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深藏功與名

“爸，您怎麽來了？”

“咋？我沒事了還不能過來溜達溜達？”

杜博雄被自己的老父親怼了之後還只能老實陪笑：“不是不能來，主要是您這麽大年紀了，過來不方便，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趕過去接您？”

“我多大年紀？我還沒到七十我多大年紀？提前跟你說，你好過來陪我一塊兒坐地鐵嗎？”杜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再說了，我這不是讓防風過來接我了？”

杜博雄尴尬地笑了笑，沒再說話，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今天難得來一趟，你把他們叫來一塊兒吃個飯吧，明天我就回去了。”老爺子随意道。

“啊？您今兒來明兒就回去？”

杜博雄一臉懵逼，他們家四個兄弟姐妹，三個在首都，只有最小的弟弟跟着老爺子回了老家。但幾個都是大忙人，他這自家的醫院還稍微好一些，但另外兩家要是不提前通知，基本上是來不了的。

他爸也不是不知道這情況，感覺他爸像是根本就不想讓他們來一樣。還是說他哪裏出了岔子，他爸刻意過來提醒他的？

杜老爺子來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跟自家兒女團聚的，更不想有這些人來影響他們的發揮。

“我怎麽就不能明天就回去了？動作快點，一會兒他們要是不知道提前吃飯了那就是你的問題。”

杜老爺子此時就像個撒潑的不聽人勸的老人，一意孤行非要今晚聚餐。

“行，我現在給他們打電話，但是他們不一定有時間來。”杜伯雄無奈道。

“能不能來是一回事，你先給他們打電話再說，把小輝也叫上，別把他漏了。”

“他就在醫院裏，一會兒跟他說一聲就行了。”杜伯雄說。

“你看看，當初你就是這樣才讓那孩子跟你鬧翻的。醫院裏沒食堂嗎？你說晚了萬一他吃食堂了怎麽辦？然後你再假惺惺地去邀請他吃飯？這麽多年白活了。

提前幾天約人是有誠意，提前半天叫人是想讓人作陪，飯點的時候叫人是找他湊數。你這每次都是吃飯的時候才臨時叫，就算他本來想答應的這會兒都不答應了。”

“……”

杜伯雄這次是徹底沒話說了。

合着您也知道這回事兒啊？那您這突然讓我喊他們聚餐算啥？

看見笑得像只偷腥的貓的杜防風，杜伯雄突然板起了臉：“行，防風，你去叫他一下。”

無辜被牽連的杜防風：？？？

老爺子4點多到的首都，來到仁心堂五點半，他的幾個兒女基本上都已經安排好了未來兩個小時的事，飯局上最終只有杜伯雄夫妻、杜防風、吳輝和被臨時叫來湊數的連城。

吳輝是表情臭臭地跟杜防風過來的，當然，杜防風的表情也不怎麽好看。顯然，兩人在杜防風過去叫人的這段時間發發生了一段争執，但在來到長輩面前之後，迅速恢複了原狀。

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只是并未将其點明而已。

幾人就近找了家味道不錯的常去的餐館開了個包間，雖然比上次給杜防風接風的酒樓檔次低了不少，但味道在這邊來說已經算是可以了，是非常純正的京味。

姜是老的辣，演技也是老人更好。

在場的就這幾個晚輩，杜老爺子從連城這個外人開始，客氣了幾句之後就轉到了吳輝身上。

吳輝已經二十二歲了，還有一年大學畢業，老爺子理所當然要關心他畢業之後的目标。當吳輝回答想要留在仁心堂繼續學習的時候，老爺子最終還是皺起了眉。

他們将吳輝撫養長大，從小就告訴吳輝，要把他們當成家人，所以對吳輝留在仁心堂的要求是必不可能拒絕的。

但是吳輝對杜家和仁心堂的态度誰都能看得出來，本想着養他到能夠工作之後，他翅膀硬了就會想辦法飛掉，飛到遠離仁心堂的地方，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

杜老爺子對杜防風的話稍微信了幾分。

但他從小看着吳輝長大，這孩子從來都是将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的人，就算他想做些什麽，也根本瞞不住大家，他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你現在就是在仁心堂實習吧？”

“是。”

“實習的話，我們這兒應該是跟醫院的情況差不多，每個科室輪着來的。但是如果你以後想要留這裏的話，最好是早點選定一個你傾向的科室一直幹下去吧，多争取一些經驗。”老爺子說道。

