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暗藏玄機

黎含玉的出手讓南宮靈始料未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楚留香已經擊落了天楓十四郎的暗器，而天楓十四郎也被天蛛的毒絲擊中，全身都沾上了黑色的蛛絲，而且還被黎含玉的“千絲”擊中，行動變得緩慢起來。

可是就算行動變得緩慢了，他還是不停地向黎含玉射出暗器，黎含玉只好不停躲閃，楚留香看這樣下去不行，只好一咬牙，縱身上前攻擊他。

就在這時，天楓十四郎終于拔劍斬向了他，他閃身而過，極其驚險地翻過他頭頂落到了他身後的石橋上，一掌擊向他腦後，誰知天楓十四郎竟然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躲了一下，只被他抓住了頭發。

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天楓十四郎的頭發竟然被楚留香抓了下來，連帶着似乎還有一張人皮面具，說是“似乎”是因為就在下一刻天楓十四郎就跳進了石橋底下的江水中，被湍急的水流一下子沖出了很遠很遠，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臉，等到他們發現楚留香竟然扯下了一副假發和一張人皮面具，想要再去看他真正的樣子的時候，他已經被水流沖走了。

而黎家阿哥看着遠遠而去的那個人，看到他頭頂的“天楓十四郎”五個字突然變成了兩個看不太清楚的字，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不過他看了看楚留香，還是壓下了說出這個猜想的念頭。

楚留香丢掉了手裏的假發和面具，一行人走過了那座石橋，繼續向前走。

“黎兄，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對那個人有那麽大的敵意嗎？”楚留香好奇地問。

黎家阿哥哼了一聲，“因為他是倭寇，讨厭倭寇不需要理由。”

“那可不一定，”楚留香說，“他只是穿着倭人的衣服，用着倭人的忍術而已，剛才那個樣子你也看到了，他是易容的，說不定他是中原人啊。”

接着他突然一拍手，“啊，我想起來了，說不定他就是那天殺了宋剛然後被我追到湖邊就消失不見的那個用忍術的家夥！”

黎含玉又想起那天他往湖面上去的時候看見無花的情景了，不過他沒再說什麽，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目的地。

眼前用籬笆圍出的一個小院子，院子裏有幾畦菜地，還有三間茅舍，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農家。

南宮靈首先上前恭聲道：“弟子南宮靈，叩問夫人安好。”

過了一會兒，茅舍內有一人緩緩道：“門沒有鎖，你自己推門進來吧。”她的聲音溫柔優雅，非常動聽，實在很難讓人把她和那個挖了畫師眼睛的毒婦聯系起來。

黎含玉嘆道：“我從來沒聽過這麽好聽的聲音。”

三人放輕腳步走進了院子，進了茅舍的門，只看見一個優雅的背影，就已經能想象得到，背影的主人是多麽的天姿國色。

她并沒有回過身來，只是跪坐在一張香案前，淡淡道：“南宮靈，你帶了誰來？”

楚留香忙拱手道：“在下楚留香，和好友黎含玉特來拜見夫人，有要事請教。”

“楚留香……”她似乎并沒有被楚留香這個名字驚到——即使在江湖上沒有人會不知道盜帥楚留香——語氣仍然是平淡的，“你有什麽事？”

楚留香把左又铮、西門千、靈鹫子、劄木合四人的死和那幾封信的事都說了一遍。

一直平靜的秋靈素的肩頭突然顫抖起來，她終于起身轉了過來。

黎家阿哥正等着看她那張絕色的臉，結果卻看到了她臉上的黑紗，可是他并沒有感到失望，因為她的那雙眼睛已經足夠讓他驚豔地贊嘆了一聲：“夫人的眼睛真美。”

他的贊嘆真摯誠懇，盡管楚留香因為覺得他失禮而偷偷戳了一下他的腰眼，秋靈素也并沒有惱怒，而是溫聲道：“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麽跟我說話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們，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不記得寫過那樣的信了，你們看錯了。”

黎含玉點頭，“是呢，夫人現在還好好的在這裏，怎麽可能像信上說的那樣有什麽危險呢？想必是有人冒名寫的。”

