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Episode 24 橫濱的亡者 (1)

傳聞, 人在初死的頭七日,直到三回忌會期間,都将在地獄接受十王的審判。

每個審判廳對待企圖逃跑的亡者, 都有一套的獨特的羁押方式。

除了第十的【五道輪轉王廳】,和第五的【閻魔廳】。

前者是因為五道輪轉王手下,擁有一個武力值出衆的僵屍輔佐官,而後者——

“站住!前面注意, 有亡者逃脫了!”

憤怒的吼聲從閻魔廳內傳出, 标注着五的審判廳大門猛得被人從裏面踹開, 一個頭戴白天冠, 身高2米的高大亡者沖了出來。

這個亡者逃跑期間, 還不忘轉頭對身後的鬼獄卒做鬼臉, 大聲嘲笑,

“耶, 耶!一群弱雞,有本事來抓你爺爺我啊哈哈哈!”

“可惡!偏偏是在鬼燈大人不在的時候!”

抓捕的鬼獄卒火冒三丈,眼看着亡者越跑越遠,即将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時,突然聽見“叮當”一聲, 清脆的縛魂鎖聲憑空響起,自遠處傳來。

與此同時,一個嬌小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亡者逃跑的前路上。

鬼獄卒見狀輕輕“啊”了一聲,随後竟然停下了腳步,對嚣張的亡者露出了一個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

“哈哈哈哈!好機會!”

亡者看不見鬼獄卒滿臉“你完蛋了”的表情, 只以為對方跟不上自己的速度, 神情愈加放肆嘲弄。

甚至還回頭, 對着獄卒的方向挑釁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什麽地獄鬼卒,也不過如此,想讓你爺爺我服刑,再等一百年吧孫砸哈哈哈哈!”

“哦?一百年?”

一個清麗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亡者當即被吓得一個激靈,猛得轉過頭。

在看清眼前的是個還沒自己手肘高的少女時,他臉上緊張的表情頓時變成了輕蔑,

“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滾開!別擋路!小心爺爺我一個沙包大的拳頭下去,揍得你回家找媽媽!”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被威脅的紅發少女笑容可掬地彎起眼,像是真的被恐吓到般,往旁邊站了站,讓出了路,

“請吧。”

“……哼,算你識相。”

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亡者志得意滿地收回了揮舞的拳頭。

這小娘們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就在他盯着三子不放,連逃走都忘記了的時候,前一刻還乖巧可愛的紅發少女忽然兩眼一豎,矮身一個掃堂腿,狠狠将亡者絆倒!

“——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

“唔噗!”

人高馬大的亡者腳下不穩,臉着地直直栽進土裏。

“小娘們你找死!”

亡者怒吼着兩手按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把嵌進地裏的腦袋扯出來,一個狼牙棒破空而來,精準地敲在了他的頭骨上,将腦袋又生生摁回了土洞裏。

“哦呀哦呀,這是哪裏來的廢物大叔,死了就老實一點,不可以給獄卒們添麻煩知道嗎?”

三子提着狼牙棒,尖頭的那端使勁怼在亡者的腦殼上,碾中藥似的,用力搗,

“快點!給獄卒大哥們道歉!”

亡者:“&*&&……*!!”

“什麽??竟然還敢罵人?”

紅發少女“Duang”的一聲,把亡者的腦袋捶得更深了:“快點道歉!”

“&*……&嗚嗚嗚!!!”

“很有骨氣嘛大叔,嘴這麽犟,是時候讓你體驗一下地獄的名産套餐了。”

三子說着就彎下腰,抓着亡者的頭發把人提起,對着臉就是一頓毒打胖揍。

亡者:“&**&…%¥……——!!!”

一旁的鬼獄卒緩緩流下一滴冷汗。

“那個,三子大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您用狼牙棒堵住了他的嘴,他才說不出話呢?”

紅發少女揍人的動作一停,恍然大悟:“啊,對哦,不小心忘記了~”

“诶嘿!”三子摸着後腦勺,可愛一吐舌。

“不好意思啦大叔,反正你一會兒也要去焦熱地獄受刑,就當是提前體驗吧。”

提前體驗了一遍頭蓋骨被敲碎的亡者,牙齒漏着風,一把抱着鬼獄卒的大腿,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嗚嗚嗚,魔鬼!這個少女是魔鬼!

