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Episode 6 推理吧,中原
尖叫聲是從後方的經濟艙方向傳來的。
如果這時候有人從旁觀的角度俯視整個機艙的話,他就會發現,這聲女性的驚叫仿佛起跑前的發令槍,響起的一瞬間,飛機內的所有人都被驚醒了一般,紛紛做出理所應當的反應。
“怎麽回事?”
“死人?”
“喂,這飛機在搞什麽……”
機艙內奇異的隔離感消失了,靠近飛機後半段的地板上似乎躺着一個人影,周圍隐約聚集了一圈神情各異的人。
其中一名女性癱坐在屍體的旁邊,臉色慘白,看上去最開始的那聲尖叫應該是她發出的。
她與屍體的手邊,掉落着一個打翻的水杯。
不少前方的乘客好奇地想要站起來詢問,很快被趕來的空組成員暫時安撫住。
“請放心,只是一點誤會。”
“是的,沒有意外。”
為首的乘務長臉上維持着訓練有素的笑容,對周圍恐慌的乘客解釋,但從她驟然緊縮的瞳孔,和不自覺顫抖的手指來看,顯然不是“一點誤會”那麽簡單。
區隔經濟艙與頭等艙的拉簾迅速拉開又合攏,借着一瞬的空隙,紅發少女清楚地看見兩個男乘務員似乎抱起了什麽放回座椅上,
與此同時,一個戴着眼鏡,臉上留着胡須的黑發男人走到了乘務員旁邊說着什麽,他的身邊似乎還跟着一個滿臉興趣的男孩。
【——所以加上他們,一共誤入了三個人類進來嗎?】
三子眨了眨眼睛,将收回的視線落在了身邊赭發少年的臉上。
中原中也擡眼:“幹什麽?”
“那邊——”
紅發少女指了指後方騷動的方向,好奇地問道,“中原老師不過去看看嗎?那邊好像發生了意外的樣子。”
哈?為什麽他要……
中原中也莫名地挑起眉,正準備開口時突然面色一凜,反應了過來。
差點忘記了,他現在還是“警校生”啊!
“謝謝,你提醒我了。”
中原·警校生·中也硬着頭皮,故作沉穩地起身,向後方機艙走去。
喂喂,他只是想普通的搭個飛機,順勢試探一下女孩子而已,為什麽中途畫風會突然變成了空中謀殺偵探片啊!
中原中也倍感無力地想道。
好歹也是見慣了屍體的黑手黨,不需要現場确認情況,僅從空氣裏散開的氣息,赭發少年就大致猜出,後方必定是發生了謀殺案。
這是一種普通人很難理解的預感,但對于整日與危險打交道的黑手黨而言,不過是如同呼吸一樣簡單。
中原中也走了幾步,突然轉過頭,奇怪地看向身後的少女,
“你跟過來做什麽?”
“嘿嘿。”被發現了的紅發少女抱着草稿本粲然一笑,
“難得的素材嘛,作為優秀的漫畫從業人員,怎麽可以失去這麽好的機會。”
“放心吧中原老師!我不會打擾到您的,請讓我當您的助手吧!”
紅發少女眨巴着翠綠色的眼瞳,熟練地露出一對招牌狗狗眼,水汪汪的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幾乎産生了,少女頭頂狗耳朵,身後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在一甩一甩表達祈求的幻覺。
這家夥……說什麽發生了意外,其實只是想要借着他“警校生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取材而已吧!
明明是黑手黨卻要扮演警察,說不定還有推理的中原少年感到一陣窒息。
他皺起精致好看的眉頭,下意識想要拒絕,話還沒出口,就對上少女的一雙撒嬌狗狗眼。
“……”
中原中也,十七歲,正處于對狗有奇妙濾鏡的年齡。
最喜歡的戲劇是《少年與幼犬》,甚至一度暴言,如果眼前有一只發抖的小狗的話,絕對會照顧它一輩子,每天給它吃牛排,想要什麽都買給它。
于是現在,三子可憐兮兮幼犬眼:“拜托了,中原老師!”
