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只小蘇 (1)

見狀,晏小蘇不知所措地看向晏螢。

“媽媽,他……”

晏螢面色沉靜地走到晏小蘇身邊,摸了摸她的腦門:“沒事,媽媽說過了,都會幫你讨回來。做錯事的人,就要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

随後,晏螢對着浩浩輕揚下巴。

只見浩浩像是接受了某種神秘指示,機械開口:“對不起,小蘇。我不該嫉妒你的玩具小熊,不該扯其他小女孩的頭發,不該踩小朋友的新鞋,不該偷拿鎖在櫃子裏的pad,不該在一周內尿了三次床——”

晏小蘇:“……”

晏小蘇:“?”

前面的她還能理解,但後面的是什麽呀。

浩浩尿不尿床,關她晏小蘇什麽事?

接下來,浩浩進行了長達五分鐘的自我反省,幾乎将自己出生起做過的大大小小“壞事”都說了一遍。

“晏小蘇,對不起。要不,你來代替其他小朋友揪我的頭發,踩我的鞋吧。”反省到最後,浩浩将頭往前一傾,還乖乖地伸出了一只腳。

晏小蘇沒有回答。

因為在這期間,晏小蘇注意到了站在浩浩一家人身側的程老師。

程老師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跟以往格外不同:如果說以往的程老師是和藹可親、春風拂面的,那麽如今的程老師,臉上的春風與親切已經完全消失。

留下的,是一種近似僵硬的神情。

望着她隐隐發白的面容,小蘇腦海莫名浮現出了一只大恐龍——蒲公英班有一些小朋友,在投影儀上驟然看到惟妙惟肖的恐龍電影時,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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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螢聽不到晏小蘇的心聲,但如果她能聽到,就會幫晏小蘇作出解答。

這種神情,是敬畏。

是對于超常力量與未知的敬畏。

最後,在周圍幾人的注視下,晏小蘇輕輕開口。

“浩浩,你下次不要再這樣做了噢,”晏小蘇說,“我不會扯你頭發、踩你鞋子的。”

……小蘇才不會做小壞蛋做的事。

要是她這麽做了,小蘇不就也成小壞蛋了嗎?晏小蘇理直氣壯地想。

晏螢在一旁默默地注視着小蘇。

“媽媽,我們回家吧。”對着浩浩說完後,晏小蘇深吸一口氣,小手拽了拽媽媽的皮衣衣擺。

現在的氛圍變得好奇怪。

浩浩爸媽不說話,程老師不說話,媽媽也不說話;在沉默之中,晏小蘇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

……她好想離開這裏。

“好,聽你的,小蘇。”

晏螢點頭,淩厲的視線掃過浩浩一家,拉起晏小蘇的手。

在兩人走出蒲公英班後,晏螢悄悄合上了手中的懷表表蓋。

就在表蓋阖起的同一時間,一片死寂的蒲公英班內,突然響起了浩浩一家人如夢初醒的聲音。

“我怎麽會在這裏……?”

“哇啊——不要教訓我——”

“咦,是程老師?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海源幼兒園外。

雨絲如霧,給空氣帶來些微潮氣。

晏螢把晏小蘇抱起,放到了跑車後車座的兒童座椅上,還給她戴了個小號的白色半盔。

“媽媽,我想坐前面……”

小蘇被禁锢在兒童座椅內,費勁地把卡在座椅內的玩具熊跟小魚水壺拿出來,扭動着身體。

嘶。

背上的書包硌得她好疼。

“小孩子要注意安全,不能坐沒有保護的副駕駛,”晏螢一把按住還在扭動的晏小蘇,“別亂動。”

她正了正晏小蘇的頭盔,仔細端詳頭盔卡扣有沒有系牢。

“可是媽媽,我背上……”

晏小蘇話還沒說完,确認好頭盔完備的晏螢突然往她嘴裏塞了一枚糖果。

藍莓味,甜絲絲的。

是媽媽經常給自己的那種糖果。

然後,晏螢趁晏小蘇愣神咀嚼時,離開回到了駕駛位。

“小蘇,坐好,別亂摸頭盔。我們要回家了。”晏螢戴上頭盔,熟練地操作着表盤,雙手搭在跟尋常汽車不同的小型方向盤上。

她手指聳動,從食指到小指,在方向盤上靈活地做了一遍wave。

“可是媽媽——”

下一刻,晏小蘇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裏。

“哇啊啊啊啊啊啊!”

