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黎家和談條件

藥師也不想多管閑事，只目光掃過後面的雷木和王葉，重點在紋面的雷木臉上多停留了兩秒，至于還是個孩子的王葉，他就沒多注意。

可他身後跟着的随從卻是個喜歡八卦的，這人今天在集市上逛了一天，曾親眼看到過王葉給兩個斷臂者治療，也是他第一個說出那女子是托的話。

後來發現船上那個大戶人家的護衛竟然也帶人去找那小孩，他就又跑過去看了。

別人不清楚，專門負責侍候駐船藥師的他可是知道那大戶人家請他們藥師看過一個斷腿病人的事。當看到那大戶人家的護衛帶着一個骨折的病人去找那小孩，他就猜出對方可能是急病亂投醫，想要試試那鄉村野孩子的本事。

“大人，他們……”随從認出王葉，立刻湊近藥師，附耳如此這般一說。

藥師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這才把目光放到不起眼的王葉身上。

王葉拉着雷木的手，跟個真的小孩子一樣，晃晃蕩蕩。

雷木感覺到王葉在自己手心裏劃來劃去，先以為他調皮，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小家夥是在他手心裏寫字。

黎？

小葉子是在告訴他，現在過來請他們的護衛是黎家人？雷木反應非常快。

雷木聽過黎家，春木上國七大家族之一，但近幾十年有些沒落，家裏沒有能撐場面的大人物，家主才是一個侯爵，還是靠着妻子那邊的關系才勉強坐穩這個爵位。

但黎家很會經商，手上的商會掌握着幾個非常賺錢的行當。

只不過黎家的名聲不太好，很多人都在暗中傳說黎家手中好些賺錢行當的技藝都是從別的家族或個人手裏掠奪過來。

而黎家地位越是拉胯，越是對財産重視，仗着上國侯爵的身份，到處搜刮一些偏遠地區的小家族或小勢力，做出了不少滅門慘事。

不過黎家手腳做得幹淨，雖有傳言，卻一直沒有人能抓住他們的把柄。

雷木微微握緊小葉子的手，用自己的态度告訴他：不用怕，有他在。

王葉心道我才不怕黎家，但他喜歡木木這麽關心他護着他，嘿嘿。

“這兩位也是去看那位病人的嗎？”本該就這麽錯肩而過的藥師特意放慢腳步。

兩名護衛不得不也放慢腳步，兩人有些猶豫，但還是回答：“是。”

藥師通情達理地道：“多找人看看也好。我個人意見也只是一家之言，天下如此之大，能人異士無數，也許就有人有辦法救回那位老先生的腿。”

兩護衛對藥師抱拳，“多謝藥師大人理解。”

微老的藥師先對雷木點頭施禮，又用滿含興味的目光看向王葉，溫和地問：“小兄弟你好，聽說你善治骨傷，不知道你老師是誰，說不定我認識。”

王葉扮害羞小孩，躲到雷木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小聲說：“師父說不出師就不能說我是他的弟子，怕我給他丢臉。”

藥師哈哈大笑，“明白明白。如果我收徒，我也會這麽要求他。”

王葉太小了，微老藥師根本沒把王葉當對手，反而生出一些大人對小孩都會有的憐愛感，就宛如鄰家大伯，特別和氣地和王葉拉家常：

“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跟你師父學習多久了？主要是學習治療骨傷嗎？”

“我叫王葉。”王葉掰着手指數數：“我跟師父學習好多好多年了，數不清。”

微老藥師又哈哈大笑，覺得這小孩很逗，又問他：“你有去參加學徒考核嗎？現在幾級了？”

王葉搖頭，“師父有事，讓木哥帶我去角戈群島那邊的藥師公會參加學徒考核，可我貪玩，不小心落水，害得木哥來救我，我們就漂到這兒來了，就沒來得及去考試。”

微老藥師失笑，說道：“原來是流落到這裏來的，我說這裏怎麽會突然出現我不知道的高明藥師。我在這條航道跑了好些年，這附近大大小小的島嶼不敢說都去過，但如果這邊有個高明的藥師，我不可能沒聽過。”

王葉聽出藥師打探的意思，他就當沒聽出來一樣，特別天真地抱怨道：“我師父帶我來這邊尋找藥物，但他只要找到好藥就顧不上我了。幸好我還有木哥~”

微老藥師又被逗笑，“很多藥師都這樣，看到好藥就什麽都顧不上了。小葉子啊，如果你們還沒有購買船票，可以來找我，雖然我們船已經滿員，但憑我的面子，再塞下兩個人還是可以的。”