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結果晃了一圈後,又被赭發少年咽回了肚子裏。
“……算了,你自己跟上。”
中原中也捂着額頭,神情郁卒地嘆了口氣。
“好耶!”
紅發少女抱着草稿本,笑眯眯歡呼。
兩人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表現,很快引起了乘務長的注意。在中原中也表明警校生的身份後,他們很快被請到了案發現場,與正在查看線索的一對父子碰面。
“警校生?”
戴着眼鏡的青年男人有點意外地打量一眼中原中也,他的眼神溫和中藏着一抹銳利,仿佛能夠看穿一切遮掩背後的真相。
中原中也雙手插在褲兜內,平靜地對上男人探究的眼神。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對視了片刻,留着小胡須的青年男人順勢收起了眼中的了然,微笑地點了點頭,
“你好中原君,我是工藤優作,一個偵探小說家。”
“偵探?”
中原中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很快察覺到了對方話裏的含義:“你好,辛苦您了。”
就在一個黑手黨與一個偵探小說家達成共識時,某個拿着草稿本的紅發少女已經兩眼放光地蹲在屍體倒地的位置旁,刷刷揮舞着鉛筆。
“你在畫什麽,大姐姐?”
一個黑發男孩湊到三子身邊,好奇地問道。
這個男孩是工藤優作的獨生子工藤新一,是個喜歡推理和耍酷的小鬼。
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崽天生趨利避害的天賦影響,比起自稱警校生的中原中也,臭屁的黑發男孩似乎對三子的身份更感興趣。
直覺告訴小新一,眼前這個長相出衆的紅發少女隐藏着不得了的秘密。
沒有危險,但絕對很有趣。
正所謂好奇心害死貓。
趁着父親與可疑的警校生對話的功夫,工藤小新一熟練地從工藤優作的身邊溜開,竄到紅發少女的身邊,偏着腦袋一雙可愛的大眼睛往畫稿上看。
“我在畫亡者的生平哦。”
三子沒有避諱的意思,反而很大方地把畫本遞到男孩的眼前晃了晃。
生平?
工藤小新一神情疑惑,他回頭看了眼座椅上,臉已經蒙上外套的屍體,又低頭看了眼面前的畫稿——
上面的內容正如三子所說,是一個男人一生中不同的幾個節點。
紅發少女的筆觸很簡練,僅僅幾筆就幹脆利落地勾勒出了男人不同場合下的行為,一眼看過去,有幼年時期欺負鄰居的畫面、小學時偷偷藏起同桌的橡皮。
第二頁還有對方工作時候,背着妻子和其他女人——
“啊,這個不行,未成年禁止!”
一只手從旁邊伸來,啪的一聲,将本子合了起來。
“诶?等一下——大姐姐,你認識被害者嗎?”
黑發男孩揪住三子的衣袖,想去抓少女手裏的畫稿本。
“不認識哦。”
三子搖了搖頭,順手将本子舉到頭頂。
“你說謊,你剛剛還畫出了被害者的容貌,還有他和一個陌生女人、人……”
工藤新一說着就蹦跶地往上跳,努力去夠那本證據。
大概是想到了上頭最後一幅畫,男孩的臉有點紅。
“诶嘿!拿不到!”
三子單手叉着腰,甚至還踮起了腳尖把畫稿舉得更高了,毫無欺負小朋友的愧疚感,
“都說了後面是未成年禁止,不可以給你看啦。”
“什麽啊,你自己不也是未成年!”黑發男孩不服氣地大聲嚷嚷。
“卟卟,答錯了!”
紅發少女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小豆丁,得意洋洋地說道,“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已經五百歲了哦。”
“我看你是五歲吧。”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從三子的身後傳來,紅發少女剛準備回頭,就感覺手裏一空,原本抓在手裏的畫本被輕輕抽走。
“啊,中原老師。”
“我可以看一下嗎?”赭發少年單手捏着畫本問道。
雖說是少年人,但男女差異之下,中原中也的手掌足足比三子大上一圈。
紅發少女需要兩手才能抓住的草稿畫本,被少年輕輕松松地單手拎着。指節搭在潔白的封皮上,顯得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愈加有力修長。
這個人?