驟然間,小孩稚氣的聲音升了幾個八度,變成了能刺破耳朵的尖叫;舌尖上的藍莓糖果從她嘴裏掉出,落到地上。

……因為,車輛發動了。

窗外的景色,瞬間變成了高糊相片。

鮮妍色彩如同流動的潮汐,混合着殘存在車窗上的蒙蒙雨煙,耳邊傳來隔音後的引擎轟鳴聲,給人帶來腎上腺素飙升的視覺與感官享受。

由于戴着頭盔,晏小蘇的尖叫大部分都被困在了她自己的耳邊。

兩秒後,晏小蘇的尖叫熄了火。

她伸手扶了扶頭盔,小臉在頭盔裏皺成一團。

——可、可惡!她的尖叫聲好吵!

晏小蘇的膽子很大,跑車發動一瞬間的受驚,在短時間內就被她自我消化掉。

可是……

媽媽剛剛不聽完她的話就離開,這件事還沉在晏小蘇心中,讓她無法釋懷。

而在這時,晏小蘇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玩具小熊。

“晏小蘇不開心了!桀桀桀——”

小熊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車內回響。

聽到小熊的聲音,在前排專注開車的晏螢突然一愣。

這只玩具小熊,并不是普通的玩具。

它是晏螢從一個叫“黑白法庭”的無限流副本中,帶出的非凡道具。

小熊名為“善惡熊”,原本的作用是:對心懷惡意觸碰之人,可通過話語施加強力詛咒;而對于心懷善意之人,則會通過話語施加祝福加成。

但由于這善惡熊天性話痨,它經常會擅自窺探持有人的內心世界,洩露持有之人的心聲。

如今經過了晏螢的改造,“善惡熊”變成了晏小蘇專屬的“心聲熊”,會實時播報晏小蘇當下的心情。

如今,這只小熊居然說……

晏小蘇不開心了?

晏螢素來沉着冷靜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迷茫。

她不是已經幫女兒找回了公道嗎?

小蘇還能有什麽不開心的?

正思忖間,超跑已經來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郊外,在跑車行駛着的一條廢棄道路中心,生長着一棵五人環抱粗的大樹。

這輛載着一大人一幼崽的銀白超跑不躲不避,竟直直往大樹中央沖去。

跑車居然直線沖刺加速!

眼見着就要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時——

超跑前身忽然輕易穿過了青蒼古樹的樹皮,如同融化進棕色屏障中的一滴銀白色彩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有旁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疑心自己是不是見證了某個穿越現場。

這又不是魔幻小說裏的九又四分之三站臺!

現實中怎麽會發生這樣的怪事?!

跑車毫無滞礙地穿透古樹,而後,來到了一處嶄新的天地:天空如洗,燦爛晚霞鑲上雲邊,絲毫沒有F城陰霾小雨的痕跡。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處栽滿了珍稀植物的花園:粉荔枝、小蒼蘭、洋桔梗,不該在同一個季節出現的嬌豔花朵,全部在此地燦爛地盛放。

穿過一道被藤本月季包圍着的黑栅欄大門後,可看到一棟雅致幽靜的四層小別墅堂堂正正地立在天幕之下。

大門口,七個身穿立領盤扣唐裝的、幾乎像是從一個殼子裏刻出來的銀發老爺爺團,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前。

