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自那日他跟她說了過去的恩恩怨怨,暇玉本以為他終于逮到機會要致三少爺于死地,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三少爺穆靜宸挨了頓板子後,憑他那副身子骨竟然熬過來了,一個月後,到了冬至節前夕就能下地走路了。

按照穆錦麟的本性,這般深仇大恨的人落到他手裏,不打斷腿送回來,簡直是不可思議。好奇之下,這日,她找了個機會随口問他:“東府的三少爺好像恢複的不錯,聽說已能下地走路了。伯父還派人過來要請你過去,要好好謝你呢。”

錦麟卻冷笑:“鬧事的舉子中有大學士的兒子,老頭子虛晃一槍要致仕,結果使得他的門生不停的上折子為舉子的行為做辯解。皇上逼不得已,暗中下令要寬待這些人。真給他們打殘了,又要起風浪,眼瞧到了冬至,誰也不想給大朝儀添堵。”

原來不是不想,而是暫時做不到。

暇玉對他多少有點了解了,知道凡是他心中有譜的事,不能催,否則自己就得遭殃。但自己父親還關在大牢裏沒放出來,眼瞧到冬至了,再不放出來的話,難道要自己父親在牢裏吃年夜飯麽。于是問完靜宸的事,她想了想,終于忍不住問他:“……我爹的事,最近有消息麽?”

錦麟聽罷,做恍然大悟狀:“最近太忙,竟将這方面的消息忘記告訴你了,你也是,為什麽不問問我。”

暇玉心說,鬧了半天還是自己的錯了,行,就算他說的對吧。便擠出笑容:“有好消息麽?”

“算是吧。據說府尹重新派人勘察現場,的确發現了可疑之處,後院的院牆上根兒下發現了有人翻牆而入的痕跡,而且你爹給那女人的銀子也丢了。所以府尹重新考慮是不是有歹人圖財害命。”

暇玉愕然:“那怎麽以前沒發現?銀子不見了,很容易想到圖財害命吧。”

“這件事該問你爹,他進去那麽久,還一問三不知,自己又不能提拱什麽可辯解的說辭。還是後來有人提醒他,家裏的錢財放到哪裏,他才說藏在床下,結果去找,發現已被席卷一空。”錦麟譏笑道:“據說有上百兩,想不到一個薪俸幾十兩的小禦醫這麽有錢,給外宅留的現銀就這麽多。”

暇玉嘆道:“肯定是他把這麽多年出診受人打賞的銀兩都藏起來了,沒拿回家去。”

錦麟繼續說案情:“順着這條線去查,正好有個以前總給那外宅送柴火的砍柴人,案發之後不見了。那個鞋印,倒和他家翻出來鞋子有幾分相似。現在正派人通緝他,若是找的到,你爹的嫌疑自然洗清了,如果抓不到。過兩日也該放人了。”

她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十分高興:“我這就寫信給我大哥,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不勞你了,據說你大哥差不多每天都要去一遍順天府問情況,那裏從門子到府尹沒一個不認識他的。這些情況,他早就知道了。”

“哦……”

錦麟這時說:“你大哥整天忙活這個件事,醫書沒看,能通過年底禮部主持的太醫院大考嗎?要是通不過,你家就沒人在太醫院奉職了。你爹攤了這場官司,雖說最後脫罪了,可也別想再回去給宮裏的人問診了。”

“……”暇玉道:“過不去也沒事,誰讓災年厄月的,都平安就好。”

“都平安……你家那個奔命去的奸生子,你也希望他平安?”

“他不回來就行了。人各有命,随他吧。他娘死了,爹這會也靠不上了,也挺不容易的。”

錦麟終于說了一直以來的懷疑:“你怎麽知道,他是你爹的兒子?”

暇玉苦着臉說:“……就是他的!我聽我哥說,我娘知道有這麽個學徒後,特意偷摸的去看他,結果那會小孟翔正給人抓藥,我娘一看他那雙手就知道是我老爹造的孽,這是她原話。那雙手就跟從我爹胳膊上剁下來安上似的,簡直一模一樣。”

錦麟一凜,難道吳孟翔真是吳敬仁的兒子,與自家并無關系?不過聽李苒說,的确看不出他從外貌上和老太爺有什麽相似之處。就在他躊躇的時候,就聽妻子說:“我爹出獄後,得了這次的教訓,希望能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先是我大哥,後是我爹,再來點事,我真怕我娘撐不住了。”

如果那吳孟翔當真和穆家沒關系,倒也沒必要盯着他不放……關鍵是暇玉不希望再起波瀾。這樣話,把這件事放一放倒也可以,畢竟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暇玉見他不說話,似在想什麽,不敢打擾他,默默的撿起床上的針線活繼續做起來。她正認真納鞋底,就被他猛地的抽走了,甩到一邊去:“又不是過不起了,用你做鞋?”她把針線笸護在身後:“冬至節快到了,得給長輩做鞋襪,他們穿不穿是一回事,心意總得送到。”

錦麟好奇的問:“為什麽要送鞋襪?”

