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妹子竟然打了太子 去桃花山……

去桃花山的事倒十分順利。

葉菡跟沙夫人一說,沙夫人立刻同意了。只是不準葉菡同去。說家中本來事多,郡王府不日又要上門來向柯碧絲提親,總要做些準備。

見沙夫人如此偏心,葉菡都替盈兒難過。只得先派人到那邊別院準備起來,這邊又細細替盈兒準備了諸多物品,派足了婆子侍衛。

盈兒這幾日都在收拾東西,外頭的消息也不斷傳進來。

說是不知道什麽人把退親的事告訴了王爺,王爺火速回了京。最後也不知道郡王府內是怎麽鬧騰的,反正過了幾日,就聽說武安郡王上了書,要把楊繼的世子之位廢掉,轉給他庶出的大哥楊經。

随後沒兩日,郡王妃就請了媒人上門為楊繼求娶柯碧絲,婚期訂得很急,在兩月後的十二月十九。

這事轟動了全京城。

世人盡皆感嘆楊繼多情,為了心中所愛竟肯舍棄一切。

人人又都嘆喬盈兒可笑。

被人退親,竟不哭不鬧,還笑嘻嘻當場同意。

這樣呆傻,莫說楊繼不肯娶她,這偌大一個京城怕也沒有哪家小郎願意娶她。

縱使有鎮國将軍府這樣得力的娘家,這孩子日後也必是嫁不出去了。

筐兒聽到這些話,氣得又罵:“日後姑娘一定嫁一個最好的,氣死這些嘴碎的玩意兒。”

盈兒只是笑。她可巴不得這名聲傳得越遠越好,沒一人願來娶她,她才能一個人青山綠水,永世靜好。

臨出發,筥兒抱着那禁步匣子來問她要不要帶上。

她便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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筥兒笑起來:“怕二奶奶要給咱們多派幾個侍衛才行,回頭有人來打劫這天下第一的禁步,可要糟糕。”

說着便坐在一旁,打開禁步匣子,往裏面塞絲棉,以免路途颠簸磕了碰了。

一陣綠光閃入眼中,盈兒猛地想起一事,忙道:“你打開來我瞧瞧。”

待匣子打開,盈兒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

果然……這翡翠成色跟那日楊陌手上翡翠扳指的品相極為相似。

她真是糊塗了。這樣好品相的翡翠,還是三大塊,必是貢品,二哥從哪裏尋得來?必是東宮呀。

她伸手啪地合上蓋子:“替我送去給二奶奶吧。就說,多謝謝她辛苦替我安排桃花山的事。”

雖然這多半是二哥立了什麽功勞,楊陌賞他的,跟她沒半點關系。

可只要沾了他的邊,她便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她與他,死門生路,從此兩相忘。

*****

從來沒有這般自在過。

前世沒有,這一世也沒有。

喬家的別院在山腰,沿着山路,走到兔兒塆只要小半個時辰。

山下有不少農戶,每日早晨,公雞打鳴的聲音絡繹不絕。

她被吵醒也不惱,便起床。

有時在家吃早飯,吃完就在院子裏盤花弄草。

或者索性便穿得樸樸素素,帶着筐兒筥兒下山,到小鎮上去吃馄饨燒餅面條包子。

吃完了,再在小鎮上溜達溜達,或者去田間捉螞蚱青蛙。

單純的山野,單純的日子。

吃睡玩樂,日複一日,她幾乎都忘了這裏離京城也不過兩日路程,并非真的桃花源。

這一日,她又想去鎮裏的老湯家飯館吃松鼠桂魚。

桃花流水鳜魚肥,這道菜最好吃的季節自然是桃花開時,不過老湯頭做的松鼠桂魚,無論什麽季節,都外酥裏嫩,風味絕佳,好吃得讓她想連盤子一起吞下去,真真是她兩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道菜。

唯一的缺點是,只能到店裏吃,若是送到山上,挂漿炸出的酥皮便不脆了。

當然,若是她擺出鎮國将軍家小姐的譜,霸道地将老湯頭招到家裏來做,老湯頭怕也不敢拒絕。

只是她并不想叫別人知道她的身份,不然還怎麽跟筐兒筥兒兩個小姐妹一般在兔兒塆胡吃亂逛?

反正走小半個時辰,對她來說也不算個事兒。就算天再冷點兒,套上車,也不過一會兒工夫。

深秋山景已經蕭瑟,風兒吹得樹枝呼呼響。

她跟筐兒筥兒三人沿着山道慢慢走,府裏的侍衛們則盡職地遠遠跟在後面。

行得一半,正走得小臉通紅,卻聽見山路前方有馬蹄聲響。

她并沒多意外。

這條路上,還有幾家別院,都有仆婦看守。

日常要運送東西,也會架了馬車出入。

她便與筐兒筥兒找了處略寬暢的地方,往路旁草叢樹下站定,眺望山景,想讓馬車先上山。

時近正午,秋陽晃眼,她微眯了眼,只見枯林山石轉彎處,伴着馬蹄聲聲,出現一人一馬。

滿腔的血幾乎凝住。

為什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

皇家人有皇家人的去處。便是春天桃花最盛時,他也不該出現在這裏。

高大的烏骓白鬃大馬上,楊陌身着秋麒麟色雲錦箭袖,腰束黑色綴銀革帶,一襲銀色披風,英挺清俊,氣度高華。

轉眼一人一馬已經到了近前。

她忙低頭,心想自己穿得如丫頭一般,他肯定認不得自己,必會縱馬而過。

正心中默念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可兩條黑黑健壯的馬腿還是偏偏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在停在她面前。

視線只敢停在兩條健碩的馬腿上,馬匹的氣味很重,她只拿頭頂給他看。

聲音仍是一派的冷淡清寒,如這山裏的秋風,他問:“喬姑娘要下山?”