工藤新一看了眼赭發少年,停止了蹦跶,看好戲似的雙臂環胸,等着三子以“未成年禁止”為理由,坑一把她自己的同伴。
然而沒想到,紅發少女瞧了一眼中原中也,想也沒想的就同意了,
“哦,可以啊,如果是中原老師的話。”
工藤新一小朋友不滿:“喂!他也是未成年吧!”
三子理直氣壯:“說什麽呢小朋友,中原老師可是警察預備役哦,人民公仆沒有未成年!”
黑發男孩半月眼:人民公仆哭給你看哦。
三子與工藤小朋友吵吵嚷嚷期間,赭發少年随手一翻,準确地跳過了《Port Maria出道》的部分,停在了紅發少女不久前速寫的頁面上。
一旁的工藤優作也跟着看了過來。
畢竟他家兒子的嗓門挺大的,偵探小說家直覺繪本上或許真有什麽有用的線索。
這樁案子很奇怪,死者叫小田英明,三十二歲,從嘴裏殘留的杏仁氣味來看,應該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至于下毒的地方,應該就是地上這個打翻的紙杯。
這是由SKF航空公司統一為乘客配備的一次性紙杯,平時就存放在每個座椅扶手的下方,方便乘客随手取用。
工藤優作看了疊放的紙杯一會兒,轉開了眼。
調查後發現,死者小田英明是飛機上旅行團中的一員。
按照導游的說法,男人是橫濱人,在一個月前報名了函館夫妻三日游。但出發時,卻只有他一個人前來,一路上沉默寡言,與團內的人似乎并不相識。
問詢之中,團內其餘人的說法也印證了這一點。
此外,他們也在小田英明的随身物品中,翻出了一瓶藥物。
外表貼着維他命的标簽,但實際打開後,卻冒出一股濃烈的杏仁氣味。
“果然,小田先生是自殺的吧?”
導游佐藤懷疑地說道。
證據是在三天前出發的時候,他經過洗手間時,意外聽到男人在與某個人通電話。
“‘原諒我……我也不想……走投無路了’——小田先生在電話和對面的人這麽說道,具體的內容,因為距離的關系,我沒有聽清楚。”
導游佐藤說着,臉上又閃過一絲猶疑,“也許小田先生是在和妻子通話?”
但是很可惜,工藤優作與機組人員并沒有在小田英明身上發現他的手機,但是卻意外在男人的錢包裏,發現了一張4S汽車點的預約名片。
白色的卡片上,還寫着看車的日期,看時間正好是後天上午十點。
一個準備自殺的男人,會特意在錢包裏留着4S店的預約名片嗎?
而且函館三日游有那麽多時間,偏偏選擇在返回橫濱的飛機上自我了斷?
很顯然,這是一起謀殺案。
但卻是一起沒有動機和嫌疑人的謀殺案。
線索還是太少了。
有名的推理小說家皺起了眉。
偵探并不是萬能的。
除了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能夠一眼看出隐藏的真相秘密之外,大多數偵探,都依賴于警方與法醫所提供過的情報。
世上的謀殺大抵繞不開情和利兩個字,也因此,犯人幾乎可以鎖定在被害者的親友之間。
從被害人的背景與交往關系網下手,往往能夠獲得第一手有力的資料。
這也就是為什麽,許多偵探離不開警方力量的原因。
他們需要借助警察的調查權限,在收集到的情報基礎上抽絲剝繭,推理出真相。
但是這個案件的被害人,偏偏是一個與誰都不相識的陌生人,而案發地點,又是距離地面三萬英尺的鐵鳥密室中。
沒有動機、沒有嫌疑人、沒有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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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