沒錯,在這個地獄中,十王審判廳都有着各自對付逃跑亡者的羁押手段,唯獨第十和第五審判廳不需要。

因為,第十審判廳的僵屍輔佐官武力驚人。

而第五審判廳,閻魔大王座下,有兩個大殺器。

一個是抖S鬼神輔佐官,另一個,則是由鬼神輔佐官一手帶大的鬼之少女——

鬼差執行官,三子。

恩,與鬼燈大人利落敲碎亡者頭骨的不留情面的作風不同,

某個看着容貌動人,如天上姬的鬼差少女,更擅長在精神層面上粉碎亡者的自尊心。

*****

“真慘,怎麽就碰上了三子大人呢。”

鬼燈大人的話,說不定還能給你一個痛快。

雖然估計連牙都保不住就是了。

鬼獄卒憐憫地看了眼抽抽搭搭,哭得宛如黛玉葬花的壯漢,嘆息地搖了搖頭,而後哐當一聲,一榔頭把磨蹭的亡者錘暈,直接拖着對方的腳腕帶去焦熱地獄,留下一路凄慘的血痕。

與此同時,處理完緊急事态的三子熟練地走進閻魔廳。

在望見上首的閻魔大王神情威嚴,忙着對亡者下達審判處決後,三子默不作聲地走到一旁空置的側席上,代替巡視的鬼燈,接手了輔助的任務。

直到最後一個亡者被押走,體型碩大的閻魔大王才終于松了口氣般,用笏板敲了敲酸痛的肩膀,

刻意做出的怒目眉眼也跟着松懈下來。

此刻,這位聞名常世的大王,與其說是讓人膽寒的閻王,倒更像是鄰家被孫子欺負的好脾氣爺爺。

“辛苦了,大王,要來一個甜甜圈放松一下嗎?”

三子将卷宗收拾好,從桌子下掏出了一盒散發香甜氣息的蛋糕盒,伸直手臂用力踮起腳尖,放在了閻魔大王的高大的桌案上。

“甜甜圈!”

閻魔大王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來,兩只銅鈴似的大眼睛淚眼汪汪地看向紅發少女,

“三子!你真是好孩子啊!”

不像鬼燈君,只會光明正大的把他藏起來的甜甜圈吃掉;

借着健康的名義拿他當小白鼠,騙他喝成分不明的“果汁”;

偶爾把他舉起來丢出去,當鍛煉身體的工具……

不、不行,再想就要哭出來了。

越想越苦逼的閻魔大王心酸地抹了抹眼睛。

“嘿嘿,大王過獎了。”

三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笑着說道,

“說來,這好像是現世甜品屋很流行的新品哦,我看到的第一看就知道,很适合大王,如果您能喜歡就太好了。”

閻魔大王激動地搓手手,三下五除二,迫不及待地把包裝精美的蛋糕盒拆,

“恩恩,喜歡喜歡,本王太喜歡這份甜……呃!”

然後,然後在看清了盒子裏的東西後,大王臉上的期待頓時碎了一地。

“三、三子醬,請問這個是什麽?”

閻魔大王驚恐地看着盒子裏綠油油地圓形物體,連聲音都在顫抖。

“恩?”

紅發少女仰起頭,好看的綠寶石雙眼中滿是自豪的笑意,“是很受現世女孩子歡迎的最新甜品,野生蔬菜纖體甜甜圈!”

“據說是用二十種最苦的蔬果榨成汁,攪拌成奶油,為了健康,我還特地交代店主一顆糖都別放,把蛋糕胚也換成健康的苦瓜蒟蒻。”

“美容減脂降血壓,對身體很好哦!”

“快,大王,嘗嘗看,您一定會喜歡的!”

三子說完,滿眼期待地盯着閻魔大王,眼中閃爍着無法拒絕的光輝。

心如死灰的閻魔大王:“……”

盡管腦內的每一根神經都瘋狂尖叫着,不要吃。

但愛護幼崽的地獄管理者,還是膽戰心驚地咽了咽口水,在少女期待地目光中,顫巍巍地捧起綠色的甜甜圈,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塞進嘴裏。

……

…………

甜甜圈味道入口的瞬間,威嚴的閻魔大王整個鬼都呆滞了,連大腦都跟着空白了三秒。

嘔!好、好難吃!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難吃的東西!!