跑車停在門前。

“歡迎晏螢小姐,晏小蘇小小姐回家!”七人異口同聲。

晏螢下車,将晏小蘇從後座抱了出來,摘下她頭上的頭盔。

小女孩額頭有微微的紅印,看樣子是被頭盔印下的。

“胡一爺爺,胡二爺爺好,”晏小蘇拿着玩具熊靠在媽媽懷裏,對着七個慈祥的爺爺招手,“胡三爺爺、胡四……”

晏螢耐心地等晏小蘇一個個跟七人打完招呼,而後才繼續往前走。

為首名叫“胡一”的管家爺爺對晏螢微笑鞠躬:“蘇時川少爺為您準備了驚喜。”

晏螢淡淡地點頭:“噢。”

聽到驚喜二字,她臉部肌肉連動都不動,像是已經習以為常。

她一手穩穩地托舉着三十斤的晏小蘇,另一只手旋開門把手。在晏螢身後,胡一如影子一般優雅地跟随。

下一刻——

彩帶跟粉紙從天而降,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口哨吹卷聲音,一齊在晏小蘇跟晏螢二人面前出現。

晏小蘇滴溜溜的眼睛一轉,向上望去,看到天花板垂下了一個巨大的橫幅。

【○○晏蟲○○○力○木!】

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字——晏。小蘇知道,這是她的姓氏。

……但晏蟲是什麽蟲?

而且,看不懂的文字還是好多噢。

晏小蘇頭暈暈的,視線仍因“晏蟲”這只奇怪的蟲子而釘在神秘的橫幅之上。

(實際版本:恭喜晏螢老婆成功退休!)

正當晏小蘇還在費力辨認着文字時,一個熱情洋溢的男人從不遠處飛速襲來。

他臂展極寬,張開雙臂時隐約可看到白色T恤下的健實贲張肌肉;跑動時,他攥着手中的吹吹卷,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彎出了月亮似的弧度。

“滴滴滴——老婆老婆,恭喜你順利退休!老婆棒棒我好愛你!”

聲音激動還帶着喘,像是有一只興奮大金毛突然圍了上來,對着無辜路人狂舔狂親。

……事實上,男人也的确這麽做了。

“順利通關‘生死賽車Ⅱ’的老婆太棒了,獎勵一個親親!”男人嘴裏說是一個親親,實際上卻對着晏螢的左右臉頰都親了好幾遍。

緊接着,男人視線移到晏小蘇身上,笑眼弧度更甚。

“我們小蘇今天也很可愛,也讓爸爸親親!”說着,他俯身湊到晏小蘇身邊,緊緊抱住小蘇,給她左右臉頰又來了兩個響亮的“啵”。

“蘇時川,往後一點,你壓到小蘇了。”晏螢命令道。

盡管嘴上冰冷不留情,她眼底卻帶着溫暖的笑意,還趁亂伸手摸了摸晏小蘇柔軟的發頂。

手感真好。

像蓬松的棉花糖。

晏小蘇被迫營業,先是接受了來自爸爸的狂親,而後又受到了來自媽媽的狂rua。

……呼、呼吸不過來了!

爸爸抱得好緊,媽媽摸得好用力!

晏小蘇下意識伸胳膊蹬腿,終于掙紮着從晏螢手臂上跳了下來,而後——

吧唧。

小臉先着了地。

一只名叫晏小蘇的拿着玩具小熊的糯米團子,“pia”叽一聲掉到地上。

幸好地上鋪着厚厚的白色長毛地毯,晏小蘇并未受傷。但當她擡起頭時,看到有張寫着大字的彩色傳單粘在地上。

紙張紛繁斑斓的色彩,讓晏小蘇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女一○○》○全○手○人○○口!】

是……什麽意思?

晏小蘇雙眼瞬間變成旋轉圈圈。

為什麽這麽複雜的字不能加上拼音呢,小蘇看不懂哇QAQ

(實際版本:《萌娃一家親》面向全國招募素人嘉賓啦!)第4章 4只小蘇

還沒等晏小蘇繼續看清傳單內容,她眼前忽然天旋地轉。

同時有兩雙有力的手掌,将她從地上撈了起來。

“有沒有哪裏摔到?小蘇,哪裏疼?!”

