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81只小蘇 (1)
晏小蘇聲音極具穿透力, 很快引起了遠處兩人的注意。
“HI,小蘇!”
一頭紅發的斯黛拉揮手回應,順便給這一家三口都問了好:“螢姐,姐夫, 我們過來收拾棚屋啦。”
在她身旁, 身着緞袍的晏蓁背着手,只微微點了下頭。她緞袍上的花飾紋理, 跟先前相比似乎略有不同, 但基調都是低調華貴的紫色。
晏小蘇注意到,晏蓁的右手袍袖依然空蕩蕩。
……唔, 好像跟夢裏曾見過的姥姥不一樣。
明明院子裏的藍莓樹都已經開出了花朵,不知道姥姥的手什麽時候才能長出來?
正思考時, 晏小蘇感覺自己的手被無意識輕攥了下。微熱的溫度, 透過晏螢的手心,覆蓋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媽媽?”
晏小蘇仰起頭, 發現晏螢下颌線變得緊繃。
媽媽剛才說要“等一等”,是為了姥姥跟姨姨的到來嗎?她懵懂地想。
等兩人來到近處站定,不知為何,棚屋內一時竟沒人開口說話。空氣靜下來, 落針可聞。
晏小蘇見不得這種冷場,東瞅瞅西看看, 見兩邊都沒有說話的意思,連忙振作精神“破冰”。
“姨姨下午好, 姥姥下午好!”她伸爪, 很精神地對着兩人揮揮。
站在晏小蘇身後的蘇時川, 也跟着問了聲好。
唯有晏螢,只淡淡說了句:“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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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疑問句, 她尾音卻十分低沉,說成了陳述句的語氣。
像是早已篤定斯黛拉跟晏蓁會來到此地。
斯黛拉将自己手中的提桶跟工具舉起,對着晏螢示意道:“喏,螢姐。我今天來是為了兼職清理工,《萌娃》節目組明天派裝修隊來鎮上拆棚子框架,今天我得把棚屋裏的雜物都收拾幹淨。”
“……雜物?”
聽了斯黛拉的說法,晏螢挑眉。
如今,棚屋內除了小部分方便移動的桌椅外,其餘物品都已被節目組收拾得幹幹淨淨。幾乎不存在斯黛拉口中的“雜物”。
“咳咳,這邊不是還有點紙箱紙屑之類的嘛,”斯黛拉笑容一瞬間僵在臉上,幾乎不敢直視晏螢銳利的目光,“不過,咳,只我一個人,清理起來會有些困難……”
“困難?”晏螢眼睛微眯。
“所以我需要人來幫我!”斯黛拉鼓起勇氣開口,閉眼一指,“決定好了,就是小蘇跟姐夫!你們能留下來跟我一起打掃嗎?”
聲音像是在給自己壯膽,音量刻意擡得很高,一聽就十分不自然。
話語間,并沒有提到晏螢。
此言一出,蘇時川下意識望向晏螢。
“阿螢……”
聰明如他,已經聽懂了斯黛拉話語背後的含義。
對方此行帶着晏蓁前來,恐怕就是想創造出晏螢與晏蓁單獨相處的空間,所以才會扯着“清理殘餘”的旗號,只讓他跟晏小蘇幫忙。
真正的用意,不是想讓他跟晏小蘇離開,而是想讓晏螢留下。
一片安靜到詭異的氣氛中,晏蓁站在斯黛拉身後,任由斯黛拉跟一家三口聊天。她目光沉沉,一言不發。
在晏蓁身前兩米處,端坐原位的晏螢也同樣是如此。兩人沉默的模樣,像是在同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螢姐,你覺得呢?”見晏螢不回答,斯黛拉小心翼翼詢問。
“老婆,我聽你的。”蘇時川俯身,低聲在晏螢耳畔說。
成為衆人關注焦點的晏螢,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團子——此時晏小蘇也正擡起頭看她,臉頰旁的軟肉随着她大幅度的動作微顫,顯得格外好捏。
“小蘇,你想打掃這裏嗎?”晏螢問。
母女視線交融,下一刻,晏小蘇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嗯嗯。媽媽,我想幫姨姨打掃這裏!”這個熱情好客的人類幼崽,在幫助別人方面,擁有無限的活力與善意。
不過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是為了“幫助別人”。
有時,母女之間會有種奇特的心靈感應。直覺告訴晏小蘇,這時候自己應該讓媽媽留下來。
身為女兒,她敏銳感知到了晏螢內心的搖擺不定。
也隐約感知到了,晏螢想要讓人推她一把的心情。
“……”
短短數秒鐘,卻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在場四個大人,連呼吸都是靜悄悄的。
直到晏螢終于伸出手,捏了捏女兒白軟的臉頰。
“嗯。去幫忙吧。”
她把晏小蘇從自己懷中放下,目送着孩子腳剛沾地,就從斯黛拉手中接過一個小提桶,蹦蹦跳跳離開。
蘇時川拍了拍晏螢的肩膀,低聲說了句:“我們等你。”
随後便緊跟在晏小蘇身後,在孩子差點因太興奮而被椅子絆倒時,閃電一般伸出手臂,将她攬進自己懷中。
“嗚哇……!好險好險。”
“要不爸爸來背着你?你負責用小桶,把地上的髒東西都收拾起來。”
“不要不要,我可以自己——嗚哇!”