現世的女孩子們,你們的味覺真的沒問題嗎?好好的甜品不好嗎!為什麽要這麽折磨自己!

“怎麽樣大王,好吃嗎?”

下首,紅發少女仰着頭兩眼亮晶晶地問道。

閻魔大王,閻魔大王艱難地咽下嘴裏的不明物,虎目噙淚地對少女豎起大拇指,

“恩……恩,很、很好吃。”

“真的嗎,太好啦!”三子兩手捧臉,笑靥如花,

“那一會兒我就和爸爸說,讓他以後去現世出差也幫大王帶幾盒。啊,也和其他宮廳的輔佐官喊一聲,這樣,您以後就能天天吃到健康又美味的點心啦!”

天、天天!不行!!!!

閻魔大王聽後腦仁當即一炸。

他已經能想到,鬼燈君旅館山姥似地看着自己,手裏捧着一摞可怕的蔬菜甜甜圈——

‘嚯嚯,大王,該吃甜甜圈了,美味又健康哦’的場景。

為了避免噩夢成真,閻魔大王連忙幹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保命,

“對、對了!三子醬,你就不好奇鬼燈君去哪裏了嗎?”

“诶?爸爸嗎?”三子歪着頭,想了想說道,

“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隔壁在舉辦‘撒旦王的巡回演講’,不出意外的話,爸爸應該是在幫忙招待EU地獄那邊過來的高層吧。”

不是這樣的話,爸爸他也不會走開,讓大王一個人審判亡者。

啊,當然,她絕對不是在質疑大王的能力。

不如說,她和爸爸一樣,認為地獄的管理人是大王,是再好不過的事。

只不過……

三子想着,下意識側頭,掃了眼側席上堆積的卷軸。

爸爸不在,大王的工作效率有點低啊,要不要再加幾百份文件,讓大王晚上加班……

一股加班的危機襲來,某位地獄管理者背後一涼,忙不疊打斷了三子的若有所思,繼續轉移話題,

“說起來,三子醬,我一直很想知道,對付那些想要逃跑的亡者,你為什麽不直接把他們抓回來,反而還要費時間,假裝配合他們讓開路呢?”

“費時間?”

三子像是聽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睛,“你在說什麽呢大王。”

紅發少女看着疑惑的閻魔大王,雙眸一彎,露出一個天使般的可愛笑顏,

“爸爸說了,要用最嚴酷地手段對付地獄裏的亡者。”

“——所以,不假裝配合一下他們,怎麽讓亡者體會到希望毀滅後的絕望。從根本上,擊碎他們妄圖逃跑的自尊心呢?”

閻魔大王,閻魔大王呆若木雞:“……”

破案了,這個孩子果然是鬼燈君教出來的。

——都是魔鬼。

*****

魔鬼、咳,鬼差執行官,三子。

既然占了一個“鬼”字,那麽當然和地獄中的大多數獄卒一樣,都是鬼之一族。

只不過,比起天生的鬼族,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紅發少女其實與某個第一鬼神輔佐官相同,都是人類與鬼火的結合體。

“嚯,真是意外,那種陋習的村莊竟然還在。”

數百年前,已經成為管理者的閻魔大王,有點意外地看着鬼燈身邊的小豆丁。

女孩不過七歲年齡,初生的小小鬼角隐藏在紅色的長發裏。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忽略掉那一點小凸起,以為這是現世哪個富貴人家,早夭的漂亮姬君。

盡管富貴人家的姬君可不會營養不良,手上全是劃出來的傷害和粗繭。

此刻,這個漂亮的小女孩正如剛出生的幼鳥似的,緊緊貼着鬼燈,一臉好奇地盯着體型碩大的胡子大叔。

“嘛,畢竟是這樣的時代,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

鬼燈面無表情地說着,擡起大掌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紅發女孩的頭頂。

感應到頭頂落下的寬厚溫暖,小小的女孩仰起頭,無聲地盯住鬼神輔佐官。

兩個一大一小的半鬼族就這樣沉默地,你看我我看你。

片刻之後,小小的紅發女孩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像是确認了值得追随的長輩般,“啪”的一下伸出手,揪住了鬼燈的衣袖口。

第一輔佐官倒是沒有扯開,任由女孩攥着自己的新制服。

說起來……這個孩子,怎麽感覺有點熟悉?