晏螢冷靜如冰的聲音中,罕見地出現了巨大的裂痕。

她拽着晏小蘇的一只手臂,不假思索地半跪在地,緊張地上下打量。

小蘇:“媽媽,我……”

但晏小蘇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蘇時川打斷。

“嗚嗚嗚,我的寶貝女兒,爸爸不是故意的!”蘇時川拉着晏小蘇另一只手臂,忽然對着晏螢土下座,“老婆,對不起!我以為小蘇坐得很穩!”

小蘇:“爸爸,我……”

她的話語,又一次被晏螢打斷。

“蘇時川,剛剛都跟你說了讓你後退,你擠什麽擠?”晏螢精致的眉眼一沉,在怒氣的襯托下更顯她氣質冷豔。

小蘇:“媽媽,我……”

——她的手臂被媽媽緊緊箍着,有點疼。

蘇時川絲毫不顧及形象,委屈巴巴地點頭:“是是是,下次我一定一動不動!老婆,女兒,原諒我吧。”

小蘇:“爸爸,我……”

——她的另一只手臂被爸爸攥在手掌,有點麻。

晏小蘇嘴唇張張合合,每每還未能吐出幾個完整的詞句,剩下的半截話語就會被爸媽自說自話的表演咽回喉嚨。

漸漸地,原本應當是“摔倒事件”主人公的小女孩,心頭彌漫起一股後知後覺的委屈。

卻并不是因為摔倒。

聽着爸媽唱雙簧般的你來我往,晏小蘇腦海浮現出一幀幀畫面——

白天在幼兒園裏,媽媽根本不聽她說的話,也不看向她,只自顧自要幫她“報仇”;

在回家的車上,媽媽不顧她後背被小書包硌得疼痛,只讓她戴好會在額頭留下紅印的頭盔;

回家後,爸爸不管她一天經歷了什麽,只想着跟媽媽親親和跟她抱抱。

甚至,就在此時此刻,爸爸媽媽也根本不聽晏小蘇想說些什麽。

“你把小蘇當成什麽非凡道具了嗎?你知不知道小孩子有多脆弱?”

“嗚嗚,對不起,老婆!我下次……不,這次就會改!”

“要是小蘇出了什麽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老婆說得對!是我做錯了!”

晏小蘇扭動着身體,想把兩只手臂從爸媽的禁锢中拽出來。

然而,她的兩只小手就像是新揉的面團,在兩個“大面缸”晏螢和蘇時川的力量下,無論如何都翻不起什麽水花。

就在晏小蘇掙脫間,她手指尖力氣慢慢松懈。

——砰。

相當輕柔的碰撞聲。是玩具小熊從她手中掉落了下來。

“啊,熊熊……”

“老婆,你罰我吧!只要別對我生氣,我做什麽都行!”

晏小蘇輕輕的驚呼聲,跟蘇時川悔恨的嚎叫聲混雜在一起。

下一刻,蘇時川站起身,向晏螢讨好地依偎過去,似是想用實際行動祈求她的原諒。

然而——

在行動中,蘇時川趿着妥協的雙腳,毫無所覺地碾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蘇時川餘光一瞥,看到了一只毛絨小熊。

……噢,善惡熊啊。

普普通通的無限流非凡道具而已。

沒有什麽能擋住他向老婆“負荊請罪”的道路!

可是,在蘇時川眼裏普通的無限流道具,落在晏小蘇眼裏,卻并非如此。

這是她的熊熊。

是小夥伴們都很喜歡的神奇熊熊!

在眼睜睜看到自己的玩具小熊臉被踩扁的一瞬間,晏小蘇積蓄在心中許久的委屈,一瞬間爆發了。

不聽她說話。不看她做事。

不善待她的玩具小熊。

還有……媽媽不香香,爸爸不上班。

為什麽她的爸爸媽媽,跟其他人的爸爸媽媽都不一樣?