“上來吧,爸爸背着你。”
“好……嘿嘿,謝謝爸爸。”
晏小蘇跟蘇時川的聲音,伴随着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最終,離開的三人頗有默契地,給剩下的晏螢和晏蓁創造了一塊無人打擾的空間。
沉默如同一塊垂下來的薄紗,橫亘在這對母女之間。
而後,晏螢站起身,對着自始至終不發一詞的晏蓁颔首。
“……媽。您想在哪裏說話?”她問。
直接撕開了沉默的紗。
晏蓁側身:“回家吧。”
“回家?”
“嗯。回家。”
穿過夕陽覆蓋的石板小路,繞過兒時見慣了的白牆青瓦,晏螢跟晏蓁以一種近乎心有靈犀的步伐頻率,來到了1號房門口。
不過,現在的它,已經不再是《萌娃一家親》的1號房,而是蓍草鎮的中心晏宅,晏家家主的居處。
偌大空曠的院子內,那棵網絡引發山呼海嘯般輿論的藍莓樹,透過影壁冒出了一叢尖尖。
在失去了他人言論神化的濾鏡後,這棵藍莓樹,看上去就只是一棵普通的、茁壯成長的樹木——鈴铛一般的小白花綴在枝頭,被餘晖塗上一層暖色外衣。夏日微風拂過,令那一串串藍莓花跟花下的小果簌簌顫抖。
“現在是,四點四十分。”
晏蓁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小螢,你那天說過,會等到五點。”
所以,她們之間還剩二十分鐘。
此話一出,仿佛有滴滴答答的細密聲音在耳畔響起,丈量着時間剩下的路程。
“嗯。您現在,是不知道該怎麽使用那個木盒裏的藥嗎?”晏螢淡聲問,“只要正常喝水服用就好。您應該能感受到,那顆藥丸上有很充沛的生靈之力。”
晏蓁搖搖頭,語氣略顯沉重:“我現在不想說這個。”
“那您要說什麽?”晏螢問。
“這棵藍莓樹,是你催化的嗎,小螢?”晏蓁走上前一步,左手撫摸着粗糙的樹皮,嘆道,“所以你……終究還是沒有遺忘晏家的生靈之力。”
這棵鎮上唯一的、只為晏螢栽下的藍莓樹。
終于在十八年後普普通通的一天,恢複了自晏螢離家後,便停滞不前的生機。
“是我。這麽多年來,在無限世界中探險了這麽久,總算有能力催化這棵藍莓樹了,”晏螢自嘲地笑笑,“也算是達到了晏氏嫡系的起點,勉強能給晏家一個交代。”
許多人會在成年後,彌補自己兒時求而不得的缺憾。
晏螢昨晚使用生靈之力催化藍莓樹的心情,也正是如此:如今的她,總算有能力達到當初那個小女孩做不到的目标。
只是,明明心中有一角感到了快慰跟滿足,在面對晏蓁時,晏螢卻還是選擇了自貶的語氣。
成功催化了藍莓樹又怎樣?