閻魔大王瞅着眼前的場面,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

他望着小小的女孩,彎下腰讓視線與女孩的雙眼保持在同一水平上

“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像是害怕吓到女孩,地獄的管理者刻意放緩了音量和聲調,小心翼翼地問道。

紅發女孩沒有說話,只是眨巴着一雙寶石般翡翠色的瞳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提問的大叔。

……是暫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嗎?

閻魔大王皺起眉,心中少見地泛起一絲怒氣。

盡管就像鬼燈所說,這樣的事情放在這個時代,并不少見。

但女孩最多不過七歲,還是個幼崽啊……

正走神着,閻魔大王突然感覺臉上一痛。

剛才還小可憐似的女孩靈活地蹦起,滿臉稀奇地揪住地獄管理者的胡子往外拽,一邊拽還一邊好玩地大喊,

“胡子,大胡子!”

“疼疼疼!別扯!”閻魔大王痛呼出聲。

他想要讓女孩放開自己可憐的胡須,又怕傷到對方。

等等……這個場景是不是有點太熟悉了!

閻魔大王盯着面無表情,毫無出手解圍的副手,突然靈光一閃。

他想起來了!當初小鬼燈不也是這副樣子嗎!一見面就拽他胡子!

“鬼燈君,這個孩子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女嗎!”

回答閻魔大王的,是輔佐官膽大包天,戳到臉上的狼牙棒,

“你在說什麽夢話呢大王,整天都在加班,替你收拾殘局的我,去哪裏生這麽大的孩子。”

鬼燈語氣平靜的說道。

絕對、一點、也沒有被迫加班的怨念。

與此同時,某個紅發女孩也唯恐天下不亂的跟着敲邊鼓:“大胡子大王,加班,加班!”

“疼疼疼!不要搗亂了鬼燈君!還有你,乖小孩,聽話,快松開我的胡子!”

“不是小孩,是‘甘’!”小小的紅發女孩突然開口說道。

甘……

地獄的管理者與輔佐官皆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女孩在說自己的名字。

——連名字都這麽像……

“鬼燈君,她果然是你的私生女吧!”

“都說了不是,大王,您終于老年癡呆了嗎。”

大概是太過相似的緣故,在紅發女孩整日幼崽跟随暗中觀察下,鬼燈也就默許了剛誕生不久的半鬼族女孩,跟在自己身邊。

然後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奇怪的父女二人組。

……

…………

一轉眼,那時候的孩子都長這麽大了啊。

閻魔廳,地獄管理者看着幫忙整理文件的紅發少女,再次感慨時光不饒人。

“對了!”

批閱文件的閻魔大王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對三子說道,

“撒旦王那邊的演講應該差不多了,還有一點休息的時間,三子醬,你可以去找鬼燈君哦,他就在健身房。”

“真的嗎!”

紅發少女的頭上的呆毛一豎,雙眼狗狗似的亮起,“謝謝,大王!我去去就來!”

聽聞可以去見老父親,三子歡天喜地的對上司鞠了個躬,剛往外跑兩步,又想到什麽似的,慌慌忙忙地沖回來,從桌子底下抱出一堆伴手禮遞給閻魔大王,

“差點忘了,大王,這是給您的伴手禮。還有一子和二子的,阿香姐的是這個,還有、還有……”

座敷童子,一子和二子正在桃源鄉“度假”。

阿香、茄子和唐瓜他們正在聽撒旦王的演講,同樣不好打擾,所以伴手禮……

“知道了,我會幫忙帶給他們的。”閻魔大王沒忍住笑出了聲。

“謝謝你,大王!”

果然,不管多久,這孩子還是最喜歡鬼燈啊。

地獄的管理者寬容地望着紅發少女,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鬼燈也是,整天一副嚴厲的樣子,私底下還不是給花大力氣給女兒收集稀有畫具的傻爸爸。

不過話又說起來……

閻魔大王望着少女跑遠的背影,突然漫不經心的想道。

按照這對笨蛋父女的相處模式,三子醬未來的男友,估計有得辛苦了……

——不不不,老夫怎麽突然想到這個?

提着筆的閻魔大王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三子醬還小,只有五百歲,哪兒來的男友,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地獄的管理者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做出了怎樣不得了預言。

****

與此同時,鬼燈确實正如閻魔大王所說,正在健身房招待EU地獄的高官,自稱是“撒旦的左右手”的二把手,別西蔔。

恩,雖然某第一輔佐官招待的方式是——

打網球時,沖着人家的臉外旋發球;籃球場罰球時,把人家的臉當籃筐;打乒乓球時,疾風發球,逼得對方用臉瘋狂接球……

“你這家夥,給我适可而止啊!”

