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你們惹到我了。”◎

第二天大早, 喻陽的門忽然被敲開。

他眼睛還沒睜開,就聽到盛驚瀾開始發布命令:“把安琦帶過來。”

喻陽誇張地打了個呵欠:“這一大早的,急什麽。”

他困得不行, 盛驚瀾卻像打了雞血:“我要速戰速決。”

“出什麽事了?”昨天還說慢工出細活, 一刀刀割肉才疼, 睡一覺起來大變樣。

“也沒事, 這幾個人不值得我浪費太多時間,我還有人生大事要辦。”他輕快的語氣完全不像被輿論罵得狗血淋頭的人。

這天中午,曝光渣男後就消失的安琦再次現身于網絡, 放出錄音原版,以及自己跟盛憬言出入酒店的一些照片。

她在微博上寫到,之前曝光渣男事件被有心人利用, 害盛驚瀾名譽受損,因無法忍受良心折磨, 在此曝光全部的真相, 以及對盛驚瀾表達歉意。

博文內容矛頭直指盛憬言,這一手牌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公司高層臨時召開會議, 對本次事件造成的影響進行探讨, 無數雙眼睛盯着, 身為董事長的盛齊天也無法光明正大袒護劣跡斑斑的兒子。

會議結束後, 盛齊天在反鎖的辦公室徘徊:“盛驚瀾,你出爾反爾。”

電話裏傳來盛驚瀾的笑聲:“爸, 您真是老了, 曝光大哥的是安琦, 與我何幹?”

“你究竟要把你大哥逼到哪一步?”盛憬言犯的事兒太多, 以至于他完全摸不清, 盛驚瀾手裏還有多少張底牌。

中氣十足的聲音實在刺耳, 盛驚瀾把手機拿遠,對旁邊的喻陽說:“我爸就是太閑了,還有心思袒護大哥。”

他懶得等那些人慢悠悠的發現真相,直接把之前給過盛齊天的東西送到阮琴面前,徹底打破父子倆在她心裏的形象。

不出意外的,阮琴找到丈夫大鬧一頓:“我對你盡心盡力,疼你兒子這麽多年,你卻要把我兒子推出去給你兒子當墊背!”

她原以為是自己親生兒子犯錯,作為生母的她不敢在丈夫面前硬氣,結果卻是盛齊天跟盛憬言父子倆把她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

努力維持多年的幸福家庭一夕之間破碎,阮琴好面子,不會對外宣揚,只能在家裏撒氣。

盛老太太亦是無法接受這一切,她尚且不知大孫子的惡行,只曉得盛憬言毀了一個叫做安琦的女孩,而盛齊天作為父親還極度偏心。

面對母親和妻子雙雙指責,盛齊天一連幾天都不願回家。面對跑來獻殷勤的盛憬言,他也避而不見。

盛憬言現在是有公司不能去,有家不能回,偶爾還會接到親弟弟的問候電話,氣得他臉色發青:“盛驚瀾,你現在滿意了?”

電話裏的人“啧”聲:“還不夠。”

盛憬言憤怒捏拳,不甘向他示弱:“別白費心思了,無論外界如何看待我,我永遠都是盛家大少爺。”

“大哥別着急,你很快就不是了。”他輕飄飄的語氣,殺人不見血。

這天早晨,警察找上門,以涉黃涉賭的名義帶走盛憬言進行調查。

盛齊天試圖用錢疏通關系,熟人卻告訴他:“上面發了話,這事兒得嚴查。”

如果盛憬言是被污蔑,自然平安無事,如果證據證明他有錯,也絕不姑息。

盛齊天從裏面出來,親眼看到盛驚瀾跟某局長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他徹底明白,盛驚瀾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手下留情,只有心虛的人才會屢次受到威脅。

父子倆眼神交彙,盛齊天只覺得眼前的兒子十分陌生:“你當真要如此絕情?”

盛驚瀾擡眸,聲線涼薄:“你們惹到我了。”

那天,親生父親将他騙進別墅,親生母親把害他的人捧在心尖,沒人能夠理解他心裏的恨。

硬碰硬的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盛齊天不願父子反目成仇,高高在上多年的他第一次向自己看不起的小兒子低頭:“驚瀾,之前是我們對不起你,你想要什麽補償,爸爸都可以給你。”

瞧着這幅虛僞的面孔,盛驚瀾眉頭一挑,十分不客氣地提出要求:“盛家公司,你給嗎?”

