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聒噪的人

張通當年離開故鄉來到宇宙中，其實不過剛剛邁入觀玄境界，大約等同于唐如墨認知體系中的築基期。

在游歷多個星球之後，他的修為終于到達觀玄巅峰，只可惜接連兩次閉關沖擊瓶頸，都始終沒能成功突破。後來他因為意外來到了玫瑰星六號學院讀書，并且極其不幸抽中了死亡測試場。

“那是米洛行星的二號衛星，堪稱危機四伏的兇惡之地，輻射與變異處處都是，你永遠都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東西出現在自己身後。”

回想起那時的某些驚險片段，張通雖然仍有些心有餘悸，但更多的是放松心态。

“……結果就是在那樣的見鬼測試場，就是在某個要命的生死關頭，我居然一瞬間進階到了萬歷！可把我能耐得，當場就把周圍所有惡心玩意兒都揍了個稀巴爛，心情那叫一個舒爽！”

唐如墨：“你說的是在危機中激發潛能。”

張通：“是這個道理！”

唐如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類似的破境方式，他也曾聽師父說過，但那屬于遙遠過去的歷史。

在道法鼎盛的上古時代，修士與修士之間，修士與妖物精怪之間時常進行鬥法，于是便有了在危機之境順勢突破，進而反殺制敵的種種傳說。

只不過對于修行者而言，最穩妥的進階方式還是閉關突破。而到了末法時代，非人之物絕跡天涯，修行者也寥寥無幾，鋼筋水泥的現代文明在法治之下秩序井然，就更加不存在這樣的戰時突破，以至于他一時之間都沒有想到這個方面。

但如果放到現在，茫茫宇宙繁星萬千，肯定會有兇險難測之處。正如張通所說，将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也許不失為另一種突破口。

張通打趣道：“這麽看，你來玫瑰星六號學院可真是來對了，這裏最不缺危險。平時就不說了，最起碼每學期末都會整一次刺激的，如果手氣再差一些，那就是分分鐘會送命的刺激……”

說到這兒，他突然笑容一僵，心想自己的這些話會不會讓唐如墨不高興了？

在這裏待了些年，他也算多少知道情況，入讀玫瑰星六號學院的人絕大多數都有這樣那樣不得已的理由，自身并非有多麽樂意。畢竟同樣水平的畢業文憑，這所學校的獲得難度要比其他學校要高得多，不然也不至于榮登多年的負面榜首。

不過唐如墨并沒有因此感到絲毫不愉快，他甚至對張通所說的“刺激”有些興趣。

“如果你想了解的話，可以回去以後找個時間上學校官網看看，那裏有個版面說得很詳細。”

張通關掉了光腦投射出來的信息界面，朝唐如墨招招手：“不好意思了，好像臨時有點急事。關于你的那件機甲服，可以先來測量一下身體信息，我還需要你的一點身體組織。”

頓了頓，他又強調道：“一次最長只有二十秒啊，如果超時不解除連接，你駕駛的那臺機甲就又會燒掉神經網絡。”

唐如墨點點頭。

時間長短不要緊，他只是不想再去掃廁所了。

雖然是可以用一個法術的解決的事情，但是這些天總能碰見那個叫做傑諾的機甲優等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閑得慌，那人變着花樣說些沒有什麽意義的諷刺之詞，實在是聒噪得令人有些煩躁。

*****

弗羅斯特忘記了要把自己的學生帶回去。但好在唐如墨本身就可以是個飛行單位，輕身躍上穹天劍，不出兩分鐘就回到了機甲演練樓。

盡管與張通聊得有點久，但由于還沒有到下課時間，他也就适當地去露了下臉。

弗羅斯特：“完事了？他說要多久才能拿到駕駛服？”

唐如墨：“三天內。”

弗羅斯特點點頭：“一個月後會有場高年級學生一對一的機甲指導課，以黑箱抽簽的形式進行匹配，指導方式為實戰。你還有足夠多的時間練習，希望到時候別輸得太難看，不然可就太丢我的臉了。”

