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這不是方祈妍第一次見到宋稚。

之前她以段秦未婚妻的身份跟他一起去會所玩的時候，她似無異提起葉行瀾和他那位的「男朋友」，葉行瀾和段秦共同的朋友便會激動地拿着手機将照片翻出來給他看。

聽說宋稚并沒有融入他們之中，因為葉行瀾從來不帶人出來，所以方祈妍所看到的照片都是朋友花了心思從京市大學的官網上找來的。

那時候的青年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微弱的燈光落在他臉上，那是一張清瘦卻無比精致的臉。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但上揚的眼尾卻沒有勾出風流，倒是清冷與沉默的氣息更多一點。

長得确實好看。

就算是身為女人，并且一直被網友稱呼為京市第一名媛的方祈妍，也自愧不如。

朋友看她觀察得仔細，又悄悄跟她說：“其實也不能算是男朋友啦，我看頂多算是小情人。你見葉行瀾什麽時候把他帶出來過。不過我倒是沒想到葉行瀾竟然喜歡這一款。”

方祈妍但笑不語。

今天，她終于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宋稚了。

長相和照片中相差不大。

唯一讓她有點沒想到的是，她原本以為宋稚是個好說話，容易受欺負的性子，卻沒想到對方伶牙利嘴的，一句話就輕易把她給堵死了。

方祈妍在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還是原先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你這話說的，我和段秦可不會分手，我倆再過幾天就要訂婚了，還分什麽手。”

方祈妍非常自來熟地拉開宋稚右側的椅子坐下，裙擺下墜。女人單手撐着下巴，似笑非笑：“說了這麽多，你還不認識我和段秦吧？段秦和葉行瀾是大學同學，兩家也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這一次我和阿秦訂婚，已經把請帖交給葉行瀾了，不知道你到時候有沒有空，會不會和葉行瀾一起來？”

聽方祈妍這麽說，宋稚便想起來了。

葉行瀾還真跟他說過這件事情。而且對方說的是，等陪他參加完這次的訂婚宴，他們兩人之間那則協議也就要作廢了。

宋稚倒是沒想到，在訂婚宴會前，他先見到了訂婚宴上的兩位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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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按照這兩位的身份，他還以為這倆在高檔餐廳出現的可能性大一點呢。

他垂下眼睛，懶懶散散的樣子好像壓根沒把方祈妍放在眼裏：“方小姐想知道的話，等到你的訂婚宴就清楚了。”

宋稚擺明了懶得理會方祈妍，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方祈妍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心底卻越來越煩。

她本來還沒把宋稚放在眼裏，以為對方只是個小角色。但現在一接觸，也不知道該說這人是聰明呢，還是愚笨。

對她的态度敷衍得讓人生氣。

可他一個小情人，憑什麽？

方祈妍突然又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機遞到了宋稚的面前：“既然是葉行瀾的男朋友，那和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不如加個微信，以後一起出來玩？”

宋稚掀起眼皮看她，語氣平平靜靜：“沒微信。”

方祈妍的笑容又是一僵，“那你平時怎麽和葉行瀾聯系的？”

宋稚：“打電話啊，不行嗎？”

方祈妍：“……”

心知宋稚一定是故意的，方祈妍卻咬着牙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終于，在直勾勾盯着宋稚看了半天以後，她緩和了下有些惱怒的心情，笑着說了一句：“沒有微信就算了。”

說完便重新回到了段秦的身邊。

恰好兩人的烤魚也上桌了，段秦瞥她一眼，顯然是對方祈妍剛才與宋稚說話的行為感到厭煩，聲音聽着也沒什麽暖意：“不是說要吃烤魚嗎？趕緊過來吃。”

方祈妍倒是絲毫不介意地應了一聲。

只不過筷子往裏一夾，放進嘴裏，舌尖觸碰到魚肉，感知到那股淡淡的甜味和辣味時，漂亮的臉上卻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擡起頭沖段秦意味不明地笑：“你們管這東西叫好吃？我那天看你朋友圈，幾年前你們上大學的時候是一直來這家吃烤魚吧？一個星期起碼吃上個兩三回。搞得我以為是什麽人間美味，沒想到也就這樣。 ”

方祈妍搖了搖頭，似是嘆了一口氣，“阿秦，你說我要是把這廚師請到宴會上，不就是讓其他人笑話我方家嗎？”

那連聲的感慨聽着真情實感，然而段秦握着筷子的手卻微微一頓，眼神卻驀地冷了下來。

方祈妍渾然不覺，在聽到隔壁桌的宋稚放下筷子時，偏頭看過去。

青年将小份的烤魚吃了個精光，站起來時揚起的風還染着烤魚的香味。光線落在他清瘦的身體，勾出了一道陰影。

随後，便是宋稚與他們擦肩而過。

方祈妍望着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驀地發出了一聲嘲笑：“以前剛認識葉行瀾的時候，還以為他這人多清高，眼光有多好呢。沒想到也就這樣嘛，找的小情人除了一張臉什麽都沒有，聽說還靠葉行瀾養着。”