說到底,自己只是個不稱職的晏家人。
晏蓁頓了頓,聲音略有些艱澀,開口道:“……小螢。你知道,晏家從來都不需要你來給交代。”
這句話說得有歧義,晏螢下意識将它往負面的方向去想。
“您說的沒錯,晏家從來不需要我給交代,”她握緊雙拳,目光發冷,“因為我一直都不夠好,對嗎?我不是個合格的晏家人。”
“我不——”晏蓁驚訝開口。
晏螢閉了閉眼,沒等晏蓁說完,又繼續疲倦道:“媽,我們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您今天把我拉過來,是想問小蘇的事吧。您是不是很想讓小蘇回到晏家?”
作為晏蓁的女兒,晏家嫡系後代,晏螢知道,自己毫無疑問是不合格的。
但晏小蘇這孩子,跟自己截然相反——她不僅是個合格的、像小天使一般的女兒,對于晏氏家族而言,小蘇那令人瞠目咋舌的生靈之力天賦,也不可或缺。
晏螢木然地想:所以,晏蓁今天把她叫來,一定是為了讓她回心轉意,勸她将晏小蘇歸入晏氏嫡系。
可沒想到,短暫的沉默後,晏蓁忽然爆發了。
“是,我是想讓小蘇回來,但那不是因為晏家!”
唯有這句話,晏蓁說得異常堅定,向來古井無波的聲音中,明顯能聽出激動。
“……?”
聞言,晏螢詫異轉身,卻被晏蓁一下子握住了手。
“因為她是你的女兒,小螢。”
晏蓁抓住晏螢的手,微微顫抖着:“她是你的女兒,而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說要讓她回來,那是因為,我更想讓你回來啊……!”
老人激動時,眼角皺紋堆疊,跟晏螢記憶中威嚴年輕的母親格外不同。
晏螢呼吸一滞。
腦海像是驟然被人拿鐵錘打了一下,嗡嗡作響。
身旁,藍莓樹忽然發出了沙沙的聲音,有潔白的花瓣被風吹落,飄飄忽忽掉到地上。
“小螢,我一直很後悔,在你離家之前,為什麽沒有把你留下。”
晏蓁從衣兜中,顫顫巍巍地掏出晏螢先前給她的木盒,目光中帶着痛楚。
“我問過無限異常現象搜查司的石司長,你給我的這盒藥,是一種頂尖的治愈類非凡道具吧。像這麽珍貴的東西,你要在那個世界經歷多少次生死,才能換到?”
“你小時候那麽怕疼,每次被打都會躲在房間裏偷偷哭,是怎麽能在那個世界撐過來的……?”
老人聲音顫抖,連呼吸都像是風箱一樣,還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晏螢愣在原地。
她忽然有種,被扔到了聚光燈下的無所适從感。
當然,成神之路,從來都是遍布荊棘。
像她這樣強大的無限流玩家,一路走來,歷經過上百次大大小小的副本,與死亡失之交臂的次數至少也有數十次。
最危險的一次,她甚至只能匆忙撕下手臂上的止血繃帶,勉強給蘇時川寫下一封寥寥數十字的遺書。
艱辛一旦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多麽苦。
況且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要保護的女兒,真正站在了保護者的位置,更不會再喊苦喊累。
“……”
可即使明白這些道理,晏螢的大腦仍然是一片空白。
年少離家的她,早已把兒時生動鮮活的頑劣收起,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冰冷的外殼。
沉默寡言,有時不是不想說,而是已經說不出。
只是不知為何,那些她以為早已變成盔甲的疤,在被晏蓁詢問的當下,忽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鈍疼。
層層疊疊,如同折磨人的海浪,直朝着心頭的礁石拍打而來。
那些沒有親人保護的日子,那些咬牙硬撐的日子,那些拼命為了向什麽東西證明自己的日子……
突然化作一汪水潭,變得具象化了起來。
她仿佛看到小女孩時候的自己、少女時候的自己、身為無限流玩家時的自己,齊刷刷在眼前閃過。
每個朝前方努力奔跑的她,都在無聲地說着同一句話。
——好疼。
——那時候真的好疼啊,媽媽。
媽媽。
晏螢嘴唇張張合合,腦海無數思緒掠過,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時間的滴答倒數聲,在此刻停止。
“小螢,別哭。”
直到晏蓁伸出僅剩的左手,為她拭去沿臉頰流下的淚水,晏螢才驚覺,自己居然哭了。
她幾乎已經忘記,上次流淚是在什麽時候。
“……為什麽?”
