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再見菲奧娜
窗臺上擺放着一盆小小的植株,嬌嫩青翠的葉子剛剛舒展開,頂端的嫩芽沐浴着透進來的微光,輕輕搖曳。
菲奧娜坐在窗邊,身上蓋着一條鵝黃的毯子,長發簡單地束在身後。她用一根細細的長管挑動着那一片葉子,将清水小心地通過管子滴在上面。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并不回頭,只輕輕道:“誰?”
蘇文心下平靜,返身關上門,回道:“是我,阿爾弗雷德。”
菲奧娜的長耳微微一動,她放下長管,動作又遲又緩,慢慢地轉過身來,一雙熟悉又陌生的湖綠色眼眸凝視蘇文良久,說:“是你啊,我等你很久了。”
她的樣子與兩百年前并沒有很大的變化,只是說話輕了很多,動作慢了很多,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了。蘇文下意識放輕了聲音,說:“菲奧娜,我來看你。”
“我知道,你會來——你答應過我。”菲奧娜擡起手,指了指角落裏的梳妝臺,重新半眯起眼眸,“那裏,你曾經托付的東西,我鎖在櫃子裏。阿爾,我沒有力氣再拿出來,你去拿吧。”
蘇文一怔,道:“可是我并沒有托付什麽……菲奧娜?”
菲奧娜半阖着眼,低聲說:“鑰匙在我的手上。”
蘇文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呼喚道:“菲奧娜?”
菲奧娜已神志不清地入睡。
蘇文十分困惑,小心地撩起她的袖子,便看見一條藍色的絲帶牢牢纏在上面。
蘇文一怔,伸出自己的左手。
兩條絲帶一模一樣,是負責約束的神阿齊爾用以懲罰背叛信仰者的道具,帶上之後将會壓制住受罰者所有的力量,甚至包括血統天賦。
蘇文努力半晌,絲帶紋絲不動。看了一眼菲奧娜疲憊的面容,他嘆了一口氣,說:【菲奧娜手上的絲帶掉落。】
藍色絲帶輕輕飄落,蘇文将它拾起,放進口袋中。
菲奧娜微微一動,将另一只手擡起來,上面套着一根繩子,串着一枚小巧的鑰匙。
蘇文解下鑰匙,半蹲下來,輕聲喚:“菲奧娜?你還好嗎?”
“我很好,阿爾,去拿吧。”菲奧娜低聲說。
蘇文又看了她一眼,便走到梳妝臺前,用鑰匙試了試,打開最後一層抽屜。
裏面擺放着一卷卷軸,很好地泥封着。
蘇文将它拿出來,又回頭看了菲奧娜一眼,揭下泥封,打開了卷軸。
泛黃的卷軸上用黑色的墨水精細地畫着一個奇怪的圖紋。斷開的圓環、半截鑰匙、奇異六面體,正是之前阿薩邁曾畫出的紋身圖樣。
蘇文疑惑地将卷軸完全展開。上面立刻散發出藍色的光芒,圖紋如水波一樣緩緩漾開來,一枚小東西從紙面上浮現出來,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蘇文蹲下身将它撿起。
這是半截金色的圓環,和圖紋上的那圓環的一半一模一樣。将它轉動,在微弱的光線下可以折射出很剔透的光。
蘇文順手也塞進了衣兜,便走到菲奧娜面前,想了想,說:“謝謝,你保管的很好。”
菲奧娜氣息微弱,沒有回音。
蘇文握住她的手,遲疑許久,低聲說:【菲奧娜身體轉好。】
等了許久,菲奧娜忽然手上一動,用力地反握住蘇文,力道之大直将他的手腕掐出青色的痕跡,她呼吸急促了起來,倏地睜開雙眼,緊緊盯着蘇文,對他說:“不要相信賽德拉格斯!不要相信賽德拉格斯……你答應我,阿爾弗雷德,你答應我!”
蘇文吃了一驚,連忙道:“菲奧娜,你不要激動……”
菲奧娜充耳不聞,整個人從躺椅上弓起,激動得手上青筋暴起,抓着他不斷重複:“你答應我!阿爾弗雷德,不要相信賽德拉格斯!”