“說得好像你不是靠別人養着的，沒了你爸媽，你還能活？”

段秦冷眼看着她，豪門大小姐從上學開始就是學習成績平平的那一個，除了仗着身份收了一堆的小太妹當跟班，還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就算是現在方祈妍被網友誇贊的學歷，那也是方家父母送她出國，花錢買來的。

也不知道哪來的臉說宋稚一個名牌大學出來的高材生。

方祈妍倒是也沒想到段秦竟然會開口刺她，臉上的表情僵硬了幾秒鐘，她才回過神來：“幹嘛啊，我就随口一說而已，你怎麽還跟我急眼啊。”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扔，輕輕的切了一聲：“那你可得習慣習慣，畢竟以後養我的人還有你。”

方祈妍說完這話也不介意段秦的表情和态度，只是将尖細小巧的下巴一揚：“你吃不吃？不吃我們就走了。你和葉行瀾這口味，真是什麽垃圾都能往嘴裏塞。”

這聲意有所指，讓段秦的神色再次陰沉了幾分。

…

雖然吃飯途中有不速之客影響了心情，但宋稚确實也沒把方祈妍當回事，回家的路上在經過美食街的時候還買了點小零食和蛋糕。

就當做今天的晚飯了。

宋稚也不打算将在烤魚店遇到段秦和方祈妍的事情告知葉行瀾。

兩人之間有合同，而且葉行瀾對宋稚說過，如果遇到了委屈，可以随時找他出面撐腰。

宋稚心裏清楚得很，葉行瀾知道那份合同有多無厘頭，也覺得自己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耽誤了宋稚，所以願意在各個方面補償宋稚。

但宋稚覺得，有些事情能少麻煩葉行瀾就少麻煩葉行瀾。那點小破事也沒必要拿出來跟葉行瀾多廢話。

更何況，那合同也不是葉行瀾逼着原主簽的。

說到底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只不過，讓宋稚沒想到的是，他沒張嘴，其他人倒是憋不住了。

下午的時候，宋稚正趴在沙發上看各種八卦娛樂新聞。

他刷到了方祈妍的微博。

方祈妍一直在經營她的微博認證號，從大學時期開始，方祈妍便一直在微博分享自己的生活。國外的燈紅酒綠，豪車豪宅，各種秀場和漂亮昂貴的衣服首飾，讓她在網紅的圈子裏瞬間爆紅。

随後，有人透露了方祈妍是安京市方家的大小姐，引來了更多的網友和粉絲關注。

就在昨天，方祈妍從國外看秀回來被狗仔拍到，比起她身上高定的裙子和十幾萬還不一定買得到的包包，站在她身邊的段秦更能吸引人注意。兩人跟明星似的，收到了不小關注。方祈妍也趁機在微博上宣布了自己跟段秦即将訂婚的好消息。

于是又被粉絲送上了熱搜。

宋稚看着粉絲用誇張的語言誇獎方祈妍和段秦簡直是絕配，他緩緩挑了下眉。

就今天在烤魚店的見面來說，這兩人倒确實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宋稚剛點擊退出，目光便注意到了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一個方框框，一看備注，是葉行瀾。

葉行瀾：你今天和段家方家那倆碰上了？

宋稚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葉行瀾：聽說的。

還真是聽說的。

方祈妍下午的時候和小姐妹去美容院潇灑。方祈妍狀似無意，實則字裏行間就沒離開過今天中午的事情。

什麽跟段秦去吃烤魚，結果那烤魚難吃死了。還好巧不巧碰到了葉行瀾的小情人。那小情人真的上不了臺面，一無是處。

這些話輕易便通過圈子裏的其他人傳到葉行瀾耳中。葉行瀾才知道原來宋稚在李記烤魚還碰上了那倆。

葉行瀾：不用理他們，別給跳梁小醜眼神。

宋稚見狀不由得笑了笑，随後回複：知道了。

雖然宋稚什麽也沒問，但是光從這幾句簡單的話就能感覺到，葉行瀾和段秦以及方祈妍的關系真的不怎麽樣。

撇開段秦和方祈妍兩人的事情，宋稚又看了會兒八卦新聞，随便吃了點蛋糕填填肚子當晚餐。

時間過得飛快，宋稚準時開啓了直播。今天他還是和我不菜一起雙排，後來我不菜非要搞節目效果，拉了他的兩個朋友。但這倆朋友是隔壁LOL區的退役職業選手。

任他們原先在召喚師峽谷如何牛逼，什麽開團一打五，什麽MVP單殺王，到了艾倫格地圖還是跟只雞仔一樣——

一聽到槍聲吓得尖叫連連，還沒找到敵人在哪兒自己就先倒下了。好不容易能有機會舔包，結果像是在逛淘寶，悠閑得我不菜叭叭叭罵人。

但是……

慘歸慘，節目效果卻完全拉滿。

而兩位退役選手在退役以後接觸了其他的工作，并沒有單獨的直播間，兩人的老粉得知他們在四排以後，只能湧入我不菜和宋稚的直播間，無處可刷的禮物全部貢獻給了宋稚。

宋稚看着一個個帶着退役選手ID的用戶狂送禮物，眼角一抽：“各位老板，我是小倉鼠，不是邱明哥和雲霜哥。”