此時,晏螢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喃喃道:“為什麽?”
像是在問晏蓁,又像是在問自己;仿佛沒有具體的疑問,卻又仿佛有許多的疑問。
此刻,晏蓁眼眸中隐有濕意閃動,艱難開口。
“媽媽……也是第一次做媽媽。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這是她第一次抛開晏家家主的身份,純粹作為一個母親,出現在晏螢眼前。
晏螢深吸一口氣,仰起頭,讓模糊的視野重又變得清晰。
“明明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她苦笑着吐出一口濁氣,将這麽多年深埋心底的話語宣之于口。
媽媽是第一次做媽媽,她也是第一次做女兒。
從七歲那年晏蓁失掉一只右手來救她開始,折磨了晏螢這麽多年的愧疚感、無力感、憤怒感、羞愧感,在此刻全部化作茫然。
像是氣球洩了氣,軟綿綿地掉落在地,只剩下一張皮。
“那時候,是我沒有阻止你。你才七歲,只是個小孩子,怎麽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晏蓁嘆一口氣:“還有那時候,我不該一直體罰你。一個大姑娘,也是要臉面的。幾十年前的教育方式早就過時,是我那時候做的不對。”
話音落下,帶來無聲的沉默。
可是很快,這種沉默便被猝不及防打破。
“……噗嗤。”
晏螢突然笑了。
正在努力剖白自己的晏蓁,錯愕地看着晏螢:“小螢,是我哪裏說錯了?”
她怎麽會笑?
老人緩慢地眨了眨眼,往常總是十分威嚴的面孔,破天荒有些呆滞。
“不是,媽,你一會兒說我是小孩子,一會兒又說我是大姑娘。”
晏螢笑着伸手擦淚,鼻尖微紅,長而密的睫毛都粘在了一起:“到底是小還是大?這種典型的言語謬誤,要是在狼人殺副本裏,會被全票票出局的。”
她從未綻放出如此生動的笑容。
那張被稱為“冰山美人”的面龐,在笑起來時,仿佛有熾陽落下,高山積雪融化。
竟顯得頗有些孩子氣。
晏蓁愣了下,随後,笨拙地扯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這樣。你們那個什麽殺副本,要求這麽嚴格?”
“是啊。大家都是陌生人,初次見面就要抿身份。”
“抿……身份?”
“就是說,得看別人的面相來猜測TA拿到了什麽牌。對了,媽,這跟你小時候讓爸戴着不同的面具在房子裏神出鬼沒,想教我的識人術其實有點——”
慣常寡言的兩人,在此刻卻像是年少的貼心姐妹一般,天馬行空聊着不相關的話題。
晚霞之下的藍莓樹,靜靜地舒展着枝葉,成為這場對話最忠實的旁聽者。
時隔近二十年,用一根臍帶拴住的兩顆心,才開始靠近。
帶着怯怯的真誠、羞澀的赧然,跟不熟練的嘗試……
在彼此身旁,重又跳動起來。第82章 82只小蘇
直到天空由紅變深, 腿腳都站得有些僵直時,晏螢才恍然覺察,自己究竟跟晏蓁聊了多久。
這期間,兩人抛出的話題, 竟然從未有過一次冷場。
她們如同久別重逢的親密好友, 明明隔着許多年的陌生時光,卻還是能在打開話匣子的第一時刻便找回默契。
此時, 晏蓁擡頭望了眼暮色, 猶豫片刻。
她輕聲詢問道:“小螢,小蘇她們是不是還在等?”
“……啊。”
晏螢挑挑眉, 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先前自己打算回程的時間是五點,如今, 已經是六點十五分, 距預定計劃已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晏小蘇跟蘇時川還在棚屋等着自己。
兩人間融洽的氛圍驟然一頓。
靜默中,晏蓁又問:“你們要怎麽回去?”
晏螢說:“已經跟管家說好了, 在附近停了直升機。”
“管家?”