秋靈素贊許地看着他，說道：“不錯，先夫纏綿病榻多年，突然而死，他死後我就一直在這裏守着他，從沒見過外人，哪裏會有什麽危險。”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一個古拙的瓷瓶上，瓶子看起來非常幹淨光滑，被珍而重之地放在香案正中央，旁邊還放着一塊潔白的手帕，可能他們進來之前，她正在擦拭這個瓶子。

她看到黎含玉也盯着那個瓶子，就解釋道：“這裏面是先夫遺骨。”

楚留香愣了一下，“難道任老幫主過世後，遺體是火化的？”

“不錯，”南宮靈搶先道，“丐幫門下，死後大多火化，這是幫衆歷代相傳的。”

秋靈素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們回去吧，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恕我不送了。”說完又轉身跪回了香案前，拿起那塊手帕擦拭起了那個骨灰瓶。

黎含玉和楚留香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對她拱手道：“多謝夫人。”

“我并沒幫到你們什麽，你們也不用謝我。”她淡淡道。

三人離開了茅舍，向山下走去。

黎家阿哥突然對南宮靈說：“辛苦南宮幫主陪我們白走一趟了，不如我們就此別過，南宮幫主日理萬機，也不用再為我們耽誤時間了。”

南宮靈灑脫一笑，“沒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楚兄是在下的好朋友，談不上耽誤時間，兩位不是要回濟南城去麽？在下也還有事要回濟南，不如還是一道走吧？”

楚留香悄悄伸手在黎含玉背後點了兩下，對南宮靈點頭：“能和南宮兄同路那再好不過了。”

晚上在客棧歇腳的時候，黎含玉用客房裏粗糙的筆墨紙硯寫了紙條，悄悄讓他家阿珠從窗口爬出去，爬進了楚留香的房間。

楚留香被爬到自己床前的巨大蜘蛛吓了一跳，無奈地把它嘴裏那張紙條拿出來一看，上面寫着：“你也發現南宮靈有問題了吧？秋靈素好像有些忌憚他，而且她說的話很有玄機。”

南宮靈就住在他隔壁，估計黎含玉也是想到說話可能會讓他聽到，才寫了紙條的。

他只好披衣下床寫了回複，交給一直等在旁邊的阿珠，然後看着它蹭蹭爬上房梁，從最高的窗口鑽了出去。

黎含玉等了一會兒終于等到了楚留香的回複，上面寫着：“明明分開走也沒什麽，他卻非要和我們一起走，想必是怕我們再回去問任夫人。雖然我不想懷疑他，但是他的疑點太多了。任夫人的話前後矛盾，前半句剛說任慈纏綿病榻多年，後半句又說他突然死去，還說他死後她沒有見過外人，而且她只是說她不記得寫過那樣的信，卻沒有明确的說她沒寫那幾封信，也就是說，她可能還是有危險的，而給她帶來危險的，很有可能不是外人。”

黎家阿哥微微一笑，回道：“纏綿病榻多年又突然死去，可以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中了慢性毒藥，毒性積累到一定程度，當然就會突然死去了。慢性毒藥是要長期下毒的，能長期對一個人下毒的人，當然不可能是外人。南宮靈之所以解釋丐幫中人死後要火化的時候會那麽急切，可能是怕我們懷疑任慈的死有問題，他說不定已經聽出秋靈素的話外之音。”

楚留香又回道：“但是我還是不願意懷疑他，我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不覺得他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所以我們要回尼山一趟，向秋靈素求證，”黎含玉寫完了這句，又笑着加了一句，“不過這事你估計不适合出面了，你得看着南宮靈。”

楚留香看着紙條皺眉，寫道：“那我要怎麽跟他解釋你突然不見了？”

黎家阿哥的回答非常無恥：“我會給你留一封信的，你到時候拿給他看就可以了，反正只是要給他個理由而已，他信不信都無所謂，雖然說你的身手沒有我厲害，但是也還算可以的，就算他看出什麽不對勁想對你下手，你應該也逃得了的。而且你不是還要回濟南去見蓉蓉阿妹嗎，你們都約好在大明湖邊見面了。”

楚留香無奈地同意了，于是黎含玉就趁着夜色，偷偷翻窗離開了客棧，朝秋靈素隐居的地方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