情緒彙聚的河流沖破人類幼崽脆弱的心房,令晏小蘇眼睛一閉仰起頭,小臉皺起,大大地張開了嘴……

“哇啊——!我最讨厭爸爸媽媽了!!!”

奶聲奶氣的驚天哭聲,在房間內回響。

晏螢跟蘇時川,同時停下了動作。

兩人的邏輯思維,在孩子驟然爆發的淚水中,一下子停止了運轉。

小蘇,剛剛說了什麽?

晏螢錯愕地望向晏小蘇——這也是她今天除了給晏小蘇系頭盔時,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向小蘇——只見小女孩眼睛浸潤着淚汪汪的光澤,連翕動的鼻尖都透出絲絲委屈的紅色。

“爸爸媽媽,讨厭!讨厭讨厭讨厭!”

在一片死寂中,晏小蘇終于從兩個成年人的鐵腕中收回了手臂。

她不住地“嗚嗚”,難以自抑地垂首悲傷啜泣。孩子耷拉着臉,小巧的下巴旁綴了兩塊委屈的肉肉。

“嗚哇……哇啊……爸爸,媽媽……讨厭……”

單聽聲音,像個剛開的小開水壺,怪喜感的。

然而,晏螢跟蘇時川此時根本沒有調笑晏小蘇的心情。

他們,好像……

被自家女兒讨厭了?!

開水壺晏小蘇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挺着小肚子踉踉跄跄走到蘇時川旁邊,俯下身子拿起地上的小熊。

“嗚嗚嗚……”

“晏小蘇生氣了!桀桀桀——”

善惡熊怪聲怪氣的笑聲,跟晏小蘇的抽噎混合在一起,在房間內響起了并不般配的二重奏。

“嗚、嗚嗚……小熊,嗝,”晏小蘇打了個哭嗝,“呼呼”對着小熊蜷曲的茸毛吹氣,“痛痛,飛飛啦……”

“晏小蘇生氣了!桀桀桀——”

在兩個成年人震驚無措的注視中,晏小蘇把小熊抱在懷裏,緊了緊身上的小魚水壺,一溜煙跑到了樓梯口。

她沒有回頭看晏螢跟蘇時川的表情,抿直嘴唇,徑直往二樓自己房間走去。

皮鞋跟樓梯發出不小的“噔噔噔”摩擦聲,一聲聲敲在晏螢跟蘇時川心上。

“晏小蘇生氣了!桀桀桀——”

善惡熊的聲音,無論怎麽聽,都透着一股幸災樂禍的陰陽味。

待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後,晏螢跟蘇時川僵硬地轉過頭,面面厮觑。

“恭喜晏螢老婆成功退休”的喜慶橫幅仍懸挂在天花板,地上地毯縫隙還存着細碎彩帶的痕跡,甚至,連幾根沒用過的吹吹卷都還散落在客廳桌子上。

管家胡一規矩地立在房間門旁的陰影角落,視線落在地毯上無人在意的一張傳單之上。

驚喜派對,變成了驚吓派對。

兩位爸爸媽媽如同被當頭蒙布打了一棒,耳邊無休止地回蕩着晏小蘇“最讨厭爸爸媽媽了!”的大喝。

半小時後。

客廳棕色雙人沙發上。

低氣壓籠罩在沙發上的晏螢和蘇時川頭頂,幾乎要凝聚成比F城天氣還陰沉的實體雨雲。

在極長的沉默過後,晏螢終于艱難開口。

“我們——”

她的話語,被重重的一聲“咚”打斷。

只見蘇時川靈活娴熟地從沙發上滑落,雙膝姿勢标準地跪在地上——顯然,如果拿“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标準來看,蘇時川在晏螢面前,就是個整天派發黃金的散財童子。

“老婆,我錯了!都是我的原因,女兒才會讨厭我,”蘇時川低着頭,發絲的陰影落在他幹脆利落的下颌線上,“我要去向小蘇道歉!”