“嗯,是在無限副本裏抓回來的七個葫蘆BOSS。現在讓它們在家裏打理一下事務,”晏螢側身望向大門外,感慨道, “小蘇很喜歡它們,它們也很喜歡小蘇。”
前兩年她跟蘇時川還未從無限副本退休時, 在家負責帶小蘇的,都是那七名管家。
每天晚上, 她都會收到來自管家團的文字跟口頭彙報。
——小小姐她今天抓着辟邪桃木劍玩, 差點把胡四的魂體打飛。
——小小姐她在幼兒園帶了朵雛菊回來, 說要栽到花園裏,但被旁邊的食人花一口吃掉, 小小姐急得蹲地上大哭。
——小小姐她把平板藏在上衣裏,想在晚上偷看《章魚寶寶》,因為挺着小肚子的模樣太明顯,大家只能辛苦地假裝沒有看到。
化身人形的前無限BOSS們,與從無限副本中降生的人類小孩子。
無比奇特的組合。
在這兩年間,他們居然相處得意外和睦融洽。
“現在想想,小蘇大概從小就被溺愛慣了。”晏螢嘆了口氣。
……被各種各樣的人類生物,和非人類生物寵愛。
畢竟,只要望着孩子那雙明亮爍熠的笑眼,就很難對她說出拒絕的話語。
晏蓁沉默半晌,輕聲道:“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孩子本來就是要溺愛一點。”
如果能回到過去,她寧願自己是溺愛女兒的那一個。
夜深人靜時,晏蓁時常會思考:如果當初自己對小螢沒有那麽嚴厲,如果當初自己給小螢更多的選擇空間,如果當初自己放下身為位高權重者的尊嚴,如果當初自己……
那麽,女兒是否不會離開自己身邊?
有太多的如果,橫亘在了她們這些年別離的時光中。
母親略帶傷感的話語,也令晏螢垂下眼睫。
過了一會兒,晏螢小聲嘟囔一句:“其他先不提,小蘇總是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吃糖,以後在這方面還是不能太溺愛縱容她。”
這是她的真心話。
先前上節目前,晏小蘇主要呆在家中,吃糖數量還能夠被她和蘇時川,還有管家團把控;但現在,經過數次旅行後,跟爸媽關系越發好起來的人類幼崽開始膨脹。
知道晏螢跟蘇時川不會責罰她,晏小蘇在“想辦法吃到糖糖”方面已經越來越大膽。
今天早上都敢私藏10枚以上的糖果,還敢讨價還價了!
晏螢說:“下次再面對小蘇的不合理請求,要勇于說不。”
晏蓁點頭:“嗯。”
“媽,尤其是你,不要太溺愛她,”晏螢揉了揉太陽穴,想起今早跟小蘇的鬥智鬥勇,“之前在祠堂,給她最多藍莓糖的就是你。昨晚她刷完牙還偷吃好幾個,糖紙都塞到床頭櫃,打開一股甜味。”
晏蓁:“……嗯?”
這就算是溺愛嗎?