盈兒郁悶。他怎麽認出她來的?!他又問的這是什麽廢話。

不過她總不能當不認識他,當即敷衍地點點頭,心裏盼着他趕緊滾蛋。

不想他卻并無半點繼續前行的意思,竟接着問:“去哪裏?”

盈兒真想一拳打在馬腿上,說不定馬兒受驚,會把這個讨厭的人帶得遠遠的。

可也就只能想想而已,真一拳下去,馬兒先送走的人只會是她。

“盈兒?”

聽到喬檄的聲音,她如遇救兵,擡眼看去,果然見喬檄正策馬上來,她忙叫道:“二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喬檄行到近前,扯住馬缰,裂開嘴角笑道:“我與……楊公子出京辦事,路過此處。想到咱家別院稍作歇息。”

“那二哥哥趕緊帶楊公子去歇息吧!”她仰起臉,心頭一松。他們要歇息自去歇息他們的,反正別院裏有的是婆子丫頭。她下山吃完東西,等他們走了再回就好。

哪知喬檄還沒回答,楊陌卻冷冷道:“有客至,你這個主人,不招待一下嗎?”

*****

湯老頭的小飯館雖然在本地數一數二,可是跟京城華麗的酒樓沒法比。

小小的木頭房子脫了漆,外頭一塊大紅匾額,四個寫得挺周正的大黑字:湯家飯館。據說是某個上京趕考的才子所寫。

門口一副木底黑字對聯:粗茶淡飯世間樂,細水長流天下歡。

掀開藍花門簾,裏頭放了七八張木頭桌子。自然也不可能有包間這種東西。

因天氣漸冷,堂中沒什麽行商,只有一桌客人。

盈兒跟在楊陌喬檄身後進門,等看清那桌客人,就暗叫一聲不好。

袁寶福居然也在。

這袁寶福是本地一個小鄉宦之子,生得頗為富态,十七八歲,尚未娶親。

一個月前她到梁家馄饨店吃早點,被他一眼看上了。

之後她下山,時不時就會碰到他。每次他都紅着臉,很害羞地遠遠看着,并不敢上前說什麽胡話。

見他并無什麽無禮舉動,她也就懶得多事,只當看不見。

沒想到七八天前,她在胡家燒餅鋪又遇到他。

他竟滿臉通紅地湊上來,結結巴巴地打聽她是哪家的,說要遣媒婆來提親。

倒讓她一時愣住。

兩世為人,極少見這般赤誠男子,對個丫頭也鄭重其事,願意以禮相待。

她懶得跟個小毛孩子計較,只不理他。

離開時,他倒也并沒敢繼續跟着。

只是那日她都走得老遠,一回頭,他居然還在原地一動不動,傻傻地看着。倒叫她心生唏噓,心裏生出一絲溫暖。

如今袁寶福見着她,果然當即又紅了臉,匆匆站起,笨手笨腳,帶翻了桌上的一碗面湯,将他一身墨綠綢衣弄得狼藉一片不說,那湯碗還掉下來正正砸中他的腳尖。

他痛得一跳,卻沒叫出聲來,只臉更紅,一雙眼腼腼腆腆地看着她:“姑……姑……娘。”

盈兒一下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袁寶福見她笑了,也傻傻地笑起來,眼珠子亮亮的,激動得臉更紅了。

老湯嫂是個嘴碎的婆子,可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她看當先進來的兩位公子相貌穿着,便知人家身份不俗,以為盈兒只是碰巧跟他們一起進門,便先請兩位公子稍等。一邊拿着抹布使勁擦桌子,一面取笑盈兒道:“真要跟姑娘道個喜了。這位袁小爺自從知道你喜吃咱們的松鼠魚,便日日在這裏等你。今日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盈兒不覺得害羞,只覺得頭痛。

這事雖然叫楊陌知道也毫無關系,可她二哥哥喬檄在呀,別誤會了她跟袁寶福有什麽,怕出事把她抓回家才好。

正要開口辯解,卻聽寒磬般的聲音淩厲而起:“攆走!”

老湯嫂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兩個裝束齊整,孔武有力的錦衣侍衛,一人一邊架起袁寶福,就朝店外拖。

袁寶福蹬着雙腿,掙紮大喊:“你們做什麽?我犯了什麽王法?盈兒姑娘,別怕,我叫人來救你……”

盈兒瞠目結舌,反應過來,氣得粉臉通紅,轉身就朝店外跑。

筐兒筥兒不明白她要幹什麽,忙急急跟上。

可惜盈兒沒跑兩步,胳膊就被人死死抓住。

她擡眼一看,竟是楊陌,心裏更是翻江倒海怒氣翻騰。他憑什麽要趕走袁寶福?!他憑什麽抓住她?她跟他根本毫無關系。

“不許去。”他命令道,聲音波瀾不興,眼睛裏卻有火苗在竄。

可盈兒已經氣瘋了,哪管他是什麽情緒,擡腳就朝他的小腿一通亂踢,像一只落入陷阱徒勞掙紮的小動物,嘴裏嗚嗚咽咽地嚷:“放開我,放開我!袁寶福是我的朋友,你憑什麽欺負他?”

他是太子,身份高貴又如何?在她心裏,他還不如一片摯誠的袁寶福!

所有人集體呆若木雞。

尤其是喬檄,腦子裏反反複複只有一行字不斷滑過——他妹子竟然打了太子他妹子竟然打了太子他妹子竟然打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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