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沈薔薇不常與同圈子的貴婦們打交道,其一志趣不投,她從來對珠寶和包包不感興趣,對豪門八卦和各家勢力關系也漠不關心;其二貴婦圈子也是分等級的,沈薔薇這種窮人家出身的苦孩子,在那些所謂上流人眼裏,幾乎與‘賤民’無異。
但好玩的地方就在這兒,那些小姐啊夫人啊,雖是瞧不起她,礙于高家,各式聚會卻不得不邀請她,看她在聚會上花枝招展,颠倒衆生,暗地裏諷她,恨她,卻拿她沒有辦法。
下午有個雞尾酒會,沈薔薇有了小慫莺當消遣,本來不想去的,誰知道小慫莺一大早竟收拾包裹跑了,午飯後謝舒華打電話問她去不去,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那就去呗。正好從謝舒華那打聽點消息。
地點在城外一家私人會所,下午兩點,沈薔薇帶着小喇叭驅車前往,剛到地方,謝舒華的車從另一個方向駛過來,那胖娘們迫不及待把腦袋從車窗裏伸出來,“沈薔薇,你可真是老母牛給小母牛開門,牛逼到家了!”
沈薔薇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低俗。”
小喇叭兩手攀着車窗,大喊:“高一洲是豬!”
貴婦們常在這地方開party,沈薔薇來得多了,小喇叭也是熟門熟路,一下車出籠的鳥兒似“咻”一下就飛出去,沈薔薇揚聲喊“慢點”,她擺擺手,一貓腰消失在灌木叢裏。
明明家裏挺大個花園,這孩子到了外面還跟個野猴似的,謝舒華把高一洲從車上扯下來,往前推一把,“去,看着妹妹,別讓她挨欺負。”
高一洲滿臉不耐煩,卻還是老老實實找妹妹去。
謝舒華和高正佑是商業聯姻,謝舒華家裏早些年做建材生意,後來有批鋼材出問題,挺大個事故,爹和哥哥都進去了,媽病死,她早早嫁人,出了沈薔薇的事後,老爺子就讓她帶着孩子一直住在高家。
謝家失了勢,謝舒華在貴婦圈子裏地位一落千丈,倒跟沈薔薇成了二人轉搭子,此類聚會常聚在一起叽叽咕咕。
早些年沈薔薇挨欺負,聚會上被人當衆難堪,都是謝舒華幫她解圍,出氣,這些年她也修煉得道,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兩人一唱一和,冷嘲熱諷,是圈子裏出了名的一對瘟神。
給她倆發帖就是客氣,她們也真不拿自己當外人,時不時組隊殺出來惡心人,以此為樂。
兩人結伴走進去,一票太太小姐們避之不及,謝舒華今天沒心思搭理她們,攬住沈薔薇胳膊,神神秘秘說:“你真給高正佑下毒啊?”
“胡說八道!”沈薔薇白她一眼,“人大姐不是說了,他人高馬大一個,誰有本事把毒灌進他嘴巴裏?”
謝舒華說:“潘金蓮也不是把毒藥硬塞進武大郎的嘴巴裏,你是為了哪個西門慶?”
“你才是潘金蓮!”
謝舒華“嘿嘿”笑,真是好奇死了,抱着她胳膊狂搖,“說嘛說嘛,給我說說怎麽弄的。”
這事細論起來确實跟她沒啥關系,要怪就怪高正佑蠢,沈薔薇将前因後果大致講一遍,謝舒華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跟我猜想的差不多。”
下午多雲,孩子們在泳池裏玩水,旁邊草坪上撐了一溜白色遮陽傘,長桌上酒水糕點齊全,侍應穿行其間。
酒會的目的不在吃喝玩樂,而在人際結交,沈薔薇和謝舒華當然不在她們的結交範圍內,純純來湊數的。跟主家裝模作樣打過招呼,兩人拿了酒找個角落剛坐下,沈薔薇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視線。
她扭頭尋找,人堆外站了個女孩,穿白色長裙,高跟涼鞋,黑直發披散肩頭,眉眼周正,卻含膝駝背,看起來有些不習慣這種穿搭和場合,一股學生呆子氣。
沈薔薇遙遙舉杯,颔首示意,對方僵硬牽動嘴角,低頭四處找酒杯,沈薔薇回過頭,不再理會。
謝舒華湊近些:“姓周,周淵的表妹,周亦,一直在國外念書,聽說學什麽編導的,今年剛回來呢。”
周淵沈薔薇聽說過,本地排名前三的房産巨頭之子,三十出頭,年富力強。周亦倒是頭一次聽說,但她不感興趣,岔開話題,“高正佑的事,老爺子知道嗎?”
說起這事,謝舒華更來勁,“我沒敢說,高正義晚上回家專門說了,劉靜那女表子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說你是故意的,我這回可幫了你大忙。”
“你知道,老太太最瞧不上沒文化的人,我就揪着這點不放,說身為高家人,家裏做制藥生意,他竟然不知道夾竹桃有毒,簡直是天大的罪過!老太太一聽,那可不是,說高正佑來家這麽多年,家裏那麽好資源,也不知道多念點書進修進修,整天就在外面胡搞亂搞,什麽勞什子藝術不藝術,都是不學無術,吃死了也是活該,老頭子只是哼一聲,不作表示。”
“就沒了?”沈薔薇挑眉。
“哪能呢?”謝舒華喝了口酒潤嘴巴,“劉靜暗示你想離婚,所以才故意設計高正佑,老太太還瞞着老頭那事呢,這下讓老頭知道了,老太太私下把劉靜臭罵一頓,讓她三月別回高家。”
沈薔薇不知道這劉靜是不是腦子有坑,“她這麽說,不成了幫我說話?老頭肯定覺得高正佑又做對不起我的事了。”
謝舒華:“所以我說那娘們蠢啊,這麽多年一直針對你,卻常常搞不清楚狀況,高正義的精髓是一點沒學到。”
關于劉靜為什麽總莫名其妙針對她,還不是因為她漂亮,高正義多看她幾眼,那蠢東西就着急忙慌要捂眼了,沈薔薇從來懶得搭理那二貨。
成天圍着男人轉,自己沒一件正經事,純純吃飽撐的。
高家這些破事實在夠得她煩,從謝舒華這兒打聽到想知道的,沈薔薇就準備打道回府了,跟謝舒華說:“要不去我家玩玩吧,在這沒意思。”
謝舒華猶豫:“這才剛來呢,大老遠的。”
沈薔薇說:“讓我姨給你做好吃的。”
謝舒華就等她這句。
二人正起身欲走,剛才那白裙子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們面前,舉着半杯酒,梗着脖子彎腰問好。
顯然又是沖着沈薔薇來的,沈薔薇不答話,又穩穩當當坐回去。她心裏有一種隐隐的猜想,同時祈禱事情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
挺好的女孩,怎麽盡撿馊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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