她只記得,自己只要聽到孩子那軟軟糯糯的“姥姥”,就會鬼使神差地從衣兜中掏出糖果。
“總之,媽,你之後要辨別小蘇的‘要糖陷阱’,不能輕易被她騙到。”晏螢總結道。
晏蓁:“咳。”
視線默默轉移到旁邊的藍莓樹上。
望着老人淡然的表情,不知為何,晏螢莫名從中品出了一點心虛感。
似乎……
身為姥姥的晏蓁,并沒有能拒絕晏小蘇的自信。
兩人再次短暫地陷入了沉默,不過,這次沉默并不讓人難受,而像是驚濤駭浪後的餘韻,十分寧靜。
數秒後,晏蓁重又開口。
“對了,小螢,”她低聲說,“之後每年假期,都帶着小蘇回蓍草鎮一趟吧。”
此話一出,連周圍流動的微風似乎都靜了靜。
晏螢面容微沉,沒有答話。
“她在生靈之力上的天賦,不僅在現在這些小輩中間是最強的,恐怕也是近千年來最強的一個。這樣的天賦,如果能被好好指引,未來不可限量。”晏蓁說。
“……”
晏螢仍未回答。
“對于小蘇而言,讓她長大後跟普通人一樣去從事塵世間的工作,會是種浪費。之後等小蘇繼任晏家家主,到時候這裏的資源跟——”
晏蓁說着,突然意識到身前的晏螢一直在沉默,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糟糕。
她不該現在就說這些的。
“你不必現在就作出決定,”晏蓁強調,“小螢,我只是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晏螢極輕地點了下頭。
看着她沉默不語的面容,晏蓁的心也漸漸沉下來,後知後覺的懊悔在心間彌漫開來。
“我……”
自己不該現在就提起這件事的。
她明明清楚,将小螢越推越遠的,就是晏家跟生靈之力,是那些将小螢束縛在此地的家族規矩。
或許是她有些得意忘形,以為自己跟女兒的關系已經得到了修複,因而不知不覺間,讓自己身為晏家現任家主而非母親的那一面,又占了上風。
就在晏蓁絞盡腦汁思索要如何補救時——
“你說得對,媽。”
輕描淡寫的聲音,在此時如同驚雷般炸裂開來。
晏蓁完全沒料到自己會從晏螢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嘴唇微張,眼角的皺紋紋路都因此凝固。
“小蘇她才四歲半,就已經能單憑一次接觸,讓死神牌灰飛煙滅。這樣的威力,恐怕絕大多數晏家人都難以想象。而且,她的預知夢,還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生靈之力類型。”晏螢緩緩開口。
晏家人能夠擁有的生靈之力,并非單一種類,且大都擁有限制。
基礎的生靈之力,是催化草木。一朵花、一株草、一棵樹等都能被催化,像是晏螢現在能夠做到的催化藍莓樹,大多數受過訓練的晏家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再往上,還有不同分支。
比如,晏蓁的瞬移之能,其限制是十米內與自己接觸過的生靈與死物。像是上次在祠堂,她不僅能為了保護晏小蘇而将其瞬移,還能順手隔空“扶正”白瓷碗。
再比如,斯黛拉可以為生靈占蔔,但限制是只能通過三張專門定制的牌面作媒介,且感應較為模糊,無法得知發生時間,仍需要個人主觀解讀。
而晏小蘇……
她的預知夢能力,看似與斯黛拉的占蔔有相似之處,但與對方擁有的諸多限制不同,晏小蘇的預知夢全部發生在近期,且極其清晰;此外,她還能夠無聲無息進入生靈夢境,甚至可以在別人的夢境中造物。
幾乎沒有限制。
這還是晏小蘇未經過訓練就能擁有的能力,如果她能長期接受晏家專門為她定制的特訓,未來上限無法預估。
“我先前只以為,小蘇是個普通的孩子。很多時候,普通就意味着平安順遂。所以我跟阿川把她從副本裏帶出來時,用積分把她的名字刻在無限副本禁入名單上,也只是希望她能平安、普通地長大。”晏螢說。
歷經磨難與冒險的父母,不希望孩子重走一遍自己走過的路途。
她又輕聲道:“可現在事實已經擺到眼前,既然小蘇擁有天賦,那她就需要知道如何運用生靈之力。在這上面,我幫不了她。”
傳說中,古時極其厲害的晏家前輩,甚至能夠幹預生靈的往世今生,可以直接更改他人的命運。
以後的晏小蘇……
是否也能夠做到這一點?