【就是給你的，辛苦小倉鼠帶這個蠢貨了】

【看了半個小時，這傻逼兩把比賽倒了不下十次，辛苦主播把把拉他起來】

【确實，本人粉絲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主播付出太多了】

【主播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粉絲給你的辛苦費。這是你應得的。】

【我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個人打LOL這麽厲害，到PUBG跟雙手廢了一樣，QIUMING你自己看看，沒有小倉鼠你能不能撐過五分鐘啊。】

【五分鐘都不行，邱明你是不是男人！你個fw！】

宋稚：“……”

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更沒想到的是，宋稚的粉絲們刷禮物刷得也很起勁。

因為多了兩個累贅，我不菜和宋稚的發揮也很受影響。我不菜一直嚷嚷着不去管那倆倒黴貨，但宋稚向來是遵循能救就救的原則，主要是這兩人玩吃雞都是新人，他也不能讓這兩人毫無游戲體驗吧？

可這樣一來，死亡率顯著提高。

玩了兩個小時，宋稚已經送了兩萬塊錢了。

這讓兩位退役選手感到非常抱歉，轉頭就在宋稚的直播間刷起了航母，還直言道：“倉鼠弟弟別跟哥們客氣，以後有空出來面基吃飯，你請客。”

宋稚沒忍住笑出了聲：“那就這麽說定了。”

四人播了整整五個小時，後來還是兩位LOL退役選手先舉手求饒，四人的黑車就這麽解散了。

臨走前，兩人又給宋稚刷了不少禮物。

等到臨近下播，宋稚看了兩眼自己在新人主播扶持計劃中的排名。多虧了那兩位退役選手，将他的排名直接送到了第三，而且和原來的第三長歌拉出了一段距離。

宋稚看了兩眼自己和第二的差距，光是禮物就還得有十來萬。

簡直是一個斷層。

但宋稚也不着急，距離扶持計劃結束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他還有機會追一追。

然而讓宋稚以及其他人都沒想到的是，等到第三天中午，大家都被榜二主播楚星搞黃色結果直播間被封的消息給震了一下。

宋稚：？

宋稚重新打開排行榜，發現楚星的情況有點嚴重。不止是直播間被封了，就連名字也從排行榜上消失了。

這多少有點讓人意外。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一切都有預兆。前一天晚上他照例去查看排名的時候，楚星名字後的直播間是灰色的，這也就意味着楚星沒有開播。

這對于參與新人主播扶持計劃的主播們而言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如果不是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如果不是人的精力有限，那些運氣沒有宋稚等人好的主播恨不得時時刻刻把直播間給挂着。

心中還在思索楚星的情況，宋稚順道去戳了戳我不菜，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對方。

我不菜的作息時間和宋稚差不了多少，此刻正在浏覽相關的信息。一見到宋稚的對話框出現，立馬哐哐哐扣鍵盤：

這鴨子被抓了哈哈哈。

宋稚：……

我不菜激動地打開了語音叭叭叭說話：“我聽說的消息是楚星最近在和雪雪争第一，但是雪雪真的很受歡迎啊，楚星一下子也搞不過人家就開始想歪心思。就前天晚上，他下播以後約了一個老板去酒店，結果衣服剛脫掉就有警察來掃黃了。”

宋稚：“……”

宋稚眼角嘴角一抽。

我不菜繼續道：“我朋友說有人拍到了楚星被帶走的視頻，我給你找找。”

宋稚：“……”

倒也不用這麽客氣，看不看的無所謂的。

宋稚沉默間，我不菜已經将視頻轉發到了他的微信上，又道：“其實昨天白天就有消息了，只是黑鯨直播的速度夠快，把這些都壓下來了而已，不過聽說現在黑鯨直播內部捧楚星的高層被處理了，所以楚星被抓的消息傳得也差不多了。”

肆意地嘲諷完楚星以後，我不菜又關心了一下宋稚的排名：“我剛去看了兩眼，估摸着你們仨的位置也定下來了，前三肯定有你一席之地啊。”

宋稚笑了笑：“還不還得感謝你？等事情結束了，我不忙了以後請你吃飯。”

我不菜立刻滿口應下。

退出了和我不菜的聊天，宋稚吃過午飯再次拿起手機時，才發現楚星的事情雖然來得猝不及防，但正如我不菜所說，幾乎已經人盡皆知。相關的詞條已經爬到了微博熱搜的第一。

後面還跟了一個小小的「爆」字。

而随後，宋稚打開群聊，發現所有人都在讨論楚星的事情。

又有人爆料：

聽說大boss本來有意想重新打造黑鯨直播，葉氏已經和某些綜藝節目談好了入駐黑鯨直播。結果這破事兒一出，大boss是不是要氣死了？

宋稚心想這大boss指的應該是葉行瀾。

他翻出葉行瀾的微信，發了個句號。

兩個小時後對方回了個問號。

宋稚關掉手機。

還好，沒氣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