見唐如墨神色如常，似乎沒有多重視，他皺了皺眉，又沉聲道：“別忘了學校裏的所有實戰都是要簽生死狀的，你應該還記得前段時間的宿舍争奪賽吧？好好準備，別把性命搭在剛入學的時候！”

作為普通教師，弗羅斯特并不清楚唐如墨的真正來歷，此時單純覺得眼前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瘦弱學生很可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忍不住出言提醒。

唐如墨的視線則落向弗羅斯特的肩膀，那裏跟扛沙袋似的扛着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艾斯？”

弗羅斯特動了動肩膀，身影沒有半點反應，依舊睡得深沉。

“既然他這麽給面子，又快睡了一節課，那我也賣他個面子，親自把他扛去鳥獸養殖園去。”弗羅斯特冷笑幾聲，猩紅的瞳孔瞪向唐如墨，“你要一起來？”

唐如墨當即搖頭，毫不遲疑。

“那就趕緊先去和機甲熟悉！從這節課開始已經改為使用輕武裝風行者，一個月後的指導戰用的就是它，即使現在駕駛服還沒有到位，你最起碼也要在這節課搞清楚駕駛艙在哪裏！”

說完這話，弗羅斯特便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

唐如墨将目光投向了訓練教室的中央。

在那裏，衆多輕盈小巧的蔚藍色機甲正昂然挺立，線條分明的金屬外骨骼和優美流暢的類人造型，都要與前些天的笨重大塊頭有着天差地別，看起來倒有些接近曾經見過的雷霆艦隊所屬機甲。

還留在教室裏的學生已經不多了，因此有不少空餘出來的機甲可供他挑選。

唐如墨随意走向其中一臺，外放的神識已經将其籠罩，深入到內部密密麻麻的每根線路。

風行者的神經網絡顯然比采礦機甲要複雜許多，幽藍的主管就像是葉面上的斑駁脈絡，延伸出來的細小絨線與機體的衆多線路纏繞，交織成厚實緊密的葉肉。

駕駛艙位于頭部，擁有着相對來說的最佳視野高度，至于裏面的操作界面……

“喂，你還在這裏？”

耳邊響起一道有些尖銳的年輕男聲。

由于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即使不通過神識，唐如墨也知道來者是誰。他心中泛起一絲不耐，一如既往選擇性無視。

但這一次的傑諾比以往的任意時候都要不知禮數。

也許是弗羅斯特與唐如墨的多次單獨交談引起他的警惕，又或者是唐如墨的冷淡表情讓他的虛榮心沒能得到滿足，這位來自沙瓦多星的年輕小夥不知怎麽的就忍不住了，三兩步沖到了唐如墨的面前。

“你以為自己有多厲害，成天繃着個臉？”

“開學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你連采礦機甲都沒能啓動哪怕一次，真不知道還有什麽臉面在這裏裝高冷！”

“理論課上得再好又怎麽樣？這可是玫瑰星六號學院，學期測評靠的是實戰水平，多的是人在試煉場丢掉性命！連機甲都開不動，攢再多的積分，兌換再多的道具也保不了你的賤命！”

……

唐如墨煩不勝煩，即使是先前光腦和艾斯在他的兩只耳朵邊輪番轟炸，也沒有試過這麽煩。

他按了按眉心，終于用出一道禁言術。

這類法術唐如墨在過去很少使用，因為除非必要，他一般不會對人出手，若要出手則大多是真刀真槍的打鬥。

也正因為掌握得比較生疏——實話說是太過生疏了——此時驟然施展起來，狀況竟然出現了他所沒有預料到的偏差。

按照禁言術本身的效果，受術者會出現一段時間內的無法發聲，大約持續三十分鐘。

但這會兒，唐如墨卻發現傑諾的嘴巴不見了。

是真真正正的，不知所蹤。

僅剩一個光禿禿的下巴。

那邊的傑諾還在奇怪着自己為什麽突然張不開嘴，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成了恐怖影視作品中的客串角色。

唐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