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形勢逆轉

此時的烏達正操縱着S級機甲循跡而去，身處在被金屬骨骼包裹的駕駛艙中，突然倒塌的牆壁其實并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但由于有伴生獸的死亡在先，眼下狀況又遭逢不順，這多少有些火上澆油。從碎石堆裏脫出之後，烏達變得更暴躁了，朝另一面完好的牆壁狠狠踹了幾腳洩憤。

“該死的東西！你們這幫該死的東西！！”

他邊踹邊罵，哪知道星艦的內部結構已經變得格外脆弱，這一連串的踹踢直接導致了整條長廊的坍塌，一時之間竟仿佛天崩地裂，滾落的碎塊與彌漫的煙塵組成了視野範圍中的所有景象。

烏達：“……”

哪怕是S級機甲，在落腳地面毫無預兆裂開一個大洞到時候，也還是會在星艦模拟引力的作用下徑直往下墜落。

等到這位着實算不上優秀機甲駕駛員的海盜頭子回過神來，又有更多的鋼筋水泥當空砸下，骨碌骨碌将他掩埋。

一層又一層。

烏達：“……我#%#&&！”

粗話無法拯救現狀，烏達只好奮力從淩亂不堪的廢墟中脫困，過程中多次按捺住啓動四維能量炮的沖動——畢竟這玩意兒相當昂貴，是他專程帶來向兇手報仇雪恨的。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回到了上層，卻收到來自副官的緊急通訊——

“老大老大，不好了！這幫肥羊居然叫來了援軍，數量太多，我們可能打不過！”

“你是喝多了沒醒，還是腦子被門夾扁了？”烏達緊蹙眉頭，張口啐道，“星域組織總部遠在另一個星系，以那幫煞筆的烏龜速度，又哪有可能來得這麽快？”

“老大，我說的是真的！現在已經出現了不下二十艘星艦，數量還在增多！”副官的情緒有些有些激動，跟趕時間似的語速飛快，“看起來不像是星域組織派來的幫手，很可能是周圍某個S4行星的守衛軍！老大，再不走的話，他們就要把我們團團包圍了！”

聽到這裏，烏達也有些驚疑不定。

如果說是附近駐紮的行星守衛軍，倒确實有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趕來。

但是星域組織從來都是相對獨立的存在，而那些次一級行星很多是各自為政，如今不過是區區一支普通艦隊，那些人又為什麽會願意施以援手？總不會是什麽老相好吧？

“老大，你說會不會是老相好來救人啊？”

“你特麽給我閉嘴！”

實際上，“飛躍者”對于雷霆艦隊的劫掠行為只不過是一時起意，順便試驗一下剛剛從黑市高價買回來的量子屏障阻斷武器。

所以他們并不知道雷霆艦隊停留在此處許久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LL-079居民的轉移借助了附近某S4行星的力量，更不知道他們雙方之間就此達成了一定的協議。為了能夠促使協議如數履行，行星一方自然是會盡力保全這支星域組織的艦隊。

但烏達畢竟是率領手下縱橫星系數十年卻始終未被逮捕的海盜頭子，早已練就了出色的判斷力和足夠的警惕性，在關鍵時候更是能夠很好控制自身情緒。

盡管先前曾一度因為伴生獸的死亡而理智蒸發，如今聽聞大批援軍接近的消息，他還是成功迫使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

沉吟數秒，他下令：“用最快速度撤退。”

副官巴不得聽到這一句話，铿锵有力應了聲“是”，又立刻向其他成員轉達。烏達深呼吸了幾次，視線從控制面板上四維能量炮的鮮紅标識上掠過，他如同毒蛇吐信般低聲自語：“你給我等着。”

伴生獸臨死之前把唐如墨的形象傳遞給了自己主人，烏達将那個瘦弱的年輕人牢牢刻印在腦海當中，金色豎瞳中閃過一抹狠戾，随即駕駛着機甲躍空而起，順着來時的路疾馳返回。

*****

星艦主控室內。

艦長羅伯特驚訝于光腦1008傳來的信息。

“趕緊查一查，艦體是否出現了構成嚴重安全隐患的破損。”他沉聲下令，又問，“仙女星的援軍現在到了何處？”

“回艦長，援軍星艦已經陸續抵達躍遷出口！”

羅伯特點頭：“很好，看來我們的運氣不算太差。”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名技術員便失聲叫道：“艦長，有發現！”

“除了星際海盜造成的艦體缺口，星艦的主體結構上還存在衆多快速蔓延擴散的裂痕！根據格裏斯系數計算，大規模坍塌的可能性為18.75%……等等，是20.71%，22.09%……還在持續升高中！”

這些逐漸變大的數字，讓羅伯特原本略有緩和的神色再度變得沉重起來。

由于星艦結構大規模崩塌事件發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們一般都不會開啓耗能極大的自動檢測功能。如果不是1008給出提醒，他們肯定還要再晚一些時候才有可能察覺問題。

“及時關注受損情況，通知全員做好準備。如果風險過大，将考慮棄艦，乘坐救生艙脫出！”

對于絕大部分艦長來說，“棄艦”都是相當沉重的詞彙，但與全體艦員的生命安全相比較，這又是在必要時候需要毫不猶豫說出的指令。

就在仙女星全部援軍即将抵達之際，星際海盜銀白堡壘的無數條觸手通道盡數收回，這抽出動作所引起的結構震顫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艦長要求全員棄艦逃離。

