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Episode 14 合作

鬼差執行官？那是什麽？

一時間，中原中也與工藤優作露出了無法理解，斷檔似的空白表情。

依照這兩人原本的推理，三子很大可能是知曉內情的異能力者。

雖然目的尚且不明，但從目前的言行來看，并沒有危害港·黑與工藤父子的意圖。

所以換句話說，他們幾個純粹是誤入“幻境”的倒黴蛋。

原本，兩人是這麽想的。

直到紅發少女主動吐露身份。

——說好的異能力者，結果你竟然直接不打算當人？

謊言嗎？

不，這種一聽就荒唐至極，還帶着莫名中二羞恥氣息的說法，真的會有正常人一本正經地說出口嗎，又不是漫畫設定！

等一下，這家夥好像本職就是漫畫家。

中原中也看着三子，思緒宛如奔騰的野馬似的，頭也不回的在腦內撒歡跑過。

或許是中原中也僵住的時間過長，擺出邀請手勢的三子奇怪地眨了眨眼。

唔，中原老師呆滞的表情，噗，有點可愛。

紅發少女想着，沒忍住伸出手指，試探地戳了戳僵硬的赭發少年，

“喂，摩西摩西，回神了中原老師——”

少女的指尖恰好戳在了中原中也黑色手套與袖口之間，露出的那一截手腕皮膚上。

溫熱的溫度，如吹散的蒲公英，蜻蜓點水、一觸即離，留下一點若有似無的餘感。

中原中也神情一凜，優秀的反射神經讓他下意識腕部一翻，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如對敵般，鉗制住了紅發少女的右手。

抓住的瞬間，那一點溫度被放大。

骨頭的硬度、皮膚的觸感，都證明這是一只與人類相差無幾的手。

鬼差，也會有體溫嗎？

一個無關的念頭突然從赭發少年的腦中劃過，還不等他細想，就聽到工藤優作重重咳嗽了一聲。

中原君！手！手！

小說家沖着兩個少年人交握的手瘋狂使眼色。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慢半拍回過神，忙不疊松開了手上的鉗制。

“咳，抱歉，不自覺就……”

赭發少年不好意思地道歉，藏在帽檐陰影裏的耳廓泛起一絲粉紅。

“哈哈哈，沒事沒事我懂的，警察的反射條件嘛。”

三子擺了擺手，沒有放在心上。

像是看出了中原中也的不自在，紅發少女笑容爽朗地對中原中也一豎大拇指，

“放心吧中原老師，我的皮可是很厚的，這點程度完全不疼！”

“……哪有人用‘皮厚’形容自己啊！”中原中也無語地說道。

他钴藍色的雙眼掃過少女光潔的手腕，在确認沒有給對方造成傷害後，才放心地收回視線。

倒是從頭到尾沉默，保持沉思表情的工藤優作，眼神意味深長。

從先前中原中也解決劫匪的狠勁來看，年輕黑手黨依據警衛反應出手的力道，絕對超出了普通人承受的範圍。

換做一般人，早就因骨折痛呼出聲。

可是這個小姑娘——

工藤優作觀察着三子的若無其事的神色，線索在他的腦海中牽成一條線。

異于常人的強悍軀體、科學無法解釋的幻境，自稱引魂的鬼差……

排除一切可能性後，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就是真相。

小說家沒有再糾結少女的身份，而是選擇直奔主題：“小姑娘，你有什麽計劃？”

工藤優作這麽說，顯然是接受了三子協助的請求，于是達成一致的男人與少女同時轉頭，默契地看向了中原中也。

察覺到少女望來的眼巴巴的視線，中原中也不自在地側過臉，避開了三子的小狗眼，開口說道，

“我無所謂，只要能擺脫現在的狀況，暫時合作吧。”

“好耶！”

三子歡呼，自信地承諾道，

“放心吧，一定會讓兩位毫發無傷的回歸日常的！”

****

機艙內

一個鬼差，兩個活人圍坐在後方空出的位置。

工藤小朋友被工藤優作小心地放在了隔壁的座椅上，身上蓋着小毛毯靠在父親的身側，睡得香甜。

而再遠一點，是一衆死去的乘客亡魂，無知無覺重複着生前的經歷。

一本攤開的畫稿本放在三人面前。

“簡單來說，我們與飛機上的亡者都困在了劫機的死亡輪回裏。”

