給醫院打電話把原主接走的可不是宋大海這畜生爹。
這畜生爹一見原主流那麽多血,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懶得跟宋大海廢話,宋大海卻不依不饒,目光賊兮兮地在寬敞的VIP病房內轉了一圈,又趕緊拉了把椅子往宋稚面前一坐:“你這病房還是單人間呢,我過來的時候問了一下護士,這什麽VIP病房一晚上得大幾千吧?你那個男朋友付的?既然這麽有錢,你從他那兒要點給我不就好了?”
宋大海嘆了一口氣:“你爸現在身上是真的沒錢了,馬上阿元就要開學了,這學費還沒湊齊呢。”
阿元是宋稚的弟弟,也是宋大海和張憲萍的兒子,今年本該是讀高二的年紀。
一說起阿元,一直板着臉的張憲萍也有話要說:“就你爸給你買的這水果也是用你弟弟的學費付的,宋稚啊,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不能讓你弟弟沒書讀啊。”
宋稚看着這對夫妻在他面前裝模作樣、一口一個阿元,差點笑出聲。
原主不知道,他這個看了小說的還不清楚嗎?宋元并非是宋大海和張憲萍的親兒子,張憲萍當年被查出懷孕以後,宋大海便因為欠了人家錢而東躲西藏,後張憲萍跟人打架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掉了,她怕宋大海知道了打她,便去領養了個小嬰兒,也就是現在的宋元。
所以,如果宋元沒錢交學費,只有一個可能:
宋大海把錢輸光了,張憲萍又不願意拿錢出來。
張憲萍身上積蓄不少,都是她悄悄存起來的,但宋元不是她親兒子,她犯不着拿錢出來。
宋稚斂下眼眸,像是笑了一聲:“我很孝順。”
宋大海聞言趕緊點頭:“是啊,從小到大你不是一直說着以後要賺錢給我花嗎?你還記得你初中第一次拿了獎學金,都是給我的。”
宋稚擡起眼看他一眼,點頭:“是了,正好我今天也有東西給你。”
宋大海眼睛一亮。
宋稚卻又道:“不過是有條件的,以後你要好好做人,不要再去賭場賭錢了。”
宋大海這會兒才不管宋稚說什麽,只要宋稚能給他錢,他什麽都答應。但能不能做到,那又是另一回事。
中年男人的目光像是見到了什麽寶貝,像極了惡狼嗅到生肉的氣息,眼神貪婪極了。宋稚在心底冷笑一聲,擡手就将放在一側的傷情鑒定報告扔到了他懷裏。宋大海一低頭,看到碩大的幾個字,一愣,“這什麽東西?”
宋稚面無表情:“你不認識字?傷情鑒定報告看不懂?你把我推倒在石頭上,要不是有人路過幫我打了電話,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青年藏在病服下孱弱清瘦的身體往前微微一傾,他聲音很低,卻夾着幾分意味不明的嘲諷和冷笑:“還跟我要錢?你賠我醫藥費還差不多。”
賠醫藥費。
這四個字像是踩爛了宋大海的命根子,宋大海瞬間跳腳。怒火覆蓋了臉上刻意裝出來的和善,他伸出手指着宋稚的鼻子,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好啊你個兔崽子,你耍老子?你現在能耐了,你還敢訛老子錢了!你是老子生下來的,你他媽不給老子錢還想老子倒貼?我告訴你,你想得美!”
宋稚冷眼看着他。
宋大海的太陽穴一鼓一鼓的,咬着牙威脅宋稚:“五天之內給我湊齊兩百萬!我知道你那個男朋友有錢,你要是拿不出來到時候我就讓全國的人都知道你個兔崽子對生父不聞不問!就你這種小畜生,我倒要看看你那男朋友還要不要你!”
氣急敗壞的宋大海扔下這番狠話便轉身離開了,看了半天戲的張憲萍差點笑出聲,直到注意到宋稚望過來時冷冰冰的視線才收斂了幾分。她哎呀了一聲,将掉落到手腕上的包包又拉到臂彎處,陰陽怪氣道:“我說宋稚啊,兩百萬和你那個男朋友,應該很好選吧?你那男朋友又不止兩百萬身家對不對?我這個人呢,年紀也大了,你爸生氣起來我可攔不住。”
宋稚瞥她:“你也從來沒攔住過啊。”
張憲萍表情一僵,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
VIP間的大門一甩,哐哐作響。
五分鐘後,宋稚靠在床上,目光随着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在房間裏轉。男人叫劉三,是喬修那邊介紹過來的娛記,他将藏在VIP病房內的攝像頭摳出來,輕輕颠了颠,塞到包裏。
劉三剛剛就在隔間聽着宋稚和他那對父母對峙,回憶起宋大海那威脅,他頗為同情地看了眼宋稚,又拍拍胸口:“你放心,這事兒交給我準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我覺得以葉總的本事,他不會看不出你爹要搞你。”
劉三說的是就算宋大海真的将此事鬧得人盡皆知,葉行瀾也不至于看不出其中的貓膩,所以不會不要宋稚的。
然而宋稚只是扯了扯唇。
誰管葉行瀾怎麽看。
他要宋大海像只老鼠一樣,除了監獄,剩餘的唯一歸宿便是下水道,永遠見不到陽光,永遠人人喊打。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這本比較有靈感,就開這本啦,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甜文,希望大家看得開心,麽麽啾;
PS:具體的排雷可以看文案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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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