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泡泡和小繁兩個孩子出去以後,還貼心地給他們關上了門。
奚言常常想,她這兩個孩子是生來報恩的。
除去嗷嗷待哺和咿呀學語,不,即使在這兩個階段,他們依舊是轉移了這些年漫長歲月裏,她在情感上的空虛,也撫平了她和許澤南分手以後對愛情的心灰意冷。
随着門被關上的動靜。
奚言兩條細細的手臂攀上了許澤南的寬肩,放松地垂在他胸前,她細細尖尖的下巴仍擱在他的肩窩裏。
她屈起一條手臂,食指撓了撓許澤南凸起的喉結,她的聲音通過骨骼傳播到他耳畔:“要怎麽哄南南呢?”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
她撒着他無法抗拒的那種撒嬌。
是久違的,是熟悉的,一下便能将他擊穿的。
許澤南仍在和意志力做鬥争。
絕不能妥協。
不能姑息這種行為,不能助長她這種風氣。
鴿一次。
她就能鴿他無數次。
他面無表情,上下唇瓣拍合忍不住先背叛了他,高冷而傲嬌地回答她:“我很難哄。”
一開口就暴露了的人。
他早已被他自己出賣了。
“是嗎?”奚言就彎起杏眼笑了:“南南難哄啊?”
随着她話剛說完,許澤南就感覺到後頸處的皮膚落下一片濕潤。她……她親了他,還是親的那裏。
那一瞬間,許澤南想。
管他的什麽原則不原則。
風氣不風氣。
她做什麽都是對的。
他手臂往後一擡,長手握住她的腰向前一用力,趴在他肩上的人就順勢一倒,跌坐在他的懷裏。
因為失重,她雙手揪住了他的衣領。
而他這會兒就跟一身軟骨頭似的,奚言明明沒用什麽力氣,他卻随着她揪住衣領尋求力量支撐的動作,往前躬了腰,向前傾倒。
兩個人同時摔下去。
奚言墊在他下面,他一手托着她腰,一手護着她後腦勺,兩個人摔倒在兒童防滑軟墊上的時候,唇瓣輕輕拍打了一下。
“這算是你主動的?”許澤南手撐着兒童防滑防摔軟墊,并不使自己全身的重量傾壓在她身上,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還是老天爺主動的?”
“明明是你故意的。”
眉心相抵,不過分毫的距離,奚言抗議。
“哦,是我故意的。”他點了點腦袋,腦袋碰着她的前額,他也不否認,眉眼之間的線條柔和下來:“那我可真不值錢。”
“你本來就不值錢。”
“嗯。”
已經是這種姿勢了,奚言就幹脆拽着他的衣領往下壓向自己,這樣的邀請不言而喻,許澤南心領神會地親吻了下去。
只是,兩個人保持這樣的姿勢親了一會兒之後,許澤南又抱着奚言坐起來。
他的手臂墊在她的膝窩裏,腕骨一用力,奚言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的雙手仍緊緊揪着他的衣服領口。
“你要勒死我了。”他說。
“呸呸呸,過年呢!”她柔軟的唇瓣貼上去,封住了他的唇:“別說不吉利的話。”
“嗯。”他笑:“那做點吉利的事。”
經過一番促膝長談。
不是。
促膝長吻。
兩個人和好了。
許澤南還能神色如常地坐着跟奚言聊天,關心她的工作:“今天去學校累不累?”
