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他的吻霸道急迫,并不給奚言任何喘息的空間。

直到,奚言細細的手臂從水中撈起,她雙手環勾住他的後頸,手臂上滑落的水珠浸濕了他的棉質睡衣。

洇濕在皮膚裏的些許涼意,像是烈火裏微不足道的雨點,絲毫起不到降溫的作用,只叫兩人之間的那吻更深刻,更濃重,難分難舍。

許澤南的手順着她的背緩慢地往下滑,手指停在她腰窩時,他手腕一擡一勾,托着她從水中站了起來。

大片大片的水花掀起層層激浪,砸落在岩壁泡池的山泉水裏,将周遭的竹林、低矮的灌木叢打濕、澆灌,耳邊傳來清脆的啾啾鳥鳴,暧昧的交響曲伴奏帶。

她體重很輕,即使一身水漉漉,他仍能把她托高環抵在腰腹之前。鼻息交替之中,他問:“今晚,你要我睡主卧嗎?”

“孩子們呢?”

“睡了。都睡了。”

奚言便笑起來了,她雙眸彎起,賽過了窗外枝頭勾住不讓走的彎月。

她的臉很小,圓圓的,下巴尖尖翹翹。

平行性的雙眼皮下,眼部留白少,杏眼瞳仁大。

許澤南看着她一對潔白如玉的耳垂慢慢鋪上粉色,也不止是耳垂,所有一切視野可見,包括被山泉水浸泡過的曼妙。

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來,許澤南和她對視。

他所有的迫不及待還是在這一切被壓制住,他想,但他仍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七年的時間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天兩天。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重新接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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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言加重了壓住他後頸的力道,用一點殷紅輕舔上他的唇,行動告訴了他答案。

要的。

今晚,她要他睡主卧的。

他盯着她那對粉色的耳垂,心思直白,垂涎已久。

一段纏綿的吻後,他含住了她右邊的耳垂,聲音暗啞:“先去洗澡。”

“嗯。”

“一起?”

她把腦袋往胸前埋了埋:“你說了算啊。”

許澤南便抱着奚言去衛生間洗澡。

長腿經過套房裏的次卧門邊時,次卧裏傳來兩聲不和諧的咳嗽聲。

小朋友的聲音很容易分辨。

許澤南長腿頓住的同時,他感覺手上一輕,奚言反應很快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并随手拎過寬長的大浴巾把自己包裹了起來:“泡泡咳嗽了。”

“嗯。”許澤南仰頭望了下天,并鼓起唇向上吹了一口長長的氣:“我去看看兒子。”

奚言的脖頸兒仍是微微的紅:“那我先去洗澡了。”

“等會兒,我說了還算?”

“如果你兒子沒醒的話。”奚言漂亮的眉眼輕輕眨一眨:“你說了就算。”

奚言以為許澤南去次卧裏看兒子不會要太久的時間,她以為他有可能會進來,所以,她并未将門反鎖。

但等她洗完澡,發現他并沒有進來。

他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出現的動靜。

是孩子們醒了嗎?

奚言穿上浴袍,将腰上的束帶系好,濕頭發用幹毛巾包裹住,也提步走向了次卧。

她推開門縫,看見許澤南坐在泡泡的床邊。

次卧裏沒有開燈,只有一盞微弱的挂牆小夜燈。淺淺的昏黃将他的身影籠罩得朦胧,身材的弧線投射在白色牆壁上成了曲折離奇的影子。

他将泡泡的保溫杯杯蓋摁好,側身放在了床邊櫃上,他該是剛剛喂過泡泡喝水。

奚言剛想走進去,卻又頓了步子。

她看見他堅朗的上半身躬起,貼近了泡泡平躺着的高度後,說:“爸爸要把泡泡腋下的溫度計取出來了,泡泡不要害怕。”

他對睡眠中的兒子說話,語氣溫柔,擡起兒子手臂取出腋下的水銀溫度計時,動作輕緩。

奚言彎下了唇。

男人也不是不能帶孩子。

男人也不是帶不好孩子。

男人帶孩子,也不一定就要女人在旁邊看着。

奚言又看見許澤南一手拿着水銀溫度計,一手拿着摁了靜音的額溫槍,對着窗外的微弱月光,對着挂牆小夜燈發出的薄薄夜光,對比起兩個溫度計顯示的溫度差異。

奚言看見他皺了眉。

她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像是解題時,解到一道無解的題。

許澤南在聽到奚言腳步聲後,立即看向她,并且皺着眉問她:“兒子的臉怎麽這麽紅?”

