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互學

次日，王葉和六小慢悠悠地散步到集市上，就見岩藥師竟然已經等在海溝村攤點前。

“早，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用早餐，我給你們帶了船上大廚做的特色早點。”

王葉已經吃過，但岩藥師的好意，他們也不可能就這麽浪費，王葉是個小吃貨，走了一段路覺得還能再塞下一點。

雙方就在席子上坐下，岩藥師帶來的随從把食盒打開，把裏面的早餐拿出來擺滿了大半張席子。

這份量何止是給兩個人吃，就是給十個人吃也足夠。

岩藥師十分會做人，又招呼海溝村人一起吃。

村長忙道謝，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能看出對方是個大人物，對于這種大人物，村長以往都是敬而遠之，這次也同樣。

最後還是王葉說他們用不了這麽多，就每樣留了一部分，其他都分了。

在自家攤點前吃早餐的人很多，出來擺攤的人很少會在意這點，但講究身份的人絕不會在集市中席地而坐還集體分餐。

岩藥師卻做得自然，他常年跟随海船到處跑，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船員水手，早就習慣這樣的粗放生活。如果講究身份，他就不會答應侄子做随船藥師。

“昨晚你用那柳枝，我可以明白是代替骨骼，可是這東西真的能代替骨骼嗎？以後骨頭長好是否還需要取出？”岩藥師見氣氛上佳，忍不住就提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王葉昨天當着岩藥師的面使用這個手法，就沒有隐瞞的意思，何況他還收到了任務提示，如果能為岩藥師解惑，他将獲得100點經驗值。

“柳枝可以替代骨骼，不過使用前需要先處理，首先把合适的柳枝削制成缺失的骨頭形狀，柳枝中間一定要鑽通形成骨腔，之後要把表皮剝掉，保存枝條上的黏液，再在與斷骨相接的兩頭塗抹上新鮮的血液。如此，替代缺失骨的柳枝會慢慢與上下骨骼長在一起，最後柳枝會鈣化，也就是骨骼化，變得就跟真骨頭一樣，當然也就不需要取出。”王葉簡單說明道。

岩藥師又問柳枝為何會骨頭化，其他樹枝是否也有這個功效。

王葉一一作答，“柳枝的內部構造與我們人體的骨小梁十分相似，可以引導骨小梁生長，而骨小梁則是讓骨骼生長和恢複的重要構成，起造血作用。不止是柳枝，其他類似植物的枝條也可嘗試。”

岩藥師沒想到小孩會說得這麽清楚明了，連柳枝的處理方法都直接告訴他，這讓他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他是抱着偷師之心而來，但對方真的這麽不求任何回報的就把師門秘技傳授給他，他又覺得這孩子也太沒心眼，并心存愧疚。

岩藥師非常想要回報王葉，一時又想不出用什麽方法回報。說教導人家學習藥草學，說不定人小孩懂得比他還多。說指點秘技，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秘技可以傳授。

給錢吧，又太俗！

如果王葉知道岩藥師的想法，他一定會說：給錢好啊，我不嫌俗氣，越俗氣越好。

可王葉不知道，也就錯過了一個發大財的機會，但他也沒吃虧，因為岩藥師在和他繼續讨論骨傷治療中，出于一種補償心理，對于某些需要含糊的地方沒有半點含糊，把自己許多治病經驗告訴了王葉。

王葉如果是個剛入門的藥師學徒，這些話對于他來說會過于高深，只能記下當做知識點。但王葉真實實力則是比岩藥師更高一級的高級藥師，岩藥師說的話，對于他來說很多就像是撥雲見月，只略一說明他就知道要怎麽做了。

其中岩藥師說出最寶貴的一點知識經驗就是關于他在遇到痛風病人時的救治方法。

痛風是一種非常折磨人的病，有些病人因為忍受不了這份痛苦，甚至會輕生。

“我發現一個食療方子對痛風關節炎的病人特別适合，而且簡單，只需要粳米、薏苡仁、木瓜按照相應配比煮熟，再滴入靈威魚血，每天早起或入睡前食用一次，大約一個月後痛風症狀就會大大緩解。”

“靈威魚血？”王葉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魚。

岩藥師笑道：“這是一種海魚，黒峽島附近的海域裏有很多，是當地的主食魚類之一。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當地人用這種魚血來治療風濕病，經過多年研究才确定了一個最适合、也最能引出靈威魚血藥力的食療方子。”