今天去學校是學校有一些工作上的調整。
因為六年級六班相較六年級其他幾個班級,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落後較多,學生家長聯名上訴,在整個寒假期間都沒停止,學校迫于壓力,打算将六年級六班的幾門被點名的任課老師全部撤換。
時間緊迫,就在臨開學的這幾天才做的決定。
因為奚言在來星芒小學之前一直帶畢業班,所以學校想讓她這學期教六年級六班的語文。
教畢業班本身問題不大,她也算教齡豐富,只是臨到開學了才通知她這件事情,實在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好不容易通過一學期的努力和三年級的小朋友建立起來感情,也把他們的學習習慣培養得不錯,這臨時就要通知她去教六年級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摸底、師生相處、情感搭建……
學校這種行為對她來說,是把她往火坑裏推。
但學校卻豎起拇指對她說:“奚老師,救火英雄。”
奚言腦袋埋下去,點頭:“很累的。”
許澤南聽後,沉默了一陣。
他不是不可以說你別上班了,我養你。
他當然養得起。
但他不會說出這種話。
他太了解她了,她是書香門第,從她外公外婆這一代開始全是從事教育事業,她從小接受到的觀念和背負的使命就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教書育人。
在他沒有出現的這幾年裏,她一個人,她都一直在堅持她的事業和理想,可見教書育人四個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何其重。
許澤南不想說出輕浮的話來,譬如,你別上班了,我養你啊……那是對她價值的貶低。
何況,他現在在她身邊了,她不再是一個人了,他可以去分擔掉她生活裏的很多繁瑣而消耗精力的事情,譬言,接送孩子上下學,照顧她和孩子的生活起居……他可以支持她去實現她自己的價值。
許澤南揉了揉她的腦袋,用了像他對待孩子們那樣的力道,然後将人重新攬回懷裏,他問:“我能幫你做點兒什麽?”
奚言搖搖頭。
“我就是跟你傾訴一下。”
事已至此,就只能多花時間多花精力了,既然她已經答應接下來了,就要負起責任來,不能耽誤了學生。
“嗯,很樂意當你的情緒包。”
“謝謝。”
“那我去把晚餐加熱一下。”許澤南說完起身:“我們今天早點兒吃完,你早點休息。”
奚言這才低頭注意到剛才那段時間裏,她被他扯得淩亂的衣服,緞面面料的白襯衫胸前被他拽散的蝴蝶結,只松松垂下長長的絲帶,揉亂卻暧昧的……
她再擡眼看看那人,他的襯衫和長褲穿得整齊平整,一點兒褶皺都看不出來,就很過分。
那人已經拉開門出去準備晚飯了。
他還關上了門。
也不能把孩子晾在外面太久。
奚言在心裏罵了他幾句,還是默默吞下了這個啞巴虧,但男女調情的過程……她也是享受着的。
好像,還挺解壓。
她理好衣服,降完面部的頰溫。
拉開兒童房的門,也跟着他走了出來。
令奚言意外的是,兩個孩子自己已經把爸爸提前做好的菜從蒸箱裏熱好端到餐桌上了。
“哇,寶寶真能幹。”她誇道,但也不忘叮囑:“但還是要注意安全,不能被蒸汽燙到哦。”
“我們知道呀。”小繁攤開雙手,給奚言看她佩戴的兒童防燙隔熱手套:“爸爸對我們講過了呀,他還給我和哥哥每人買了一箱兒童隔熱手套。”
“小繁的是粉色的,哥哥是藍色星空色的。”
“就是我跟哥哥也不知道。”小繁擡起穿戴了厚厚的隔熱手套的手敲了敲腦袋,打了個問號:“爸爸他是以為我和哥哥對烹饪能堅持多久的興趣啊?他究竟知不知道,孩子的興趣都是三分鐘熱度呀。”
噗。
孩子的三分鐘熱度。
孩子爸爸的一箱兒童隔熱手套。
奚言樂得不行。
再看那抹高大冷毅的身影,他正在廚房料理臺前忙碌着,他彎腰,他直身……他大多時候冷淡,有時也熱情,但他的熱情,似乎都只給了她和孩子們。
好像因為他在,在最後一學期接下畢業班,也不是那麽讓人手忙腳亂了。累了的時候,她還可以靠一靠他寬厚的肩。
好像,她開始有了退路。
奚言有些走神,被小繁一句話拉回:“媽媽,你的嘴唇怎麽這麽紅啊?”
奚言:“?”
“很紅嗎?”