他聲音很輕,但語氣很認真:“還很燙手。”

他說,額溫槍和水銀溫度計,兩個溫度計測量出來的體溫并不一樣,額溫槍顯示溫度正常,水銀溫度計卻顯示應該是有點兒發燒了。

新手爸爸上路。

體驗了擁有一雙懂事聽話的兒女的快樂之後,他也得經歷一些考驗了。

孩子長到幼兒園大班的這個年紀,其實并不難帶了,教育糾偏只要和他們講道理,他們都是很快能接受并且改正的乖巧寶寶。

所以,他出現在孩子成長的半途中,并不會感受到多少帶孩子的困難。

除非——

孩子生病了。

奚言向他伸了手:“體溫計遞給我一下。”

許澤南把兩個溫度計遞給她,同時,他站了起來,和她一起垂眼看刻度。

但他比她高很多。

奚言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從腦袋上方落下來,他的男性氣息将她自上而下地包裹住。

“怎麽樣了?”他問。

“發燒了。”奚言說。

奚言順帶着給新手爸爸普及了一□□溫計的常識。水銀溫度計測量出來的結果比較準确,額溫槍是比較方便,但是額溫槍的使用是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的。

比如,它需要和被測量者保持在同一環境下十五分鐘以上;每次需測量三回,來保證測量結果的準确性。

并且,盡管如此,它仍有可能會發生失效和不準确的情況,所以,一切以水銀溫度計為主。

水銀溫度計上顯示的溫度是38攝氏度,所以,泡泡發燒了。

許澤南聽明白了,他從奚言手裏接過水銀溫度計,眉心仍斂着:“看看女兒。”

奚言告訴他,千萬別在小繁睡着的時候,試圖用水銀溫度計給她測量體溫。

“會哭。”奚言說:“超大聲。”

許澤南踩在上下床連接處第一節橫杆上的腿縮回,換了額溫槍,才又重新脫了鞋光腳踩在橫杆上。

三次測量之後,許澤南重新站在地面上,他又對着自己的腦袋測量了三次,之後,他才告訴奚言,說:“36度3,小繁體溫正常。”

“我帶兒子去醫院。”他很快做了決定:“你在酒店陪女兒休息吧。”

新手爸爸确實沒有應對孩子生病的經驗。

奚言将經驗傳授給他,38攝氏度是低燒,兒童和成年人都一樣,是屬于比較常見的症狀,輕微咳嗽症狀也不要緊。

他們可以采取物理降溫加觀察的方式先行處理。

許澤南眉心仍蹙着:“我出去去打個電話。”

奚言也沒有攔着他。

許澤南站在陽臺上給蔣澄打了個電話。

他第一次為了表示正式,在電話裏喊了蔣澄一聲蔣院長。

蔣澄正在燈紅酒綠,他接通後,差點兒以為自己被人下了藥,産生幻聽了。

直到電話裏的人,清清冷冷的嗓音再次響起:“換個安靜的地方,問你點事兒。”

“哦。”确認了對方确實是失聯已久的許澤南之後,蔣澄這才陰陽怪氣地道:“什麽麻煩事兒讓您又想起了我這個塑料好兄弟?”

話這麽說着,蔣澄卻也從嘈雜的包廂裏走了出來,他靠在安全通道的牆上,點燃了根煙銜在嘴裏,陰損道:“找我結紮啊?”

許澤南沒理會他話裏的損,直接說了正事兒:“我兒子發燒了。”

蔣澄一聽,将煙頭掐在垃圾桶上,一秒恢複正色:“你在哪?”

許澤南說他在迳州。

蔣澄說,哦,那遠水救不了近火,但可以給他點兒救火建議。

蔣澄聽了許澤南對泡泡的情況描述以後,給的建議就兩個字:觀察。

找醫生跟不找醫生有什麽區別?

許澤南忍不住,問:“你靠譜嗎?”

蔣澄生平最恨質疑,管他男女老少,親疏遠近:“我他媽臨床醫學本碩連讀,要不是老爺子以死相逼我回來接管醫院,我現在就是臨床醫學本碩博連讀了,你說我靠不靠譜?”

許澤南這才“嗯”了一聲,說,知道了,挂了。

蔣澄就不樂意了:“你現在是除了老婆孩子,就沒話跟我說了是嗎?”