吳輝有些錯愕地擡起了頭，仿佛不敢相信老爺子的話。

“您……不反對？”

“我為什麽要反對？如果你父親還在的話，他的醫術可比伯雄要精湛多了，到時候你肯定也會進來的。你從小跟防風一起跟着我學醫，沒道理我培養出來的人才要送給別人。”

吳輝低下了頭，微長的留海擋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吃飯，吃飯。”杜伯雄看氛圍不太對，僵硬地轉移着話題。

杜老爺子離開京城之後，這偌大個仁心堂都是他在處理。雖然還沒有達到圓滑世故的程度，但這種時候也知道該協調一下氣氛了。一老一小脾氣都是又臭又硬，再這麽繼續下去，這頓飯都吃不成。

在連城眼中，吳輝身上的氣運不斷地在翻滾着，似乎想要進行什麽樣的變化，卻一直沒有将形态固定下來。

氣數這種東西是不斷在變化着的，特別是人變數更大，因為人的思維也會随時因為各種事物而改變。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連城也無法看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除非吳輝自己做出決定。

在場的人各有心事，一頓飯草草收尾，只有連城真正地品嘗了每一道菜，填飽了肚子。

吃完飯後，杜防風第一時間又将連城拉了出去，詢問他情況。費了這麽大的勁兒，他爺爺從老家跑來了首都，總不能白跑一趟吧？

按照他的想法，他爺爺應該直接把吳輝父母的情況講清楚，然後不管吳輝接下來要幹什麽，他們心裏也能有個數。

但他爺爺把吳輝養了這麽大，養出感情來了，生怕把這件事告訴他毀了他。

“這件事會有轉機，但是向好的一面還是向壞的一面我也不知道。在他真正做出決定之前，我都沒辦法看出來。至于他是偏向哪一邊，只能靠你們自己争取。”

“那我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嗎？”杜防風急了。

轉機就轉機，一般不是向好的一面才叫轉機嗎？什麽叫不知道向好的一面還是向壞的一面。

“或許在很多人眼裏玄學無所不能，但玄學的局限性不小。有一句話你應該知道：事在人為，人定勝天。

人為什麽要去算命？是因為他想改變不好的狀況。這些事只有少部分是可以通過占蔔來避免的，剩下的還得靠人為。

假如一個道士跟一個人說他未來前程似錦，然後這個人從此就不再努力，不再學習，就算他的命再好，你覺得他能有一個好的前程嗎？”

“不能。”杜防風搖了搖頭。

是他想岔了，像之前的兩件事，都是已經發生的不可改變的既定的事實，而且剛好是科學無法解決的難題，所以在連城面前顯得游刃有餘。

現在他面對的确是未來還沒有發生的事，只是露出了預兆被連城看出來了而已，他卻一心想着靠連城把這件事解決。

“我知道了，我會去找他談談的。”

往另外一個方向去想，如果是普通人發現了這件事，他們又不認識連城，難道就只能任憑事情就這麽發展下去嗎？當然是自己想辦法阻止這種事的發生。

他好歹還占了個先機，提前知道了這件事，當然要自己努力去解決。

“你倆在門口嘀嘀咕咕什麽呢？”杜老爺子問道。

不愧是李老爺子的朋友，連問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沒什麽，他馬上就要開學了，就講講開學之後的事。”杜防風站直了身體。

“行了，吃完飯多運動運動，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好久沒見李老鬼了，去他那溜達溜達。”

“啊？您就這麽走了？”杜防風看了看他爺爺，又看了看吳輝。他爺爺特意跑來一趟，不能就這麽回去吧？

“那我還要幹啥？”

“沒事……”

回到中藥鋪的時候，連城明顯感覺自己被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兩個老爺子就吵起來了。

杜防風把連城拉到了旁邊，小聲道：“別管他們，我小的時候他們就天天吵了，你一去勸，他們能調頭一塊兒罵你。”

“你倆又在那邊嘀嘀咕咕做什麽呢？看見我們吵架不知道過來勸勸嗎？”倆老頭幾乎同時把頭扭了過來。

“……”

連城收斂氣息，通過改變呼吸方法和站位，迅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是斂息術的原理。

要想真正做到讓人無法察覺是不可能的，不過可以保證自己受到的關注最低。

而用在此處的功效就是：兩個老爺子的矛頭一致對向了杜防風。

“明天你去找吳輝，或許能夠有一些收獲。”

連城留下一句話就溜了，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