晏螢看着他的動作,扶額嘆了口氣:“阿川,不是這樣的。”

聞言,蘇時川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觀察着晏螢的表情:“……什麽意思?”

晏螢垂首,棕色波浪卷順着她的動作從肩頭落下,她望着自己的皮衣衣袖,說出的話語卻有些答非所問。

“我覺得,我們好像……不怎麽了解小蘇。”

“?!”

蘇時川一臉大受打擊,仿佛一句“不了解”就會剝奪他身為父親的價值:“怎麽可能?我跟小蘇已經在這個世界相處兩年多了!”

“阿川,那你來說說你了解的小蘇。”晏螢擡眸,平靜地看着蘇時川。

“晏小蘇,四歲半,O型血,2月25日生,雙魚座,在當初的情感類副本裏……”

蘇時川說着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他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

“今天是我第一次去幼兒園接小蘇,”晏螢望着他,低聲說,“小蘇她周圍,有很多小朋友。她看起來很受小朋友喜歡。”

“……”

“小蘇還幫小朋友們出頭,制止了隔壁班小孩欺負她們班的小孩。”

“……”

“我拿着‘審判懷表’,聽到了幼兒園老師的過往事跡。老師說,她來小蘇班裏執教不久,忐忑不安時,是小蘇第一個帶頭接納了她。”

“她仔細觀察過小蘇,發現小蘇喜歡喝水,不喜歡喝奶;喜歡吃甜口,不喜歡吃蔬菜;是小孩子中的人氣王,大家都喜歡跟她聊天。”

蘇時川啞口無言。

——好陌生。

幼兒園老師觀察到的這些東西,他一點也不了解。

蘇時川自诩了解晏小蘇,但實際上,他只是了解小蘇的一堆紙面資料:換句話來講,在自己新入手無限流非凡道具時,他也會這樣去了解道具的資料。

這一刻,蘇時川才意識到,之前的自己有多麽離譜。

他是在拿衡量非凡道具的标準,衡量自己對女兒的了解。

“你知道嗎?阿川,也許我們……不,我,”晏螢低聲開口,“我不是個合格的媽媽。”

她語氣異常平靜,但蘇時川知道,這是晏螢心情發生極大波動時慣用的保護姿态。

晏螢現在一定很混亂、很難過。

“在無限流世界拼搏的這些年,我……”晏螢将臉龐埋進雙手,發出悶悶的聲音,“我缺席了小蘇太多成長時刻。”

蘇時川垂下眼睫,眸中劃過一絲暗色。

他重又站起身,坐在沙發上,将晏螢的身子扭轉向自己一邊,沉默地攬過她的肩膀。

過了好一會兒,蘇時川才輕聲說:“我也是。我不是個合格的爸爸。”

此時的蘇時川,沒有跟先前一樣誇張的反應。

他只是壓低眉眼,靜靜地跟晏螢相擁,喃喃自語:“要怎麽做?”

腦海裏,晏小蘇崩潰的大喝還在不斷回響。

——要怎麽做,才能當好爸爸媽媽?

在兩人心中,升起了同一個疑問。

晏螢跟蘇時川,在無限流世界中,象征着一段不敗神話。

但在晏小蘇的世界中,他們或許只是一對漠不關心、失敗到不能再失敗的父母。

正當晏螢跟蘇時川陷入無盡的懊悔中時,兩人身後傳來了一道與氣氛格格不入的和藹聲音。

“既然這樣,那小姐跟少爺不如帶着小小姐一起,一家三口去下一趟副本如何?”

