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情到深處不由己
第二日秦煜起來時,便發現許藜正在練劍。
那道劍氣沖天而起,氣勢如虹。
許藜在地上掐訣演變,那劍氣便在天上蜿蜒走蛇,金光所到之處皆是迷蒙一片,風未動,劍先至,漫天的殺氣籠罩整個天空!劍修的至高處,以殺止殺。
忽而那劍鋒一轉,竟是沒了蹤跡!
等到秦煜再尋到的時候,那劍已然離莫子元身前不過寸許。
莫子元一臉委屈:
“我一聽說三師兄回來,立刻就馬不停蹄奔到這兒,三師兄,你就用劍來迎接我嗎?”
許藜聽此,斂了斂眉,将劍收歸己處,方才看向莫子元,
“若你下次再傷害大師兄,就莫怪我手下無情。”
莫子元聽到這裏,倒是笑了。那笑好似跟小時候玩鬧時候笑一般,卻又隐隐透出些不同來,
“三師兄從小就是最護着大師兄的呢。你這麽喜歡大師兄,大師兄知道嗎?”
說罷,莫子元就把臉看向了秦煜。
秦煜聞此,卻是沒有看許藜。
秦煜本就是個玲珑剔透的人,許藜的心思,他又哪會不知?只是許藜不說,他便也就當做不知罷了。
秦煜對着莫子元問道:
“子元來此,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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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元将一眉輕輕挑起,然後說道:
“自是想讓大師兄幫子元煉爐丹藥。”
秦煜擡起眼來,
“什麽丹?”
“極樂丹。”
秦煜聽到這裏,不由瞪大了雙眼,
“你有極樂丹的丹方!”
莫子元笑意盈盈地從乾坤袋裏取出一枚玉簡,然後走向前去,恭恭敬敬地呈給了秦煜。
“柳元那老匹夫纏我纏得緊,總是想要些提升修為的東西,我沒得辦法,只得尋了這枚玉簡來。可奈何我又是水木雙靈根的資質,煉不了這丹,故而只能求求大師兄了。”
秦煜雖然也覺得頗為怪異,卻是沒有不收的道理。
這極樂丹一聽名字就知道是旁門左道的功夫,可偏偏這旁門左道的功夫才是提升修為最快的方式。許藜天賦絕佳金系單靈根,十五年日夜苦練才能堪堪到達金丹初期,可那莫子元卻已是元嬰修士!
秦煜接了玉簡,
“什麽時候要?”
“越快越好。”
秦煜看着莫子元那與平時并無二致的神色,卻不由想起了那日在柳家看到的景象。
念到這裏,秦煜心裏不由泛起了些怪異的感覺,子元啊子元,我可不敢小看了你啊。
秦煜對着莫子元點了點頭,然後對着莫子元說道,
“三日後你來取丹,沒事,你便先回吧。”
說罷,也不等莫子元回應,便就往屋子裏去了。
而許藜,也是緊跟其後。
秦煜進了屋子,便就坐在那張梨花木椅上,然後用那玉簡往額頭上一碰,那玉簡裏的丹方,便就進了秦煜識海。
許藜見秦煜收了那丹方,不知怎麽的,總是覺得萬分不妥,好似什麽陰謀正在醞釀一般。故而待秦煜出了定時,便就急忙說道,
“大師兄,你就這麽答應子元了嗎?我總覺得此事不妥。”
秦煜聞此,也是一片疑惑,
“我也覺得此事甚是詭異。現在最需要修為的,不是他柳元,而是我秦煜啊!昨日莫子元還想以尋夢為引,引我入夢,現如今又把極樂丹奉上,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秦煜的聲音越來越弱,若說他是在回答許藜,倒不如說他是在回答自己。秦煜慢慢阖上了雙眼,然後便閉目躺在了座椅內。
許藜見此,心中也是一疼。
大師兄,你何至于此啊。不羁放縱才是你啊。
許藜走向前去,雙手各自撐着木易兩側的扶手,欺身擋在秦煜身前。
而秦煜在感到一片陰影将自己遮住以後,也是一派迷茫的睜開了眼。
然後,就看見了許藜目光灼灼的眼。
“大師兄,你知道的,我喜歡你。可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那張畫像上的女子。你已經找到她了,對不對?”
秦煜一錯不錯地盯着許藜的眼睛瞧,然後發現自己怎麽也移不開目光。那裏的希冀,那裏的悲傷,那裏的無奈,好似一波一波,沒個盡頭。
秦煜沒有辦法騙許藜,
“是,我找到她了。”
許藜苦笑一聲,然後便将頭擱在秦煜的肩窩處,
“所以大師兄殺孟竹,殺同門,乃至幫助子元欺瞞宗門,都是為了她?”
秦煜點了點頭:“不錯。”
許藜聽到這裏,便把秦煜一把攬在懷裏,然後把手臂收緊,再收緊。
好似這是最後一次抱秦煜了一般。
時光靜靜流淌,許藜卻只希望時光能走的慢些,再慢些。好讓這人的體溫能在自己的懷裏留得久些,再久些。
可時光總是無情。
許久之後,許藜終是放開秦煜,然後在嘴角挂上一了抹微笑。只是那笑在秦煜眼裏,怎麽看,怎麽苦澀。
“大師兄,不管我是否是金系單靈根,十五年煉化金丹,都不是正常的速度。”
許藜說罷,便也在乾坤袋裏拿出一枚玉簡,
“這是我在一處秘境得來的,年代久遠不知其何,只有這玉簡上寫着“損字訣”三個字。此訣損他人之修為化為己用,算是陰毒。不過,人各為己不是?何況大師兄有情種,練起此訣自當是事半功倍,想來二十年後,自能碎丹成嬰。至于那極樂丹,且讓那柳元去試,若是無妨,大師兄再去服食。”
秦煜聞此,自是明白,許藜這是全然為着自己啊!