“你們的船也會去角戈群島嗎？”

“去。那邊是靠近春木上國海灣最大的群島，我們每次回去春木上國，都會在那邊停留一段時間。”

“那你們的船什麽時候出發？”

“大家在船上待的時間太久，每年到了海草島這邊都會在這裏放松放松，基本上會等到集市結束再走。你要是等不及，我可以給你介紹其他船主。”

“不用不用，一個月就很好，正好我這邊也有點事。”

“喲，你這個小家夥還有事要辦？是什麽事，給人治療骨傷嗎？”

一老一小就這麽說上了，還相談甚歡。

王葉很快就從和微老藥師的聊天中知道，這位藥師姓岩，商船主是他的侄子，他就在侄子船上做随船藥師，常年跑春木上國角戈群島海草島黒峽島夏火上國這條航線。

黎家兩名護衛很是傻眼，不過也放心許多，他們也怕請了別的藥師得罪了随船藥師，還好這位岩藥師為人很是随和，沒什麽藥師架子，對他們請來的小藥師學徒也沒有看不順眼。

王葉也覺得這個岩藥師為人很不錯，他見過的藥師很多，沒架子的真沒幾個。不是說這些藥師性子都不好，而是大多數藥師為了不被人經常騷擾，就喜歡維持一個高冷人設。

當然有些人是真的性格就是高冷，不是故意疏離。有些人的高冷那就是裝出來的，只不過有的是為了清靜，有的只是為了擡高身價和擺架子。

雷木看王葉和這名藥師聊得開心，多少猜出他的打算。他猜王葉很可能是在幫海溝島尋找藥泥的适合買主。

王葉确實存了這個心。

他甚至邀請岩藥師和他一起去治療那位病人，美其名曰請對方指點，實際上是想對方主動發現藥泥。

岩藥師欣然同意，他很喜歡指點小輩，雖然王葉不是他的弟子，但他看這孩子順眼，也願意指點一番。而且學無止境，說不定他也能從小孩治療他人的藥草和手法中偷師一二呢。

對于這種情況，兩名護衛不好阻止，只能請示管事。

管事巴不得如此，只要岩藥師對他們請別的藥師沒意見，他能在一邊看着，他們也能更放心一些。

病人是一名老人，看那胡須和頭發全都花白的模樣，至少有七十歲。

老頭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像是陷入昏迷。

岩藥師主動解釋：“是我建議他們讓患者服藥昏睡，否則那疼痛會折磨得患者受不了，患者年歲又大，只怕……”

管事親自上前拉開毯子，露出老頭的兩條腿。

王葉一看這兩條腿就明白岩藥師無法治療了。

老頭的兩條腿像是被什麽重物踩過，左腿斷得很幹脆，迎面骨斷裂，還戳破了皮膚，成了開放型傷口。

不過這條腿已經被人處理過，骨頭也已經對位合攏，表皮傷也已經縫合，并綁着木板做好了固定。

另外一條腿的情況就比較糟糕了，從大腿往下，骨骼幾乎粉碎，連膝蓋骨都碎成了幾片。

大腿骨碎得最嚴重，雖然沒有開放型傷口，但整條腿都嚴重腫脹起來，顏色紫紅。

這種情況非常危險，就算是在地球，也會被醫生要求截肢處理。

岩藥師可不願為難小孩，當即就道：“這種傷要我說只能請異術師來治療，普通藥師幾乎無能為力。別說你，就算你師父來了，恐怕也無可奈何。”

王葉摸摸下巴，要不要治呢？

這個傷确實很麻煩，得把整條腿打開，把裏面大的骨骼盡量拼湊起來再穩定，小的太碎了就只能撿出來扔掉，至于缺失部分就得找其他材料彌補。

但這種手術問題最大的還不是治療骨傷，而是他的腿部血管、肌肉、神經和筋膜幾乎全都完了，屬于不可逆損傷，只靠人體自複能力根本不可能治愈，只能截肢，否則感染面積擴大，人命也會跟着完蛋。

“最好的辦法就是截肢，人也少受罪，救回的可能性也大。”王葉道。

岩藥師眼睛一亮，別看眼前的小孩年齡不大，但說出的話卻很老道，一看就不是沒有什麽經驗的剛進門學徒。

“我也是這麽認為。”岩藥師附和。

管事頭大：“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如果他們能找到會治療的異術師，他們早就找了，但這不是海草島沒有嗎。