奚言心虛地用手背擦了擦唇。
為表示對媽媽的關心,泡泡聽見了母女二人的對話以後,“噔噔蹬”從許澤南腿邊跑來。
他湊到奚言面前,小手捧着媽媽的臉,認真而仔細地觀摩一圈,又認真地陳述事實:“不只是嘴唇變紅,媽媽的尖尖的下巴也是紅了一片。”
泡泡得出結論:“媽媽是皮膚過敏了。”
“……”
這會兒,奚言真的就不止是嘴唇紅了。
也不止是尖下巴紅了。
她現在是臉也紅了,耳朵也紅了。
白皙的頸也紅了。
這要是小繁想要畫畫創作,她落在小繁的畫中,一定會被小繁用紅色水彩塗了滿臉。
你問她:“寶寶,你這畫的什麽呀?”
小繁肯定會說:“媽媽羞羞,羞得臉都紅了,比紅色蔬菜還要紅。”
奚言她現在不但通紅,她還無地自容。
奚言準備遁地逃跑了,卻被聞訊而來的許澤南扯住了手臂,到底是眨眨眼就能拍板談幾億幾十億項目的人,他臨危不亂,同時還安撫了他的組員。
他面不改色地對孩子說:“媽媽新買的口紅,顏色很好看吧?”
“是口紅的顏色啊。”小繁想了一下,說:“媽媽的口紅比辣椒紅色還要紅。”
泡泡很嚴謹:“那是車厘子色。”
奚言:“……”
“媽媽太開心了,一不小心手背蹭過剛塗好的口紅。”許澤南笑了一下,拇指指腹來回摩挲碾過她的下巴:“車厘子色就刮蹭在了媽媽尖尖的下巴上。”
奚言:“……”
他一個喜歡她穿粉色的人,他有什麽資格打趣她?
他分得清辣椒色和車厘子色嗎?
奚言蔫壞的想,他應該只能分清死亡芭比粉。
等吃完晚飯,奚言才終于恢複了淡定。
她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麽他能那麽淡定?明明就是被他親紅的,明明她就沒有買什麽口紅。
奚言面一攤,手掌也一攤。
問正在濾水池邊上洗碗的人要:“我新買的口紅呢?”
那人就更淡定了。
他邊把碗放進消毒櫃,邊道:“等孩子們睡了。”
“我送你個比剛才還要紅的。”
奚言:“……”
要命了。
奚言故作淡定的将他拿捏:“有本事你別等孩子睡着。”
許澤南看了眼客廳,在她唇上啄一口,笑着說:“我還真沒那個本事。”
“想要什麽顏色的口紅?”他恢複了正經,又說:“我給你買。”
奚言脫口而出:“死亡芭比粉。”
他皺皺眉,自動忽略了前面四個字,說:“粉色?”
奚言捂住臉,笑得細肩微聳。
……
等許澤南收拾完廚房,他們喊了兩個孩子下樓散步消食。
河邊微風撫悅。
春終于正了,到了再不會返寒的三月初。
兩個孩子在河邊撿鵝卵石。
鵝卵石砸向河面,漣漪蕩漾過一圈又一圈。
奚言突然明白個道理,砂石力量雖小,卻也可以将人的心潮翻攪個天翻地覆。
許澤南收回看向孩子們的視線,他對奚言說:“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帶你和孩子們去我媽那兒。”
他說,如果她最近因為開學的事情感覺到心煩的話,他媽媽那邊,他就再往後推一推。
往後推也沒那個必要。
早見晚見都是要敞開見的。
“有的。”奚言應下他:“明天學校沒有通知我們老師要過去。”
隔日,接近中午的時候。
一輛亮黑色的轎車停在別墅院子外面的停車位上。
孟琳和外孫孟許站在別墅門口,巴望了一個上午,終于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他們來。
正副駕駛的孩子爸爸和孩子媽媽先下車,孟琳迎上去,她笑容雖溫和,但眉眼之中還是掩蓋不了她複雜的情緒。
她此刻心情的複雜程度不亞于她兒子許澤南初次見到兩個孩子的心情。
激動、喜悅、愧疚和緊張又或者更多……
交雜在一起的。
為了表示尊重,孟琳并沒有稱呼奚言為孩子的媽媽或者是別的什麽稱呼:“奚老師,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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