晏螢跟蘇時川應聲往去,發現開口的是管家胡一。

胡一微笑開口,唇邊的小胡子随着他說話的氣流上下顫動。他優雅沉穩地舉起了手中皺皺巴巴的傳單。

……正是晏小蘇先前看到的那張。

“剛剛小小姐摔倒在地,我看到,她似乎對這個綜藝類副本很感興趣。”

“二位退休的無限流玩家,意下如何?”第5章 5只小蘇

一周後,S市瀚海衛視大樓。

倒映着澄空流雲的玻璃幕牆簡約氣派,高達300米的43層大樓內,攜帶着工作證的人員來來往往、甚為忙碌。

瀚海衛視綜藝部內——

四臺攝影機架設在寬敞明亮的房間內,分別從前後方向拍攝着中間空閑的長沙發。

在距離沙發不遠的白色實木桌後,端坐着三名神情不一的工作人員——從胸前的工作證可以看出,他們分別是一名導演跟兩名編劇。

“3號素人家庭應該快到了吧。”

正中央紮着低馬尾的中年女人打着呵欠,看了眼牆上的挂鐘時間。

“劉導,之前通知他們的面談時間是十點。”一旁的男編劇低聲提醒。

劉導點點頭,手指百無聊賴地在桌子上敲擊了幾下:“居然推了組真正的素人家庭過來。現在真人秀綜藝井噴,誰願意看純素人上節目?”

她是《萌娃一家親》第三季的選角導演之一,這次負責面試第三組素人家庭。

《萌娃一家親》作為讨論度極高的真人秀娃綜,這次打出的旗號是“回歸真實有煙火氣的家庭萌娃生活”,因此在嘉賓安排上,除了一貫邀請的明星家庭外,還破天荒采取了選拔素人家庭的方式。

但劉導心裏清楚得很:所謂煙火氣只是吸引關注的噱頭,要是真拽個純素人家庭過來……

節目肯定糊得比她家樓下新開煎餅鋪攤的餅還快。

“1號、2號素人家庭都是有一定粉絲基礎的網紅博主,”劉導右手邊的女編劇看了眼手中的資料,“這個3號素人家庭,完全沒有社交賬號,交上來的資料也不全。”

——小孩才藝展示,無。

——家庭背景介紹,無。

——家庭合照,無。

薄薄的一張紙上,除了名字外,剩餘填的字加起來,都湊不夠一篇一年級小學生作文。

“這一家人是怎麽通過篩查的?”劉導皺眉,不解道,“之前負責篩簡歷的人都被下蠱了?”

就是這樣一份不走心的報名資料,不光從數千份簡歷的海選中脫穎而出,還通過了內部人員核查的複選,如今居然一路走到了終選。

劉導暗暗在心中打定主意:這次留下1號、2號兩組素人家庭已經是她的極限了,絕不可能再把這個3號家庭加進來。

《萌娃一家親》前兩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口碑,絕對不能砸在這一季上!

“我聽說……”男編劇剛想說些什麽,房間外突然響起了幾聲奇怪的敲門聲。

叩,叩。

叩——叩——

叩,叩。

有長有短,錯落有致,還很有韻律。

房間安靜一瞬後,兩名編劇彼此對視一眼,女編劇輕聲嘀咕:“怎麽有點……”

像某種接頭的暗號密碼?

不,大概是錯覺吧。

“是3號家庭嗎?請進。”劉導開口。

劉導不經意間望向挂鐘,發現此時秒針剛好走過“12”的邊緣:也就是說,在剛剛敲門聲響起時,時間正好來到了十點。

——跟約定好的時間分秒不差。

首先推開門的,是一只骨節勻停、修長白皙的手。

在導演及編劇三人的目光跟房間內四臺攝影機的注視下,剛剛還飽被诟病的3號素人家庭走了進來。

為首的成年女性冷豔逼人,身穿莊重的寶藍色套裙,一頭波浪卷的栗色長發披在腦後,淩厲的眼眸掃視房間;一旁的成年男性面露微笑,穿着一身跟女人同色系的藍色格紋戗領西裝,如同模特一般高大俊美。

在兩人中間,一個身穿藍色泡泡裙的小女孩懷抱着一個小魚水壺,小跑着進了門。

她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上好的黑曜石,小臉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抱着水壺的手指上似乎還有軟乎乎的小窩。

見狀,劉導三人一齊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好、好閃耀!