盛齊天面色一僵,委婉道:“你是我兒子,等我百年之後,公司自然有你的一份。”

對于這個答案,盛驚瀾絲毫不覺得意外:“您那公司,我不感興趣,爸要是覺得愧對我,不如就将大哥的股份劃到我名下。畢竟,盛家要是繼續袒護一個有污點的人,傳出去也不太好聽。”

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盛齊天不敢再低估小兒子,只能先穩住他:“此事我需要考慮。”

盛驚瀾擡頭望向威嚴的徽章,收回視線,彎唇道:“那您慢慢考慮。”

出了警局,父子倆背道相馳。

手機振動,盛驚瀾掏出來一看,是喻陽發來的消息:“之前盛憬言派去抓安琦的兩人已經找到了。”

安琦在網上鬧出事後,盛憬言讓那兩人離開了景城,故而找人多費了些時間。

但現在也不晚,一切剛剛好。

盛驚瀾準備回複,又忽然接到阮琴的電話,他瞥了一眼,直接挂斷。

沒過一會兒,老太太的助理小璐跟着打過來,盛驚瀾眉頭一蹙,終于肯接:“喂。”

小璐語氣急切:“驚瀾少爺,你快來醫院吧。”

老太太在聽聞盛憬言被警察抓走後,氣急攻心,出現急性心肌梗塞,如今躺在手術臺上,生死難料。

趕往醫院的路上,盛驚瀾腦海中一直回響着這句話,沉靜的瞳孔中泛起波瀾。

他回到景城,每一步都為報複對不起他的人,唯有老太太無辜。

年邁的老人本就多病,這次手術長達幾個小時,裏面的人毫無知覺,外面的人內心煎熬無比。

等待越久,風險越大。

時間流走的每一秒,都仿佛在他心裏剜上一刀,他迫切地需要救命藥,不由自主撥打了一通電話:“溫瓷。”

他的聲音低沉,不似往日油嘴滑舌,溫瓷瞬間察覺不對勁:“怎麽了?”

“陪我說說話。”他嗓音微啞。

“好。”溫瓷毫不猶豫應下,循循善誘,“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男人垂下眼眸,沒有往日的桀骜:“奶奶病了,在手術室。”

溫瓷呼吸一沉。

雖然盛驚瀾嘴上不說,但她知道,這人恩怨分明,很重感情。

“她是因為盛憬言被警察帶走,急火攻心。”他開始懷疑自己,“我是不是做錯了?”

“做錯事的人不是你,盛憬言觸犯法律,理應受到懲罰。”

“可我卻害了奶奶,我明知道盛家出事,她一定會為此憂心。”如果老太太無法平安離開手術臺,他将一輩子遭受良心譴責。

“盛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度過這個坎。”溫瓷摸着胸前的玉佛,默默在心裏祈禱。

三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病人的性命暫時保住了,接下來還需要時刻觀察。”

老太太從手術臺轉入重症監護室,由醫護人員24小時進行監察。

聞訊趕來的盛齊天捏住盛驚瀾的錯處,又恢複高高在上的領導模樣:“看看你做的好事!”

盛驚瀾回回叛逆,唯獨這句沒有反駁。

偏偏這次,阮琴站出來跟丈夫對峙:“你少在這裏怪兒子,要不是盛憬言做那些醜事,媽怎麽會被氣進醫院。”

第一次被母親維護,盛驚瀾心裏絲毫沒有感動,只覺得怪異。

這天晚上,他守在醫院,寸步未離。

第二天早晨,重症監護區外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揉按眉眼,懷疑自己還在做夢,否則怎麽會在這裏看到溫瓷。偏偏那人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無比真實。

盛驚瀾驚愕:“你怎麽來了?”

“陪你。”以前她難過的時候,盛驚瀾總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現在,她亦是如此。

溫瓷是找盛菲菲要到的醫院地址。

最近盛家頻頻出事,擺爛的盛老大帶着妻女回避,得知老太太出事,這才趕回來盡孝道。

老太太跟盛菲菲那家子并無血緣關系,除盛菲菲外,關系并不算親近。但那對夫妻極會做表面功夫,一來就在外面抹眼淚。

溫瓷驚訝于盛菲菲父母的誇張表演,盛驚瀾抄着胳膊,歪頭對她說:“他們沒什麽壞心思。”

或者說,那對擺爛夫妻的腦子不允許他們生出壞心思。

重症監護區不允許家屬随意進入,衆人只能在外等候,老太太一直沒醒,盛齊天忙着處理公事,走時叮囑妻子照看,阮琴給了他一記白眼,應也沒應。

這些年她處處做得周到,跟丈夫不算濃情蜜意,但也相敬如賓,此番盛齊天跟盛憬言對她滿口謊言,聯合陷害盛驚瀾,豈不是打她這個親媽的臉。

礙眼的丈夫走了,阮琴這才把注意力移到溫瓷身上,單獨把盛驚瀾喊道樓梯間:“現在她跑來看你奶奶,是以什麽身份?”