紅發少女說着用鉛筆在畫稿本上勾勒出一個近似“∞”的平面符號。

同為創作者的工藤優作一眼認出了，這是曾為無數物理學者帶來困惑與靈感的“莫比烏斯環”。

1858年，德國數學家、天文學家莫比烏斯和約翰·李斯丁發現，将一個紙帶順時針旋轉再粘貼，就會得到一個獨立的平面。

如果一個人站在這個巨大的平面上沿着“路”前進，那麽他将一直走下去，永遠無法抵達終點。

而SKF864航班，此刻多面對的，正是這樣的窘迫境地。

“原本，在遭遇了劫機之後，飛機将會很快抵達歹徒的‘聖地’，然後墜毀，但是在轉向的過程中，發生了一點問題。”

三子皺起眉說道，

“也不知道該說這班飛機的乘客是幸運還是不幸，那年的八月二號恰巧是地獄盆舞節。

先人魂靈重返人間，活人與亡者相聚，與此相對的，一些陰氣也趁機混入的現世。”

“逃竄的陰氣扭曲了魂靈歸引的路，造成了不小的混亂，很多亡者被滞留在人間，而這班航班的乘客也在其中。”

“那照你這麽說，現在只要将這些人、亡者重新帶回地獄不就行了。”

中原中也艱難地配合三子口中的設定，但提到某些詞彙時，還是不可避免的舌頭打結。

紅發少女沒有發現中原中也話中的不自在，搖了搖頭說道，

“問題就在這裏。”

“這批亡者因為陰氣迷失于現世，而生前的執念，又讓他們忘記了已經死去的事實。他們拒絕歸去，一遍又一遍重複登機、墜毀的過程，以求得到獲救的結局。”

“每一次失敗，都會加強他們的執念，最終形成今天的【境界】。”

“換句話說，想要脫身，就必須要打破這個，由四十四名亡者所凝聚【境界】。”

關鍵在亡者的執念。

“所以只是解決那四個劫匪，改變不了結局，條件錯了。”

中原中也想起了自己解決掉犯人時，三子冒出的話，明白了少女當時表現的原因。

同理，由中原中也操縱重力，直接迫使飛機平安落地也行不通。

“條件——”

工藤優作盯着畫稿上的莫比烏斯環看了一會兒，突然兩眼一亮，

“打破死亡循環的重點不在我們，而取決于這些乘客。”

2002年，SKF864失蹤時，他們不在這班飛機上，自然不在乘客之列。

“我們必須想辦法讓機上的乘客自己動手。”中原中也總結道。

三子微笑起來：“Bingo，答對了。”

——他們不過是誤入的局外人，真正破局的重點在這些亡者身上。

他們或許可以從旁推波助瀾，但最終，必須由亡者自己自救。

戰勝歹徒也好，迫降航班也好。

首先，必須讓在絕望與驚懼中死去的亡者參與進來，并且打從內心相信，他們可以獲救、擁有活下去的可能。

當心中重燃希望，願望壓過絕望時，纏繞的莫比烏斯環才會被剪斷，抵達終點。

“各位，我有一個計劃。”

三子望着對面的兩人，眨眼笑起，寶石般祖母綠的瞳眸中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晖。

與此同時，颠簸的飛機終于到達了極限。

狂熱的歹徒分子欣喜若狂，大聲念着祝詞祈禱，SKF864裹挾着無辜之人的悲戚尖叫急速下降，朝着大地直直撞去。

機艙內的壓力驟然失控，在氧氣面罩垂落的瞬間，陌生的強光乍現，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當光芒褪去，三子、中原中也、工藤優作重新睜開眼時，發現飛機又恢複了原狀。

笑臉親和的空姐推着餐車從身邊經過，乘客們靠坐在座椅裏，或打着呵欠閉目養神，或是興奮地與身邊的同伴小聲談話。

“你好，請問是要飲料還是水？”

乘務員停在三子與中原中也前排的位置，對着僞裝成乘客的歹徒微笑。

此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

但他們知道，循環開始了。

中原中也轉過頭，與三子四目相對。

戴着半邊耳麥的紅發少女注視着同伴，兩眼一彎，唇角抿出一個可愛的梨渦。

她張開嘴，對赭發少年比了個口型，無聲說道——

拜托啦，中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