藍色居然是這麽好看的顏色嗎!

這一家普通素人,長得也太不普通了點吧!

見慣了明星的劉導此時竟不自覺咽了口水,說出的話語結結巴巴:“是3號家庭吧,請、請坐,沙發上就好。”

在三人依言落座期間,劉導跟兩名編劇互換了一個“卧槽挖到寶了”的眼神。

如果有這樣氣質獨特又跟常人迥異的一家人來上節目,那麽,這季《萌娃一家親》一定能增色不少!

此時的劉導,已經忘記了自己不久前“絕不讓3號家庭進節目”的豪言壯語。

她目光落到沙發最中心的小女孩身上。

“你是……”劉導餘光瞥了眼那張薄薄的報名表,語氣試探,“晏小蘇小朋友,對吧?這次采訪主要是要跟你聊天,我可以叫你小蘇嗎?”

“可以的呀,姐姐。”晏小蘇抱着水壺,雙腳翹起。

劉導心靈一整個受到溫柔暴擊。

姐姐。

這小孩子居然叫她姐姐!

在這個慣于被叫“阿姨”的年紀,她竟還能收到這樣一句不假思索的“姐姐”,這令劉導對晏小蘇的好感值剎那間飙升天際。

“好的,小蘇~”劉導話尾蕩漾的波浪線幾乎能凝成實體。

很快,好心情的劉導忽然敏銳地注意到,這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的方式很奇怪:晏小蘇陷在正中沙發上,左右都空出了半個人的位置,她小手不時撐在身旁,像是刻意跟父母保持着一段距離。

“小蘇,你可以跟爸爸媽媽坐得再近一點嗎?”劉導溫聲道。

沒想到,晏小蘇立刻搖頭:“不要!我不想跟他們坐很近。”

“為什麽?”

“因為我還在生氣。”

“為什麽生氣?”

晏小蘇“噸噸”喝了口水,鼓起臉頰:“他們是壞蛋!”

這個指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聞言,一旁的兩名編劇嗅到了八卦的氣息,紛紛拿出了一張白紙在其上奮筆疾書。

作為綜藝編劇,他們需要負責節目播出後的人設塑造與劇情線引導;當然,這并不是綜藝提前設定好“劇本”的意思。

一期真人秀錄制素材動辄數千小時,要想從這數千小時的多角度攝影素材中提煉出兩小時的節目,必須要先對節目嘉賓的狀況有所了解,并提前預設出可能剪出的劇情線才行。

“兩位不介意的話,”劉導看了眼晏螢跟蘇時川,試探性問道,“我可以繼續問小蘇這個問題嗎?”

晏小蘇的媽媽跟爸爸,一個冷若冰霜,一個含笑溫和,堪稱兩個極端。

“嗯。”

“沒問題。”

得到了小蘇爸媽的許可,劉導繼續追問:“小蘇,你覺得爸媽哪裏壞了?”

一聽這個問題,晏小蘇來了勁頭,陷在沙發裏的小身子向上一彈。

她伸出左手五根短短的手指,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頭。

“媽媽不聽我講話,爸爸不上班,還有……老是想帶着我下、下……”

“副本。下副本。”

見小蘇一直說不出具體的詞語,一旁的蘇時川低聲提醒道。

“對!下、下副本!”晏小蘇又生氣地噸噸喝了一大口水,“爸爸媽媽幫我給幼兒園請了好長的假,只為了過來跟他們一起下副本!”

這話一出,劉導跟兩名編劇都微微錯愕。

……下副本?

這聽起來,怎麽像是游戲裏的專業名詞?

接下來的時間裏,劉導又圍繞“下副本”問了好幾個問題,但晏小蘇看起來也雲裏霧裏,并不知道副本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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