岩藥師還半點不隐藏的把詳細配比也說了，精準到什麽病情的病人應該服用多少量以及配方配比的變動。

王葉接受了岩藥師的好意。

看，他師父說得沒錯，藥草學這一行真的是學無止境，你以為自己知道得已經足夠多，實際上任何人都可能給你帶來新的知識。

兩人越談越深，說到後面全是詳細的病理案例。

岩藥師只當王葉說出的這些病例都是他師父曾經遇到過的，不知道這些都是王葉上輩子的親身經歷。

兩人聊得十分投機，彼此都覺得收獲很大。

得到允許旁聽的六小也覺得大長見識，不過海蛋坐不住，往往過一會就會東張西望，其他五小年齡都比他大，也非常珍惜學習的機會，聽得極為認真。

王葉上輩子雖然也來過海島，但生活時間不長，對當地人接觸更少。而岩藥師則常年奔波在海上，知道許多獨到的海島人和海上人才知道的配方與怪病。

岩藥師宛如閑聊，很多配方随口就說出來了，他雖然多少有順便指點王葉的心思，但也不認為這麽小的孩子能把這些配方都完整記下來。

實際上，王葉聽後，全都一字不漏地記憶下來。

重生給他的最大好處，不止是讓他帶來上輩子的記憶，還有就是精神力的加成。

不說達到過目和過耳不忘的程度，但只要他用心想記，就一定能記下來。何況藥草學他本來就有很好的基礎，他背誦配方都已經成習慣，記起來自然更加輕松。

兩人說得正開心，有人主動上門求醫，不過不是求治骨傷，而是想治療風濕性關節炎。

這種毛病在海島村民身上很常見，不少常年出海的人到了中老年以後都會為這種病而苦。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老得快，其中很大原因就是風濕類疾病。

王葉正好想要驗證海豆芽藥泥對風濕的治療效果，就以藥泥為主藥調制了一些藥膏。

岩藥師自然也看到王葉拎出一通黑泥，配合其他藥物調制藥膏的過程。

病人原本是沖着岩藥師來的。

正規的藥師都需要到藥師公會參加考核，考過哪一級別就能獲得那個級別的徽章。

一般而言，藥師為了增加病患的信任，也為了減少麻煩和提高待遇，都會把徽章戴在身上，岩藥師作為随船藥師，自然是徽章常年不離身。

這病人是個常年跑船的水手，還是個傭兵，他對各公會的徽章很熟悉，看到岩藥師坐在那兒，就以為這是他的攤點。

雖然驚訝一名中級藥師竟然會屈尊降貴的在集市擺攤，但這水手也沒多想，只當自己運氣好，果斷就過去求治了。

誰想，問他問題和出手為他治療的竟然不是那名中級藥師，而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水手初時以為小孩是中年藥師的弟子，他也不覺得怠慢，反而覺得這樣才正常。這位中級藥師親自在集市擺攤，顯然是為了教導弟子。

為此，小孩問他什麽，他就回答什麽，讓貼上藥膏就貼上藥膏，配合得不得了。

直到他聽到那位中級藥師詢問小孩：“這藥泥可是你師父獨家配方？是否只要與骨頭、關節有關的病情都可以使用？”

王葉點頭又搖頭：“也要看具體情況。比如這位老哥，他的風濕性關節炎不是很嚴重，屬于寒氣入侵造成的關節疼痛，治愈的可能性很大。我用的藥泥藥性為溫，想要最大程度地拔除這位老哥體內的寒氣，需得加上活血通絡作用的金炎草，以及……”

王葉一邊和岩藥師說話，一邊用一種特殊手法按揉水手疼痛的關節。

“感覺如何？”王葉問水手。

水手一愣：“啊，哦！感覺……很好。”

水手吃驚地看向自己的膝蓋，還曲起、伸平來回動了動。早上還疼得讓他不得不出門尋找藥師的關節，此時竟然不是那麽痛了，疼痛度幾乎降到他不注意就感覺不到的程度。

這效果也太好了吧？

幫助藥泥激發藥性的王葉很清楚效果如何，但為了把藥泥賣個好價錢，他還是特地詢問水手的上藥感受。

水手站起來走了兩步，扭身就激動地對王葉道：“你剛才說這種藥膏五個銀幣一張？給我來……五張！”

王葉不急不忙地解說：“你的病情不算很嚴重，如果你堅持使用我的藥膏，只需要貼十張左右就能治愈。只不過以後你需要注意給身體保暖，尤其是下肢。否則任何病都有重來的可能。”

“真的能治愈？”水手還不太相信，又看向岩藥師。

岩藥師對此可不敢打包票，只能看向王葉。

王葉對他調制的藥泥藥膏信心十足，“十張十天，這個集市還有二十八天，我也會在這裏待到集市結束，如果你覺得沒有效果，随時可以來找我。”