确認了泡泡是因為輕微感冒症狀引起的低燒,屬于常見症狀,并不需要做特殊處理之後,許澤南心情輕松了不少。

他于是挂電話前,就勉強和蔣澄說了點兒別的:“我不結紮。”

“奚言不讓。”許澤南笑了下,然後壓低了嗓音講電話:“她很小氣,男的也不讓看。”

蔣澄:“……”

是蔣澄先挂的電話。

許澤南講完電話之後,重新回到孩子們的次卧裏。

床邊櫃上放着一個折疊洗臉盆,奚言正在往清水裏浸泡兒童毛巾。

許澤南看見泡泡額間還搭了塊濕毛巾。

她在給兒子做物理降溫了。

許澤南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濕毛巾,說:“你教我一下,我來吧。”

奚言點點頭,跟他說了下要如何給孩子做物理降溫。

用溫水擦浴,擦拭的部位集中在頸部、腋窩、腹股溝、腘窩等處。

“知道了。”

許澤南将溫毛巾搭在泡泡的手心裏,一邊給兒子擦手,一邊跟奚言說,讓她早點去休息了。

這裏他來就好。

奚言看着他,欲言又止。

但最終,她也只是垂了垂眼,說:“好。”

奚言擡腿往門外走,手停在門握上,她頓住腳步,還是提醒了他一句,說:“你身上濕了,記得換身衣服。我調了鬧鐘,後半夜換你。”

“嗯。”

奚言走後,許澤南仔細認真地幫泡泡擦拭着身體,進行物理降溫。

毛巾交替在折疊臉盆中擠擰,泡泡額前疊成豆腐塊的小毛巾換了一次又一次。

差不多十二點多鐘的時候,泡泡的腋下溫度,終于恢複在正常範圍值內了。

許澤南這才利用這個時間去衛生間換了身衣服。

他垂眼在奚言的主卧門外站了一會兒,确認裏面沒動靜了,沒忍住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主卧裏擺着一張柔軟舒适的大床,大床的長和寬分別有兩米二,她只睡在最邊上,似乎是身旁留着的空間是為了分享給另一個人。

這半邊位置,本來今晚終于應該是他的了。

但現在——

許澤南嗤笑一聲,這大概是兒子對他的考驗吧?

奚言沒拉上窗簾。

窗外的月亮被樹枝勾住了,涼薄的月光傾瀉滿窗,她睡在月光下,睫毛輕顫,秀挺的鼻翼緩慢收縮舒張。

也許是因為孩子生病了,她沒有睡得很安穩。

許澤南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他靜靜地看着她入睡,漂亮的眉眼,光芒被夜斂去幾分,睡顏卻仍清純無辜。

他沒忍住,低下頭,親吻了她的鼻尖。

他在月光裏偷吻了他的姑娘。

“辛苦了,孩子媽媽。”

許澤南關掉了奚言床頭的鬧鐘,這才又退出了主卧,重新回到次卧裏。

泡泡的臉不再紅了,也不再燙了。

泡泡睡着了。

許澤南沒再用水銀溫度計給他量腋溫了,他只是額頭碰額頭,感受了一下兒子的體溫,是正常的。

許澤南坐在兒子的床邊,腦袋靠在上下鋪城堡床的橫杆上,閉眼休息。

這一夜,他沒怎麽睡,總是醒過來,查看兒子的情況。好在是,後來,每一次他醒來,泡泡都沒有再發燒了。

隔天早上。

奚言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了。

奚言愧疚地拎起了床邊櫃上的鬧鐘,結果發現,不是她沒設鬧鐘,而是她設好的鬧鐘被人關掉了。

奚言的心頭湧過一絲暖意。

她重新把鬧鐘放回去。

收回手時,她又發現床邊櫃上溫着個熟悉的保溫杯。

她擰開,淡淡的姜棗味道吸入鼻腔。

她抿唇喝了一口,想起許澤南前天說過的話。

他說,你上個月,是今天。

所以,她從前天開始,每天都會獲得他親手煮泡的紅糖姜棗茶一杯。不過,她的生理期其實從來都不準的,這個月并不是他說的那天,也不是昨天,不知道會不會是今天。

但,奚言她還是忍不住想。

睡到這個點醒來,床邊櫃上放了杯紅糖水,用保溫杯溫着的,這一天都是好的。

喝完他親手泡制的姜棗茶後,奚言起床洗漱。

當她在主卧的衛生間裏洗漱完,推開主卧門的時候,發現許澤南已經不在酒店套房裏了。

奚言剛拿了手機想給他打電話,側耳又聽到門邊有動靜,她便又收起了手機。

待門開了,許澤南出現在視線裏。

他已經沒穿睡衣了,換了身外出的衣服,卡其色闊版工裝夾克,搭條米色的休閑褲。

他中長款夾克裏面穿了件同色系襯衫,襯衫上面四顆扣子未扣,露出最裏面的白色羊絨衫。

他的衣品一直不錯。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雖然他經濟條件不是很好,衣服也沒有很多,但他仍每天穿得幹淨清爽。