EU地獄的二把手忍無可忍地發飙了,不如說,忍到現在才掀桌發火,脾氣是真的不錯。

啧。

鬼燈嫌麻煩似地皺起眉,一雙狹長的黑瞳直勾勾地盯別西蔔,露出了鯨頭鶴的招牌眼神,

“說實話,我有球就是用力砸人的本能,因此并不擅長任何球技,該怎麽辦才好呢?”(①)

嘴上說着該怎麽辦,實則臉上寫滿了“再敢有異議,就活剖了你”。

“……我怎麽知道!你倒是先把【拷問】放一邊去啊!”鼻青臉腫的別西蔔大聲吼道。

然後就被迫聽了一段,來自地獄第一輔佐官的“人生的意義就是工作!除了工作生活還有什麽樂趣”的暴言。

“……”

沒救了,這種只會內卷的霓虹鬼神沒救了!

別西蔔眼角抽搐地瞪着鬼燈,內心說不出的憋屈。

可惡啊!難道就沒有什麽,就沒有什麽是可以勝過這個男人的實感嗎!

被耍得團團轉,幾乎要腦溢血的EU地獄的二把手恨得牙癢癢,突然,男人眼前一亮,想到了絕妙的點子。

勝過這個家夥的東西……

只有我有,而這個男人沒有的東西……不是就在眼前嗎!

想通的別西蔔頓時豁然開朗,指着鬼燈瘋狂嘲笑,

“哈哈哈哈!我有美女老婆你沒有!”

“你這個孤苦的家夥根本不懂家庭的美好,是我贏了!我贏了!哈哈哈哈——”

鬼燈看着叉腰狂笑的家夥,一臉淡定:“雖然不知道你在得意什麽,但是說到家庭的話……”

“什麽什麽?難道你這家夥還能變出個孩子不成??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別西蔔正叫嚣得開心,突然健身房門口遠遠跑來一個容貌精致的紅發少女。

她望着輔佐官,兩眼亮晶晶的,跟可愛的狗狗見到狗媽媽……

咳,跟幼崽見到媽媽似的。

等等——

EU地獄的二把手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下一刻,只見那個紅發少女揚着大大的笑臉朝他們跑來,然後在別西蔔幾乎滴出血的瞪視下,張開了口。

少女可愛的聲音傳來——

“爸爸!”

啊……

聽聽這含糖量超标的喊聲。

這是全天下父親,都渴望的寶貝女兒啊……啊……

“等等等等!!你這沒血冷感的加班狂竟然有女兒了?!!還是這種天使一樣的女兒?!!”

別西蔔天崩地裂,拒絕相信。

“啊,其實我正想要說。”

鬼燈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身邊的紅發少女,介紹道,“這是小女,三子。”

說完,鬼燈又給三子指了指快石化的綠發男人,

“三子,這是EU地獄撒旦王的左右手,別西蔔先生。”

紅發少女乖巧地問道:“初次見面,別西蔔先生,家父前段時間承蒙關照了。”

家父……家父……家父……

輸了……輸了……輸了……!

自诩為競争對手的西洋地獄二把手先生,腦袋上電閃雷鳴,表情一片空白即将化成石灰。

仿佛覺得對方的心靈創傷還不夠完整,某記仇的輔佐官大人平靜地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粉色的相機,平靜地說道,

“對了,這是令夫人讓我交給你的。”

對……對!

有女兒有什麽了不起,他還有個美麗的老婆莉莉絲!

女兒總有一天會叛逆期,只有莉莉絲永遠愛着他!

綠發男人強打起精神,顫巍巍地接過相機。

然後一低頭,就看到一張自家美麗的妻子,攬着鬼燈的胳膊,笑着比V的照片。

別西蔔:“……!!!”

莉、莉莉絲啊啊啊!

別西蔔雙手抱臉,整個人如石灰般僵住,瞬間老了十歲。

用現世的句子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的霸道總裁”,噗。

“嗚嗚、嗚嗚嗚!”