水手猶豫：“那我能不能先買五張，用得好再來買五張？”

五十銀幣的藥物，對普通水手來說也算貴藥了。

“可以，不過我這藥沒有帶多少，賣完了就沒。你五天後再來找我，我不确定我是否還有這種藥膏。”

王葉說的是實話，但聽在水手耳朵裏就跟常見的野藥師騙子一樣，就想要趕緊拿到錢。

岩藥師見水手遲疑不決的樣子，搖搖頭。他雖然不敢打包票，但他親眼見過藥泥的效果，就對水手多了一句嘴：“這位小兄弟沒有說謊，他的藥泥很寶貴，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跟他購買一些。你要想買，最好趁早。”

水手最終還是被藥膏貼到關節上後的實際舒适感給“說服”了，當然，岩藥師的藥師徽章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水手走出沒多遠，剛拐彎就被人攔住。

“不用擔心，我們頭兒只是想知道你被治療得怎麽樣。剛看你走路好像都有些困難，現在似乎好多了？”攔住水手的人目光落到水手的膝蓋上。

水手左看右看，确定自己被包圍得嚴實，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好多了。”

另一人對攔路人道：“看起來應該不是假托。連岩藥師都找上門，也許……”

“再看看吧。”攔路人揮手讓水手離開。這鬼地方想找一個好藥師太難了，偏偏他們頭兒的骨傷不是普通骨傷，竟然沒人能看出毛病，包括那位中級藥師岩藥師在內。

他們自己的藥師學徒懷疑頭兒是中毒，那就更不能随便找藥師，如果消息洩露出去……

水手買了十張藥膏離開，之後就半天沒有病患找上門。

昨晚賺了一筆大錢的王葉也樂得沒病患上門，正好讓他有時間從岩藥師那裏多挖一點藥學知識和治療經驗。

而岩藥師則對藥泥充滿興趣，可他又擔心問得太多，會涉及到王葉的師門秘方。

王葉卻巴不得岩藥師多問一些藥泥的事，有意無意透露了很多藥泥的功效。

他還現場調制了一副無色透明的藥膏，說是給他木哥除疤用。

說來也奇妙，原本黑乎乎的藥泥經過調制後，竟然能變得透明無色，還自帶一點點新鮮的海洋氣息。

“這個我叫它除痕膏，不但可以用來祛除疤痕，對祛除臉上的痤瘡瘢痕、油炸和火燒傷痕等，都有非常好的效果。”王葉炫耀。

“是嗎。”岩藥師心中一動，“如果你這除痕膏效果真的很好，我建議你可以放到今晚拍賣會上進行拍賣。據我所知，有位女船長正在尋找特效的除疤痕藥物，但市面上能買到的相應藥膏大多只能起個些微淡化的作用，想要完全修複疤痕基本不可能。”

“我的除痕膏可以啊。”王葉樂。

岩藥師終于忍不住了：“我剛才聽你話中意思，你這藥泥難道不是你師父給你的配方？”

王葉就像個正常小孩子，一臉不知人心險惡的天真，說道：“我師父告訴我有這種藥泥，但藥泥是我自己找到的，是質量和藥效都非常好的海豆芽泥，我發現很多，有好幾個洞裏裝的都是。哎呀，師父說得沒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掉到海裏還以為自己完蛋了，結果不但沒死，還找到了好東西。”

岩藥師心髒顫抖，吞咽口水道：“這麽說你是在附近海島發現的藥泥？”

王葉偏頭，托起下巴，眼睛眨啊眨地看岩藥師：“岩伯伯，你是不是想要這種藥泥？”

岩藥師苦笑，他當然想要。但他的人格和品性讓他無法做出強取豪奪的事情。

“如果你發現的藥泥份量多，我想購買一些，越多越好，價錢好說。如果你需要魔晶，我也可以想辦法兌換。”岩藥師道。

王葉嗯嗯：“其實吧，那麽多藥泥我也用不完，我原本打算找拍賣行拍賣，今晚不是正好有個拍賣會嗎？”

岩藥師一聽藥泥要上拍賣會，就有點頭大了。正常都知道，好東西上了拍賣會，那價格就不是普通市價能買下來的，翻兩番都正常。

可随後他就聽到王葉說道：“不過我喜歡岩伯伯，如果岩伯伯想要，就按照今晚拍賣價的一半購買即可，買多少都可以哦。我還可以直接帶你去藥泥産地，你可以自己選。那裏除了藥泥，其他好藥草也不少，比如外傷寶藥紫珠葉。”

岩藥師咕咚咽了口口水，舉手承諾：“你放心，我絕不會把藥泥産地的事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