又因為他長得好看,普普通通的衣服搭配在他身上,不管新舊,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

後來,他和奚言談戀愛了。

奚言是個顏黨,給他搭配衣服更是用心,在穿搭上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她偶爾心血來潮,在他的衣服配飾上做一些小動作……

比如blingbling的鑽石袖扣,blingling的領帶夾。

奚言回了回神,問:“你去哪兒了?”

許澤南提着手裏的焖燒杯,說,他去給她和孩子們煮點兒粥,但他只會煮白粥。

所以——

“将就着吃點兒。”

他抓了下耳朵,似乎也為自己拿不出手的廚藝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害羞起來,小動作不斷。

奚言有些意外:“這麽早嗎?”

“嗯。”許澤南關上門,回答她說:“昨晚,沒太睡得着。”

“因為照顧孩子嗎?”

“不是。”

聽到他這麽一否認,奚言擡起腦袋:“嗯?”

許澤南提着悶燒杯,走進來站在桌子旁邊,短促地笑了聲,說:“可能是因為沒睡到主卧吧,人臨睡之前的願望落了空,心裏面難免委屈。”

“……”奚言忍不住彎起眉眼,咬了下下唇瓣。

“保溫杯裏的姜棗茶喝了嗎?”他又問她。

“嗯。”奚言也挪步到桌邊,和他站在一塊兒:“你怎麽把我設的鬧鐘關掉了?”

許澤南揭開焖燒杯蓋,白粥的香氣瞬間裹了滿鼻。

“你想不到原因嗎?”

奚言小聲嘟囔:“我哪知道?”

“你有起床氣,淩晨一點,鬧鐘是能叫醒你,但倒黴的不還是我嗎?”

奚言擡眼剜了他一眼,眼神裏卻沒有任何要怪罪他的意思。甚至,許澤南還覺得她剜他的這副模樣,神韻裏滿是讨人歡心的嬌媚。

……

除了自己回房車上煲了白粥,許澤南也從酒店的高級餐廳裏打包來了一些精致的早點。

這會兒,孩子們還在睡。他們兩個人就坐在餐桌邊,安靜地喝粥。

因為健身的原因,許澤南習慣早上吃幾個雞蛋白。今早因為喝白粥,他也沒喝蛋白粉或者牛奶。

奚言的早飯就吃得比較講究。

粥、小菜、精致的點心,許澤南很清楚她的飲食喜好,準備得一樣不少。

兩個人吃完早飯後,孩子們也醒了。

他們醒了,不吵也不鬧,不喊爸爸也不喊媽媽,就分別鑽到衛生間洗漱。

等兩個孩子洗漱完以後,許澤南又重新給他們量了一次體溫,小繁拒絕了他的水銀溫度計。

小繁縮住小小的身體,不斷往後退,她撅起嘴:“不要啊,小繁怕癢。”

許澤南拿女兒完全沒辦法。

最後,他拿額溫槍對着女兒的額頭,“滴滴滴”了三次,三次都是一樣的溫度。

兩個孩子都是正常的溫度,沒有發燒。

泡泡的精神也不錯,似乎昨晚發燒的人根本不是他。

嗯,把爸爸攔在媽媽卧室外面的也不是他。

抹掉爸爸和媽媽之間,月色正濃的,情到濃時的,就更不是他過分的一聲咳嗽聲了。

兒子對他幹的好事,一無所知。

群裏面在說集合去游樂園的事兒,許澤南正在吃飯的泡泡商議,要不今天就別去游樂園了,他陪他,或者媽媽陪他在酒店休息。

泡泡搖頭:“不要休息。”

許澤南就也沒再堅持。

等兩個孩子吃完早飯以後,他們就收拾收拾,出發去游樂園了。

“太好了,游樂園裏有長頭發的女鬼。”小繁興奮地戴好了她的線圈帽子:“爸爸,我們一起去看你和小繁同樣喜歡的鬼屋吧。”

作者有話說:

物理降溫的方法來自百度,“頸部、腋窩、腹股溝、腘窩”這幾個詞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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