想到小團子白白嫩嫩的小臉,又讓人覺得,這種可能性實在難以置信。
“……嗯。”
過了一會兒,晏蓁極其緩慢地點了下頭。
她伸出右手,拍了拍晏螢的脊背,肅聲道:“以後,跟小蘇一起回來吧。”
“一起”二字說得很重。
短短一句話,勝過萬語千言。
晏螢“嗯”了聲,眼眶忽然有些濕潤。她将視線移動到晏蓁空蕩蕩的左袖。
“媽,你記得要把我給你的藥吃了。如果這個非凡道具沒有作用,我會想辦法再跟其他玩家交易。”
晏蓁嘆了口氣,從衣兜中拿出木盒:“這種要用積分購買的藥,聽石司長說,價格很貴。”
晏螢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還有更貴的。”
“小螢,你知道我的生靈之力是瞬移,所以,哪怕沒有這只手,生活也沒什麽影響,”晏蓁頓了頓,說,“如果能退了這個道具,你就去退了吧。”
父母似乎總是這樣。
高興過後,擔心禮物太貴,又擔心孩子破費。
晏螢啼笑皆非,強硬地把木盒塞回晏蓁手裏:“放心吧,媽,這不算多貴。”
“真正貴的,是商城裏一個獨一無二的非凡道具。作用是能夠重生回溯時間,可惜已經被賣了出去。”
為了讓晏蓁接受這份禮物,晏螢開始用新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獨一無二?”晏蓁重複道。
“是的,獨一無二。不知道被賣給了哪個世界線的玩家。”
——此物名為,回溯之契。
稱得上是無限世界中最神秘的一個非凡道具。
“不過,一旦用過了這個道具的重生回溯,TA重生後的記憶會有所缺失,也不可能再次進入無限副本,”晏螢說,“相當于回歸了普通人的生活。”
能拿到這個道具,一定是某個相當厲害的無限玩家。
而這個很厲害的玩家,卻完全放棄了再次進入無限副本的可能,選擇回溯時間重生。
從理性角度來看,這絕對是一次虧本買賣。
但從感性角度來看,此生究竟歷經過怎樣的遺憾跟執念……
才能讓一個人,放棄未來自己可能從無限副本中得到的利益,做出這樣孤注一擲的選擇?
天色已晚。
兩人又感慨了幾句非凡道具的神奇,心裏明白,如今已經到了分別的時刻。
晏蓁将晏螢送到大門口,途中低聲叮囑了幾句,讓她多保重。
“您才是,要多保重身體。”
離開前,晏螢神色有些猶疑,最後問了一個問題:“對了,媽。你剛剛一直沒提我爸,他現在也不在蓍草鎮上,該不會……”
種種可怕的可能性,在她腦海閃過。
童年時,父親在她記憶裏存在感很低,直到現在跟晏蓁修複了關系,晏螢才有餘力去思考父親的事。
“噢,別擔心,你爸他活得好好的。他那散漫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游手好閑,我就打發他去做點正事,”晏蓁淡聲說,“這兩個月他在無限異常現象搜查司幫忙,因為那邊最近又出了些問題。”
無限異常現象搜查司的石司長,三年前剛剛上任,最近似乎遇到不少棘手之事。
聽到父親安然無恙的消息,晏螢長舒一口氣:“這就好。”
“對了,小川之前不是也在搜查司做事?最近搜查司正好缺人手,如果他想回去的話,我可以跟石司長那邊打聲招呼。”晏蓁說。
晏螢沉吟片刻,搖搖頭:“……可能不行,他看不慣那邊的人。”
“看不慣誰?實在不行,可以讓石司長幫忙把人調走。”
晏螢苦笑。
“很可惜,他看不慣的……就是搜查司的那位石司長。”
同一時間。
咕——
“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
晏小蘇蔫蔫地坐在花壇邊緣,惆悵地撫摸了下自己的小肚皮。
肚子都不鼓了,還在發出咕咕的叫聲。
餓餓,想要糖糖。
蘇時川看破了晏小蘇心裏的想法,在孩子開口前說:“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晏小蘇眼睛一亮:“那我就要藍——”
“除了藍莓糖,什麽都可以。”蘇時川笑眯眯道。
晏小蘇環住肚皮:“唔唔唔……”
可她就是想要吃糖!
“小蘇餓了?正好我帶了點面包,姐夫,你拿給小蘇吃點吧。”旁邊斯黛拉從随身背包裏拿出一個小面包,卻不小心将包裏的塔羅牌散落在地。
嘩啦。
精致的卡牌掉得到處都是。
“啊,是姨姨的牌牌!”
晏小蘇小短腿一抻,連忙從花壇邊跳下來幫斯黛拉撿牌。
旁邊蘇時川也俯下身子,順手撿起最近的三張塔羅牌,交到斯黛拉手裏。
沒想到,斯黛拉望了眼他遞來的牌面,忽然怔了一下。
“審判逆位,寶劍逆位,世界正位。”
她眼眸一瞬間變得漆黑,專注得可怕,如同進入某種玄妙之境。
數秒後,斯黛拉回過神來,啪的一聲拍了下自己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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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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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