臉色如同頭發一樣綠的二把手先生捂着臉,大哭地跑走了。

三子遠目:“爸爸,別西蔔先生沒事吧?”

鬼燈:“誰知道呢,大概是有點情緒不穩定,忙着去廁所哭吧。”

“說起來——”

鬼燈沒有去管跑躲廁所哭的別西蔔,轉頭看向三子,

“關于這次的任務,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咦唔!”

三子頭皮頓時一緊,下意識挺直了背,雙手後背,腳跟往中間一靠,拿出了上戰場的氣勢,臉上寫滿了悲壯,

“我知道了爸爸!我還是太弱了,竟然動用了異能力,這就回去魔鬼訓練,保證不會有下次!”

鬼燈沒有說話,右手扶着下巴琢磨似的,盯着三子看了一會兒。

就在後者眼睛越睜越大,即将露出求饒的狗狗眼神時,輔佐官終于唔了一聲,如同小時候每次考試結束一樣,伸手拍了拍三子的腦袋,

“既然知道了,回頭自己加強訓練,藥在你房間,記得準時吃。”

“還有,”鬼燈頓了一下,輕聲說道,“這回……還算不錯。”

……好耶!爸爸誇我了!

三子登時兩眼一彎嘿嘿笑起來,身後的背景跟着炸起一朵朵粉色的小煙花。

鬼燈看了眼傻笑的女兒,像是早已習慣了少女的這副模樣,嘴角跟着上揚了0.0001微米。

兩父女朝外走時,輔佐官想到什麽,開口說道:“對了,有件事情,需要你處理一下。”

“你說,爸爸!”三子刷地一下,支棱起耳朵。

“有幾個亡者,想要見你。”

“亡者?”

三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是SKF864的那批嗎?”

“不,是你從橫濱接回來的那幾個。”

鬼燈摸了摸下巴,回憶地說道,“記得名字好像叫‘鋼琴師’、‘阿呆鳥’、‘廣報官’。”

*****

鋼琴師、阿呆鳥、廣報官。

三子記得他們。

這幾人,加上剩下叫做‘冷血’和‘外科醫生’的兩個亡魂,他們都是三子一年前,一并從橫濱接引回來的“硬茬”。

大部分時候,鬼差的工作都還算安全,但偶爾,接引科的同事們也會碰到難啃的硬骨頭。

例如,死後因為怨恨化成厲鬼的亡者、因為種種牽挂而不願離開的地縛靈、又或是由于異象,而被迫困在境界裏的死者……

通常遇到這一類情況,接引科的鬼差都會選擇果斷撤退,聯系萬能的三子執行官。

用他們的話來說,三子大人是塊萬能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

當然,如果只是因為想要偷懶,而随便向執行官大人求助的話,那就得做好被原地暴打,回地獄後,繼續被某個抖S輔佐官死亡注視的準備。

一開始,接引科的新人鬼差以為這五人,只不過是普通的黑手黨成員,很容易完成任務。

直到這個倒黴蛋的脖子被套上殺人的鋼琴線、太陽穴抵着一根臺球棍,眼球前還戳着一個圓規。

雖、雖然他是鬼差,已經死了,但還是會痛的啊!

引魂不成,反而被當場抓住的倒黴蛋咽了咽口水,想要罵人。

下一秒,他看到這五個硬茬圍着自己,露出了看實驗室小白鼠的眼神。

其中一個瘦弱的齊劉海甚至還煞有介事地掏出了手術刀。

“這什麽東西?”

“好像是鬼差?”

“嚯嚯,有意思,竟然是新品種嗎?解剖開看看吧。”

“!!!”

倒黴蛋鬼差,驚恐荷包蛋淚:“……嗚嗚!救命啊三子大人!!!”

三子:“……”

彼時,紅發少女才剛加班解決掉一個叫貞子的女鬼,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歇口氣,就又被緊急召喚到橫濱。

“……又是橫濱。”

紅發少女嘆氣扶額。

這個城市,絕對是硬茬上報率最多的區域。

不僅憑借出色的死亡率,壓隔壁米花市一籌,為地獄增添了如山的工作量。

甚至亡者,也一個比一個麻煩。

就在一年多以前,三子才在這個城市,處理了一個麻煩的老頭,和一個戴着毛絨耳罩的法國青年。

法國青年由于是外籍的關系,被引渡回了EU地獄。

而那個神經質的老頭,據說生前似乎是個什麽幫派的首領。

晚年發瘋的時候,被自己的醫生篡位暗鯊,如今在阿鼻地獄受刑。

順便一說,那老頭在受刑時,還不忘抽空打小人,詛咒什麽“垃圾醫生一輩子禿頭單身”。

想來,他應該會和那位被篡奪了天下的織田信長,很有共同語言。

“總而言之,速戰速決吧。”

紅發少女随手将被五花大綁的鬼差往空地上一丢,伸手從裙子底下拿出狼牙棒。

後生組的青年們:“???”