蘇文只得連聲說:“我答應你,菲奧娜,我答應,你別激動……”
菲奧娜激烈地喘息半晌,躺倒在椅背上,疲憊地放下手,說:“對不起,讓我休息一會兒。”
蘇文揉了揉手腕,乖乖走出門,關門之際,道:“菲奧娜,你好好休息。”
木門無聲合攏,将兩個世界隔離開來。
阿薩邁背靠着一棵大樹,百無聊賴地玩着匕首,看見蘇文出來,便說:“有人讓我通知你,雛鳥要破殼了。”
蘇文且驚且喜,顧不上別的,連忙一路狂奔回傳舍。
風風火火地推開門,大吼一聲:“我的蛋呢?”
門內,西瑞爾正打開鳥籠,将兩個鳥蛋托在手上,若有所思地問旁邊的黑精靈:“你是說,有一只蛋早就死了?”
黑精靈點點頭。
蘇文一眼瞄到西瑞爾将一只手上的蛋抛了抛,一副“老子要撕票”的架勢,當下大驚,急吼吼地咆哮道:【西瑞爾不準動!】
西瑞爾身形一僵,在原地化為雕塑。
旁邊的黑精靈一驚,看着蘇文,将手搭到匕首上。
蘇文眼瞅着兩顆寶貝蛋還在西瑞爾手上,立刻轟隆隆化為滿屏地圖炮,咆哮道:【你們統統不準動!】然後立刻想到生物的問題,連忙補充道:【衣服變成石頭!】
可憐黑精靈們都穿着緊身輕甲,被這麽流氓式地一搞,都僵硬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同志們,是掙脫石頭果奔,還是這麽僵着?
注重隐私的黑精靈們掙紮了。
這時,西瑞爾右手上的鳥蛋輕微地“咔嚓”一聲,一條裂縫出現在蛋殼上。
蘇文眼睛一亮,原地起跳撲倒了西瑞爾。
西瑞爾作僵屍狀咚的一聲摔倒在地,眼睜睜看着小宅男興奮地趴在他身上,就地取材将鳥蛋擺在他胸前的絲綢襯衣上,小心地看着。
蘇文呼吸都快停住了,用膜拜的眼光看着新生命誕生的神聖一幕。
蛋殼裏的小家夥只喳了一聲,便默默努力擠啊擠,将小小的裂縫擴大,隐約可以看見裏面粉紅色黏糊糊的一團。小家夥休息了片刻,接着努力伸長了腦袋一頂。蛋殼發出輕輕的一聲裂響,頂上被破開一個小洞,那片白色的蛋殼頂在小家夥的頭上。
雛鳥努力地破殼,一屋子的石像都關注着它。
過了許久,小家夥挪動着細細沒長毛的翅膀,從蛋殼裏擠了出來,伸長脖子趴在外面,沒力氣動了。
蘇文被萌得半死不活,充滿憐愛地幫它将頭頂上那片蛋殼揭下來。
——那麽,到底是雌是雄呢?
蘇文小心地挪動小手指,試圖将它翻過來。
小家夥挪了挪,充滿了不屑地“喳”了一聲。
蘇文傻眼了。
古老而悠遠的鐘聲自林間響起,蓋過黑精靈的家園,傳達向陰影的盡頭。
一聲,又一聲。
遠古的樹木們交換着枝葉間的沙沙聲,将身軀上栖息的飛鳥們驚起,向着灰蒙蒙的天空飛去,發出一陣陣的鳥鳴聲。
黑精靈們低下頭,将手心印在左胸前。
蘇文回頭道:“喔喔,這是慶祝它的誕生嗎?”
他将剛破殼的雛鳥護在掌心,充滿驕傲地托了起來。
“這個鐘聲,是女祭司死了……”阿薩邁垂首,看着嫩粉紅的雛鳥,低聲說,“是我的老師,菲奧娜,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嗯,争取下下章讓賽德君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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