而此時的唐如墨三人還在迷宮一樣的交錯廊道上徒步走着。

他們都不認識路。

好在1008擁有星艦的地圖，在剛才與艦長羅伯特的短暫交流中，後者傳來了一個附近的位置坐标，告訴他們到那裏去便會有人接應。只是因為各種坍塌造成的路障，一行人需要時常改道，在速度上即使想快也快不了。

為了避免造成惡化影響，唐如墨沒有再使用過任何劍氣或者法術，後來也把穹天劍收了起來——之所以選擇把劍收起來，而不是握在手上作為應急武器，主要還是因為艾斯。

“朋友，如果覺得1000萬通用幣不合适的話，你開個價怎麽樣？”

唐如墨：“……”

唐如墨：“我說了不行。”

這新結識的土豪不知道為什麽對穹天劍很感興趣，如今正死纏爛打地想要購買一日的使用權——通俗點說就是借給他一天。他最開始甚至提出願意高價買下，在被拒絕之後，才退而求此次，提出了這個請求。

唐如墨自然是不會答應的。這是他的本命劍，由他親手從原石鍛造而成，與他的道心緊密相連，又怎麽能夠随便交由他人之手？

“可那是1000萬通用幣！你知道1000萬通用幣是什麽概念嗎？你可以在玫瑰星首府附近買下帶有花園和游泳池的超大別墅，每日豪車進出！那是多少人努力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1008語氣激動中透着羨慕，“我覺得很劃算啊！”

唐如墨揉了揉額角，很好，聒噪的家夥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你給我變回之前的樣子。”

1008聽了，頓時有些悶悶不樂：“之前的标準模式哪有現在活潑呢？我是希望能夠給你帶來賓至如歸的感覺，才會特意加載模拟性格的，況且你不也說了希望我能更人性化一點嗎……”

“趕緊。”唐如墨面無表情，心想我現在就很後悔，剛才為什麽要随口多說那樣一句話，以至于給自己的耳朵找罪受。

“……好吧。”

1008不情不願切換回标準模式，終于沒有了那些絮絮叨叨的廢話。唐如墨接着轉向艾斯，後者正一臉殷切地望着他。

“告訴他不行。”

1008如實翻譯，男子的表情便瞬間垮了下來。他咬了咬下唇，大睜着晶瑩剔透的碧色瞳孔不死心道：“那能借一個小時嗎？”

“不行。”

“能拍幾張照嗎？”

“不行。”

艾斯非常遺憾。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他對那些一眼看上去就很有靈氣的冷兵器有種情不自禁的好感，即使不能納入收藏之中，也必定會拍照留念。而唐如墨的這把劍更是讓他非常有種難以言說的親近和喜愛，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聯系似的，在他的心中激起層層波瀾。

只不過艾斯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失落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幾次眨眼功夫，他就又重新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把借劍一事丢開，打算與新朋友好好加深一下認識。

“艾斯，這種時候還是先別顧着聊天了吧……”

阿邦頓了頓，在心裏補充一句：而且人家看上去也不大樂意和你聊啊。

艾斯輕輕“啊”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又忘記了，這是一艘遭遇星際海盜入侵而變得千瘡百孔的星艦，于是連連點頭說：“也對也對，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唐如墨看了艾斯一眼。

這位自來熟帶給他的感覺有些奇特。盡管從始至終都不曾表現出有什麽能耐，但在如今複雜難辨的狀況下，卻一點慎重的樣子都沒有，情緒放松得仿佛閑庭散步，與一旁神色緊繃的夥伴形成鮮明對比。

如果不是進行了近乎完美的僞裝，他便應該是有着游刃有餘的強大自信，才能夠完全不當一回事，而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只不過以上想法僅僅腦海中停留了一瞬，就立刻被唐如墨當作無用的東西抛到了腦後。

他對艾斯不感興趣，而且這家夥還想打穹天劍的主意，這更是敗壞了他本就幾乎沒有的交友興致。

艾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唐如墨劃入了“沒有下一次見面”的名單之中，他大闊步走在前頭，跟着光腦1008向着之前約定好的會合地點奔去。

也許是因為海盜撤退了的關系，這一路上也沒有再遇到其他障礙，反而還捎上了曾與唐如墨有過一面之緣的碧落。等到一行人趕到目的地時，受艦長羅伯特命令而來的機甲小隊也正好在轉角處出現。

埃裏克一眼就認出了唐如墨。

而他旁邊那位受了傷的年輕女孩，雖然沒有什麽印象，但是穿着C級勤務員制服，估計是艦上的某個工作人員。

只是還有兩個衣衫褴褛的陌生面孔……

“你們是什麽人？”

阿邦急聲解釋說：“我們不是海盜，是從海盜那邊逃出來的受害者……”

少年人的話沒說完，埃裏克已經收到了緊急離艦指令，臉色頓時一變。短短數秒之間，他與隊友完成分工，随即向唐如墨伸出機械臂。

只是在觸碰的前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停住了動作。

“先生，由于星艦主體結構發生大規模崩壞，我們現在要帶你們去乘坐救生艙離開。”埃裏克快速解釋完，又小心翼翼懇求道，“希望你能夠配合，也別像先前在藍星時那樣，呃，跺腳……”

唐如墨：“……”

埃裏克有些無奈：“畢竟這艘星艦已經很脆弱了。”

唐如墨回想起剛才迎戰未知生物留下的後遺症，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然後默默把四肢百骸的元氣收斂得更緊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