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請別擋路

天聞宇沒想到自己又被血脈力量支配了。

類似的事情在以前發生過幾回, 回回都惹出了大麻煩。

這也是他沒辦法繼續留在天家的主要原因之一。畢竟好不容易才成功開啓了對星能的感應,結果卻沒辦法控制自如,甚至反過來受其控制而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如此種種, 本家自然不會認為他是一個好苗子。

更何況家族裏的苗子雖然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 甚至擁有能夠于徐家那個天之驕子匹敵的新一代希望, 實際上并不缺人。

于是在經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邊緣化之後,他最終還是被掃地出門。

至于為什麽會流落到玫瑰星六號學院,則是又另一個漫長複雜的故事。只不過他并不後悔來到這裏,盡管教學制度不近人情,但這裏所具有的教學環境和師資力量都達到了星際一流水準。

在學校呆了兩年, 他幾乎已經要忘記曾經在雷武星上的生活, 甚至計劃畢業之後要在玫瑰星環球守衛軍團謀得一個職位。

直到一個月前, 天聞宇偶然發現唐如墨似乎是星能的使用者, 這勾起了他的一段糟糕回憶。

然後便是今天。

天聞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架在脖子上的蒼青色劍刃也許在散發着某種特殊的氣息, 像是高山冰雪, 又如同凜冽音律,讓他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 先前盤旋不去的執念也化作雲煙消散。

片刻後, 他出聲打破沉默:“抱歉。”

唐如墨有些意外。

短暫的幾次接觸,天聞宇帶給他的印象都是非常強勢的,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高傲。他不盛氣淩人地說話就已經很好,像現在這樣的道歉,實在是超出他的想象。

但唐如墨的心思并沒有寫在臉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冷淡無波,只象征性“嗯”了一聲。

天聞宇:“也很感謝,如果沒有你幫忙的話, 事情可能就要麻煩多了。”

唐如墨又“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神識注意到艾斯正健步如飛走向這邊,看起來神清氣爽,應該沒有受到方才事故的波及。

“所以……那個,你能收回這把……劍了嗎?”

天聞宇有些尴尬。

他發現每當自己往後方挪了一寸,那把劍也會跟着往前一寸,始終保持着與肌膚相貼的程度,就好像在看守着什麽罪大惡極且随時有可能潛逃的犯人。

而且唐如墨根本沒有抓着劍。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松了手,反正這把劍現在正自個兒飄在他的脖子邊上,寸步不離。

……可真是有夠敬業。

因為十分擔心自己會在唐如墨不注意的情況下被敬業的劍抹了脖子,天聞宇忍不住出聲打斷對方的沉思。

唐如墨回過神,确認道:“真冷靜了?”

天聞宇忙不疊點頭,又為了避開穹天劍鋒芒,不敢點得太狠:“冷靜了,非常冷靜。”

唐如墨:“需不需要捅一下?”

“捅、捅一下?捅什麽?”天聞宇有點沒理解到對方的意思,幾秒後才猛地反應過來,表情變得有些驚悚,“為什麽我要捅一下!??”

唐如墨:“疼痛使人清醒。”

天聞宇:“……”

天聞宇:“不用了謝謝,我真的很清醒!”哪怕剛才不夠清醒,現在也被你這建議給吓醒了!

唐如墨向來不強人所難,見對方沒有需要,他便念頭一動,召喚回了穹天劍。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收進須彌芥子中,艾斯便以一個虎撲的姿勢沖了過來,幾乎是挂在了他左半邊身子上。

“……松手。”

艾斯兩眼亮晶晶的,不僅不松手,還妄圖想要趁唐如墨不備探向他右手的穹天劍。

唐如墨才不會讓他得逞,元氣卷起了大風,毫不客氣地将挂件整個吹飛。

艾斯哎呀一聲摔到地上,然後又一骨碌爬起身來,神色有些氣餒:“阿墨,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劍讓我很有親切感……”

至于為什麽有親切感,他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才會越發好奇。

唐如墨的表情露出一絲古怪——親切感?

至于一旁的天聞宇,神色也同樣古怪。

這種平地起風把人刮走的場景有些熟悉,讓他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與唐如墨初遇時的狼狽,心想不愧是我,當時的預感果然沒錯。

只不過現在的他也不可能找人算賬什麽的,不如說唐如墨幫助他止住了血脈力量的暴走,他還欠了對方的恩情。

恰在這時,包括弗羅斯特和傑諾在內的一衆師生先後圍攏了過來。大家臉上表情各異,但驚詫顯然占據了絕大多數,除此之外還有些嘲笑的目光和玩味的眼神。

年級前十哈哈大笑,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天聞宇啊天聞宇,原來你也有被削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天聞宇此時已經站起身來,又恢複到了平日的模樣,微微昂起下巴:“你誰?”

年級前十瞪圓了眼:“我們上學期才交手過,當時我還特意做了兩遍自我介紹,你居然就忘記了??!”

天聞宇:“我沒有興趣記住敗者的名字。”

年級前十:“你!!”

弗羅斯特喝住兩人——主要是喝住明顯有些情緒暴躁的那個——然後将目光轉向天聞宇,問道:“你剛才是怎麽回事,都打到別人的場地裏了,叫也叫不住?”