他們也不可能趕往角戈群島找人，就算一路平順，也要三天三夜的海程，恐怕人還沒送到就不行了。

也許這麽多商船的客人中很可能就有幾位會治療的異術師，可他們為了不洩露身份來歷，又不能大張旗鼓地找。

管事為此還在島上傭兵公會的分站點發布了任務，尋求治療者，但從昨晚挂到現在，也沒有人找上門。

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看到一個鄉下孩子會治療骨傷，就花重金把人請過來。

【任務發布：黎家客卿波老被橡木獸踩碎下肢，黎家管事希望玩家隔壁小王能出手治療其，讓其恢複行走能力。任務完成，根據治愈程度，獎勵10點到20點經驗值。請問隔壁小王是否接受這個任務？】

經驗值很少，但王葉已經習慣了系統的吝啬。救命大約能給一百點，治療一只胳膊腿就只有十點。

“這傷勢快有兩天了吧？你們在海上遇到什麽了？”王葉假裝天真小孩，好奇地問。

這也是岩藥師很想知道的問題，但他是大人，可不好這麽直接問傷患家屬。

他只知道這家人在快要到達海草島的時候，乘坐小船離開了一天，等他們回到船上，少了四個護衛，這個老人也變成了這樣。

而根據航程，他侄子告訴他，那附近有一個海盜聚集點。

但他和他侄子都假裝不知道這件事，也無意打聽這家人的來歷。

管事含糊道：“老人家去一座島上見老朋友，無意間遇到了島中兇獸，逃跑中被踩踏。”

王葉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真倒黴。”

管事想打他，看在他是個小孩的份上，忍了。

不過管事的臉還是拉了下來，“如果你不能治，那我就不多留你們了，好走不送。”

王葉慢騰騰道：“我沒說我不能治，我只是說對這個老先生來說最好的方法就是截肢。”

管事還沒反應過來，岩藥師先大吃一驚：“你說什麽？你能治？你是異術師？”

王葉又躲到了雷木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喏喏地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異術師，我只知道我能治，師父以前治療過同樣傷勢的人。”

管事和岩藥師一起大喜，兩人幾乎異口同聲道：“怎麽治？”

王葉卻拉着雷木的衣角，期期艾艾地道：“這種治療方法很耗費精力也非常麻煩，二十金肯定不行。”

管事要給他急死了，跺腳道：“只要你能治好，保住老人家的兩條腿，就是兩百金幣我也給！”

王葉搖頭，張開小手：“至少五百金幣，以及一枚魔晶。”

“金幣可以，但魔晶……”管事不想給。他在傭兵公會發布任務，才出了八百金幣，也沒舍得出魔晶。

王葉堅持：“魔晶必須有，我能量不足，需要外力補充。”

管事猶豫片刻，一咬牙：“好，我給你。但你一定要治好，如果波老出了問題……”

“你威脅我，那我不治了。”王葉拉住雷木的手，當即嚷嚷：“哥，我們回家。”

雷木：“那就回家。”

管事忙改口：“我沒威脅你，你只要盡心治，盡你最大能力治。”

王葉還要談條件：“這老先生年紀太大了，他的傷勢也太重，我怕他會在治療過程中支持不住。以前我師父治療的也是年輕人，沒這麽老。”

岩藥師也為王葉說話：“他說的沒錯，這治病救傷都有個萬一，如果換了一般藥師，見到這樣的傷勢，就算會治，也不會輕易出手。也就是這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才敢出手試試，但如果有個什麽，非要讓他承擔，那就過分了。”

管事當着岩藥師的面也不好說狠話，何況這小孩身邊的紋面男子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只好承諾：“只要他肯用心治，如果真的有什麽不好的結果……”

雷木冷眼看着他，那模樣似乎擺明了，只要有半點不如意，他就會帶他弟離開。

管事額頭冷汗冒出，如果波老真的出事，他們這些人都要完蛋，他真的說不出不用王葉承擔後果的話。但說了，王葉又會跑掉，波老就要被截肢，甚至更糟糕。

王葉看他那模樣，為了五百萬，不對，為了五百金幣和一枚魔晶，他給出了一點點保證：“如果我發現不行，還可以選擇立刻截肢，至少不會讓他情況比現在更糟。”

你早說啊！管事大喘氣，抹抹額頭的冷汗：“那就好。那就請小兄弟開始治療吧。”

“不急，在我動手前，我還需要你們準備一些東西。另外，我餓了，沒力氣，弄點吃的給我們。你們找我的時候我正要吃飯。”

管事全都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