他懶散地倚在牆邊,笑看母親:“奶奶未來的孫媳婦兒,不該來?”

“你真要娶她?”阮琴壓住驚叫的沖動,“原以為你倆徹底分開了,我就沒說,溫瓷是蕭文琛的私生女,你可知道?”

笑意瞬間從臉上褪去,冷意襲來,震懾人心:“她不是。”

溫瓷安靜地坐在那兒,盛老大跟妻子互相交換眼神,走了過來:“你就是老三的媳婦兒吧,去年在奶奶生日宴上,我們見過的。”

一個名頭按下來,溫瓷點頭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只能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

“菲菲總在我們面前提起你,你以後要是嫁進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可知道老三跟老二現在具體是個什麽情況?老二進局子不會影響到盛家吧?”

溫瓷懂了,前面都是故意拉近關系的客套話,後半句才是真目的:“抱歉,我剛從南城過來,不太清楚這邊的事。”

“哦哦,是這樣。”老大媳婦兒回到老大身邊,兩人亂七八糟比劃一通,壓着嗓音說:“你看,我就說她不知道吧。”

聽完全程的溫瓷:“……”

難怪盛驚瀾會那樣評價這對夫妻。

腳步聲漸進,溫瓷擡頭一看,盛驚瀾獨自回到這裏,在她身旁坐下。

觀他面色不佳,估摸是跟母親産生了争執,溫瓷手指交織,猶豫片刻後,主動握住了旁邊人的手。

她看到盛驚瀾詫異的眼神,沒有松開,反而握得更緊。

再多的語言,都比不過此刻溫情。

“請問這裏有沒有一位叫做盛驚瀾的家屬?”一名護士抱着本本來到休息區。

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下,盛驚瀾站起身:“我是。”

護士說:“病人醒了,她想見你。”

剛從衛生間回來的阮琴恰好聽到老太太蘇醒的消息,連忙出聲:“我也去。”

見這對母子如此積極,老大夫婦也趕緊表現,“我們也去。”

“最多只允許兩位家屬進入。”護士一本正經講規矩,衆人開始争論不休。

“請家屬保持安靜。”

“既然奶奶點名見我,那第二個就該由我決定。”盛驚瀾當衆牽起溫瓷的手,不容置疑地讓護士領路。

護士點頭:“請先跟我去換隔離衣。”

走遠了,老大媳婦兒還在嘀咕:“老太太就是被他氣的……”

老大趕緊捂嘴:“別亂說。”

他家老三現在可厲害着呢,惹不起。

兩人穿上隔離衣和鞋套,戴上口罩,跟随護士進入病房。

盛驚瀾的步伐沉重且緩慢,每一步都在思考:老太太為何見他,是指責還是想替人請求。

溫瓷隔着防護衣碰了碰他的手,給予安慰,盛驚瀾這才加快腳步,走到病床前,對床上的老人喊了聲:“奶奶。”

“驚瀾。”老太太的嗓音很啞,顫巍巍地伸出手,“你受委屈了。”

不是指責也不是求情,而是覺得他受了委屈……

老人微擡的手因無力而落下,盛驚瀾胸腔起伏,半邊容顏隐在燈光下,神色晦暗不明:“你不怪我?”

“是盛家對不起你。”老太太呼吸急促幾分,溫瓷連忙碰碰盛驚瀾的胳膊,提醒他注意。

護士叮囑他們盡量不要引起老人情緒起伏,盛驚瀾彎腰,将老太太的手移回被子底下:“您好好休息。”

老太太這才注意到旁邊的人,口罩遮了半張臉,老太太眼睛也看不清,只曉得不是她熟悉的人。

溫瓷上前一步,柔聲道:“盛奶奶,我是溫瓷。”

“阿瓷?”老人模糊的雙眼露出藏不住的欣慰,“真好,真好。”

“我屋子……有木盒子,拿鑰匙,找小璐,在櫃子底下,密碼是你生日。”老太太說話颠三倒四,聲音斷斷續續。

兩人附耳聽清,“盛奶奶,你是不是說屋子的櫃子底下有個木盒子,想叫驚瀾去找小璐拿鑰匙,密碼是他生日?”

老太太連眯兩下眼睛,沒了說話的力氣。

作者有話說:

給留評的寶貝們揪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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