可是秦煜此生,注定是無以為報。
許藜的身子映在初生的朝陽下,四周通體都是光亮。秦煜突然覺得此時的許藜像是天神一般,那麽亮,那麽亮。
可許藜卻沒有停頓。
許藜将那玉簡遞到秦煜手心,然後人便轉過頭去,從秦煜的屋子裏出去了。
他怕克制不住擁那人入懷的沖動,他怕自己會不小心傷了那人。
他只能逃開。至少現在要逃開。
許藜知道,從自己轉身的這一刻起,自己就再不可能擁有他了。
此生此世,自己便永遠只能是那人的師弟了。
如此,也好。
至少,能伴你左右不是?
然後許藜突然想嘗一嘗喝醉的滋味。
十五年來,自己日夜苦修,時時刻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不過為了能在那人再被擄走的時候,能有一敵之力。可是現在他才發現,走了人不可怕,走了心,才可怕。
那人的心已被人奪走,自己再怎麽努力,終究只是徒勞。
許藜閉上眼睛,緩了緩那在心口上叫嚣的疼痛,然後金光一閃,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在然後,便是千壇萬罐的酒,不要命地,往肚子裏灌。
自古酒入愁腸,便是化作刻骨相思。
如今那人雖在自己身側,卻依舊是只能相思。那些個遠隔千裏萬裏之遙的人,怕是也比自己這個近若咫尺卻不得相親的人,還要幸運吧?
許藜再從桌上拿起一個酒杯,然後酒壇傾瀉,便在那空杯之中,斟滿一杯。
“一人獨酌,終是無趣,小友既是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鳳染聽此,便從那陰影裏踱了出來,與許藜相對而坐。然後右手拇指與食指輕握,就将那酒杯舉至唇前。
再然後,便是鳳染脖頸一揚,一飲而盡。
那辛辣之意頓時自口腔蔓延至胸口,胃裏更是一陣翻騰。那酒像是那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皆在心口刻畫,端是疼痛難忍。
“這酒,倒是比我之前釀的桃花釀,更厲害些。”
許藜再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将那酒放至鼻前輕嗅,
“要是不厲害,不就白喝了嗎?”
鳳染看着許藜,不知道為什麽會産生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好像在未來的某一日,自己也會同他一般,只能借這酒,消了那心裏的苦。
“我本來是想要殺你的。”
許藜将那酒一飲而盡,然後挑起眼來看向鳳染,
“本來?那現在不殺了?”
鳳染點了點頭,
“哥哥不喜歡你,所以我不必再殺。”
許藜聽到這裏,竟是笑了出來,可他笑着笑着,卻是流了淚,
“我倒要感謝大師兄不喜歡我喽?如此,我還能留得一條命在,當時是可喜可賀,是也不是?”
鳳染見許藜笑得傷心,自己心裏竟是怕了起來,然後也不管自顧自笑着的許藜,就要從那門裏出來。
“你與我,又有何不同?大師兄不喜歡我,也不見得就會喜歡你。那我是不是,也該對你說一聲,可喜可賀呢?”
鳳染聞此,竟是急了,
“你胡說,我與你怎麽相同!哥哥不喜歡你,可哥哥喜歡我!”
許藜聞此,更是大笑不止,
“若是大師兄喜歡你,你還需要來此殺我嗎?你根本不信大師兄喜歡你,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鳳染大怒,雙袖一拂便就轉過身來看向許藜,
“我沒有!哥哥喜歡的人就是我,只有我!”
“哈哈,大師兄喜歡你?哈哈哈哈,大師兄喜歡的,是那個日日挂在大師兄書房裏的畫卷上的女子,是那個自大師兄十四歲起,就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女子!與你何幹!與我何幹!”
許藜的笑裏滿是悲怆,那蒼涼的語氣就像是那在寒風裏的烈烈作響戰旗,好似不知在那一刻便會被風撕裂,然後不複蹤跡。
忽而許藜止了笑,一雙眼睛定定地盯着鳳染瞧,
“是,我知道自己賤,可先愛上的那個哪有不賤的?我至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人不愛我,沒有心存僥幸地自欺欺人!對,不錯,我就是這樣心甘情願地愛着一個不愛我的人,這又如何!我便是要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這又如何!”
鳳染眼裏滿是慌亂,可是嘴上仍是說着不信的話,
“你胡說,你胡說!我日日與哥哥同吃同睡,哪裏來的什麽女子!”
許藜再笑,
“若你不信,你大可去大師兄的書房一看,你去看看大師兄的書房裏,是不是挂着那麽一個人的畫卷!”
鳳染看着許藜那笑着的樣子,不知怎麽的,心裏卻泛起些恐慌來。
其實自己早就很清楚了,不是嗎?
其實自己早就知道,爹爹說全世界的人都喜歡鳳染的話,都是騙鳳染的,不是嗎!
鳳染的手死死地扣在門上,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決絕。
我說過了,哥哥,你喜歡誰,我便殺誰。
然後人影一閃,便就沒了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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