天聞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畢竟整個事情真要講起來可有點複雜,于是挑了個含糊的說法:“我喝多了,不好意思。”

弗羅斯特一臉見鬼的表情:“那你這酒醒得可真快。”

艾斯哈哈笑着接話道:“也許他有獨特的代謝門法。”

衆人:“……”

弗羅斯特掃了他一眼,視線在唐如墨和天聞宇之間轉了兩轉,最終落在唐如墨的身上,其中難掩探究審視。

“你是怎麽把他的機甲給拆了的?難道身上攜帶有微型量子武器,還是用的重力波速槍?”

由于目前的教學課程還沒有涉及到輕便式武器的內容,所以唐如墨非常給面子地回了一個困惑眼神。

弗羅斯特:“……”

弗羅斯特:“總不至于是用那把冷兵器吧?”

唐如墨倒能明白他話裏的冷兵器是指自己的本命劍,想了想,說道:“不完全是。”

畢竟有穹天劍還不夠,真正能夠制勝殺敵的還是流淌于劍身之內以及自己靈脈之中的蓬勃元氣。

聽到這話,弗羅斯特緊皺的眉頭稍稍放松,心說這才對啊,如果僅僅憑借那種被時代淘汰了不知多少個宇宙紀的粗糙武器,就能把風行者破壞到這種地步,也實在太誇張了。

他把視線投向後方那個靜靜躺在地上的球形駕駛艙,斷裂處正在流淌着猩紅色循環液,斑駁雜亂的線路顯然已經無法再與其他機體殘骸連接。

真是太誇張了。

他又下意識在心重複了一遍。

周圍人群議論紛紛,弗羅斯特雖然還想繼續追問,但唐如墨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願意多說,眼下的狀況也不太合适。

于是他沉下了臉,朝圍觀者吼道:“怎麽一個兩個都在這裏看着,你們的指導課結束了嗎?沒有的話就立刻給我滾回去自己的戰鬥區域,不要再浪費時間!”

一衆學生作鳥獸散。

弗羅斯特問兩人:“你們還要不要繼續?”

雖然這是一節機甲指導課,而唐如墨顯然沒有使用機甲戰勝對手,但他卻莫名覺得這場對戰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從各種意義上都是。

果不其然,兩人的态度非常一致。

“那就走趕緊走吧,你們可以下課了。”弗羅斯特揮了揮手,“給我回去好好反思一下這節課上學到了什麽。”

唐如墨朝機甲老師微微颔首,随後便直接轉身離開。沒走幾步,他突然察覺到一道熟悉的敵視目光,眸色微沉,但也沒有作任何停留。

艾斯從唐如墨先前一閃而逝的古怪神色裏讀出了某種可趁之機,正想要追上去,卻被年級前十擋住了去路。後者原本已經發洩得七七八八,可惜又被天聞宇用簡單兩句話挑起了火氣,這會兒又想逮着沙包一頓踢打。

“麻煩讓讓好嗎?”

在絕大多數時候,艾斯都會保持着該有的禮貌。只不過這位年級前十的态度就要惡劣許多,他冷冷嗤笑幾聲,粗聲粗氣道:“窩囊廢,我們的指導還沒結束,你要去哪裏?”

艾斯終于想起來還有這茬事兒。

但他如今對駕駛艙午睡沒了興趣,便提議道:“你把我的機甲砸了吧,這樣我們都能早點下課,去擁抱外面的美好世界啊。”

年級前十自然不同意。

實際上他就是因為心中不爽快,所以才要以暴.力形式宣洩到艾斯身上。這對他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畢竟高年級學生指導課每兩個月進行一次,而今年已經是他在玫瑰星六號學院的第八個年頭。

但艾斯并不理解。

他仔細确認:“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我先坐進那臺機甲,然後你再動手揍機甲?”

“不是揍機甲,是揍你。”年級前十嘲諷他的天真,放狠話說,“實話跟你講吧,只要沒見到你頭破血流,這節指導課都不會結束!”

“啊,這可有些難辦,我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試過頭破血流了……”艾斯上下打量了對面的機甲幾眼,真心誠意道,“而且我覺得吧,你也沒辦法讓我頭破血流。”

“哈,窩囊廢還挺有自信?那你剛才怎麽不反擊,跟個縮頭烏龜似的躲在駕駛艙裏?”

“只是因為當時不趕時間。”

艾斯的目光瞧見唐如墨即将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皺了皺眉:“可是我現在有點趕時間了……所以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建議?”

年級前十的光束劍貼着他側邊身體斬落,以此作為最直接粗暴的回應。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

艾斯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大闊步走上前,伸手按在了對方的臂甲上。

輕輕用力,白皙細長的五指就這麽戳了進去。

年級前十:“……诶?”

他還沒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麽,就已經連人帶機被一股巨力猛地抛上了天,跟個炮彈似的撞向演練場的高聳天花板 。

如果沒有力場屏障,天花板十有八九會被砸出現蛛網狀的崩裂。

至于機甲內部的駕駛員,自然也不會好受到哪裏去。這種程度的劇烈沖擊,即使是自動觸發的緩沖裝置也只能擋住一部分,于是他的喉嚨幾乎是立刻就泛起了血腥的氣息。

年級前十怒極反笑:“很好,很好!”

在花時間思考自己為什麽會被一個赤手空拳的人送上天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操縱着機甲調整炮臺角度,黝黑的洞口對準了艾斯。

“去死吧!!”

下一刻,光波炮以最大輸出發射,咆哮着沖向那道渺小的人影,眼見着就要把他整個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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