那是可以藏東西的地方嗎?!

“嘛,不用在意這種小細節啦。”

三子将狼牙棒往肩上一靠,單手捂着嘴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而後側頭,對五人勾了勾食指,

“快點,我趕時間。”

“……”

真有趣,這還是他們生平、不對,是死後第一次聽到這麽嚣張的宣言。

鋒利的鋼琴線被扯出,在青年的指尖閃爍着冷光:“正好,我還沒殺過鬼差,希望你比那個倒黴蛋耐打一點。”

聲音溫柔的青年彎起唇,露出了美麗而甜美的微笑,

“這可是你說的小姑娘,到時候可別哭哦,難得長了一張這麽棒的臉。”

哭是不可能哭的。

當然,如果是這群憑白給人增加工作量的亡者的話,三子倒是不介意花點時間,在送他們去見閻魔大王以前,聽聽他們慘叫的聲音。

三子困倦地舉起狼牙棒,架住了迎面而來的暗殺。

然後,一分鐘後

“解決!回去睡覺!”

紅發少女掏出縛魂鈴,利落地把地上五個鼻青臉腫的青年捆成麻花,丢給一旁等着收工的鬼差。

“交給你了,不準出纰漏哦!”

滿臉寫着困意的少女再次打了個呵欠,警告地斜睨了鬼差一眼。

一瞬間,眼角洩露出的神色,與某個第一輔佐官驚人的相似。

“咦!是!”

倒黴蛋鬼差頭皮一麻,以為自己看到了輔佐官大人。

該、該說,真不愧是父女嗎,好可怕的壓迫力嗚嗚嗚。

說好三子大人,爽朗溫柔,是和鬼燈大人完全相反的類型呢!果然都是騙鬼的!

新人鬼差顫顫巍巍地牽着缰繩,在心中瘋狂聲讨傳遞錯誤情報的同事。

孰不知,同事其實真沒忽悠他。

大多數時候,紅發少女脾氣還是相當不錯的,這次純屬是加班睡眠不足——

困的。

原本,這樁“暴力引魂”也算告一段落。

但就在三子準備離開時,一只手從旁邊伸出,死死攥住了少女的腳腕。

三子腳步一頓,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是那個聲音溫柔,叫做廣報官的青年。

“……不行,我們,還不能離開!”

叫做廣報官的亡者強撐着一口氣,斷斷續續地祈求道,

“請,請至少讓我們與同伴最後告別,如果、如果就這樣去地獄的話,那家夥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的錯,一生背負我們死亡的罪孽!”

“求求您,鬼差大人,懇求您……”

青年輕聲哀求。

可以看出,這個男人生前應該是個很受歡迎的人。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達成目的。

因為即使是現在,他也聰明地避開了臉上青腫的部分,用最好看的角度,對着三子。

如果換做是一般人,或許真的能得到少許的寬裕也說不定。

但是很可惜,他們面對的是三子。

紅發的鬼差少女低頭,沉默地看着懇求的青年。

剩下的四個亡者沒有說話,但從臉上的表情來看,應該是打着同樣的主意。

三子垂下眼睫,冷徹地目光落在他們的臉上:“不行。”

毫無轉圜的語氣,讓前一刻還哀求動人的青年瞬間收起了臉上的表情,露出了屬于黑手黨的眼神。

三子沒有理會身上數道紮人的目光,輕而易舉地掙脫了腳腕上的手指,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或許是落在背後的視線太過灼熱。

又或許是亡者的不甘和遺憾太過強烈,放着不管,說不定還沒到地獄,他們已經被怨恨吞噬了全部理智。

總之,在最後關頭,紅發少女還是停住了腳步。

女孩原地站了一會兒,嘆氣地抓了抓頭發,回頭看向了死去的旗會成員。

“聽說過一句話嗎,‘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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