暇玉一愣,心說原來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她有生之年竟也有給他普及知識的時候,便很認真的說:“冬至這天,日影最短,長輩們穿上新鞋踩踩日影,求個跋厄祈福的兆頭。兩家的長輩我都算進去了,不過東府那邊,自你上次跟我說了那些事,我就放在最後做他們的了,送不送你說了算。”

他胳膊環住她,笑道:“沒我的份啊,我也想要。”

“都說是給長輩做的了。”

錦麟道:“我不管,你得想想辦法。”

她被他箍在懷裏動彈不得,十分難受之下便肩膀一抖,想擺脫他:“叫你閨女,兒媳婦做去!”

他咯咯一笑,就去吻她耳後,一手搭在她小腹上揉:“那你倒是把我兒子生出來啊。”暇玉手上還拿着針線,去推他的手:“先別鬧。”但錦麟最喜歡頂風作案,她越不願意,他越覺得有意思,非要和她糾纏,她嘴上說道:“你先等等,我把針收起來……哎,針呢?”手裏空空如也,剛才捏在指間的針居然不見了。她趕緊掙脫他:“肯定在你身上,你先別動,讓我找找。”

剛才推推搡搡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弄丢的,插到他身上哪塊地方去了,暇玉從他袖口開始,然後沿着胸口向下檢查,最後到了胯部,沒多想的拍了拍:“疼麽?”聽不到他回答,她擡眸,正對上他閃着壞笑意味的眼眸,便于此時猛地發覺他下面早搭起了帳篷。弄的暇玉閉上眼睛良久無語。錦麟抓住她的手,往下面繼續拍:“怎麽不找了?”

“不找了,紮的你疼,才知道長記性,以後女人做針線活的時候,別靠過來添亂。”

“說我添亂?我就先亂亂你的心性!”狼撲過去,抱住她就床上按去。結果膝蓋剛挨到床板,就聽他呀的一聲,忙跌坐到一邊去,從衣服膝襕處抽出一根針,恨恨的往地上一丢,然後呲牙咧嘴的揉刺痛的地方。正欲讓妻子過來替他揉揉,卻見她仰面躺在床上,用衣袖蓋着臉,身體微微顫抖,他忙過去将她袖子扯開,就見她因憋着笑意,滿面潮紅。

“你,你敢笑我?”說着,就去搔她腋下:“膽肥了你,叫你笑,那就笑到哭吧你。”

正在兩人鬧做一團的時候,青桐悄步走到了裏間門口站住,錦麟眼尖立即發現了,沒好氣的問:“有什麽事?”青桐忙低下頭道:“剛才門子送來一封信,說是吳大少爺送來的……奴婢就給夫人送來了。”

“擱外面桌上吧。”

青桐道了聲是,默默的退了下去。多虧有青桐過送信,暇玉趁機喘勻了氣,擦着眼淚求饒:“我錯了,你饒了吧。”他不懷好意的笑了兩聲,就去掀她裙子。剛才青桐都撞進來一次了,白日行淫的危險性太大了,她自然不願意,但架不住他執意如此,最後只得依了他。

待他盡了興,精神抖擻的坐起來穿戴衣服,她卻因他搓弄的仍舊嬌喘連連,渾身無力的躺在一邊。他一邊揩去唇上沾的口脂,一邊撥弄她的胸口:“好玉兒,想什麽呢?”

“渴……”她撐坐起來:“我想喝口水。”

他掂量了下桌上的茶壺,見裏面有水,便倒了半杯端回來給她。她小口嘬了會,道:“不知道我大哥信上說些什麽,你去拿來,咱們看看吧。”錦麟便起身去外間拿信,待把信捏到手裏,只覺得心裏一顫,他幹嘛聽她的?她要喝水端給她,看信也遞給她。

這時就聽暇玉在裏面喚他:“錦麟,你在看信嗎?上面說什麽?”

他轉身回去,把信抛給她:“自己看,難道還要我讀給你聽?不過不看也知道,定是要你冬至節歸寧。”暇玉拆了信,掃看完道:“嗯,是說要我歸寧的事了,不過要我務必讓你一起去,說要他們要好好感謝你。”

“廢話,我還能讓你自己回去嗎?”錦麟道:“不過那天在奉天殿要舉行大朝儀,我二更就得準備進宮。等大朝儀結束,還得和人寒暄互相祝賀……”

“嗯,那我等你回來,咱們祭拜了先祖,再過去。”

錦麟微微颔首,卻自言自語的低聲說:“但願那天沒什麽事,這漢王不日到京,別生事端最好。”

冬至那天早晨,外面黑漆漆的刮着冷風,把錦麟送走後。暇玉也得開始忙活一天的事宜,可剛一開門,就被一股冷風打了回來,回去又加了件衣裳,心說不管怎樣,一定得把冬至和元旦熬過去才行,便頂着黎明前的酷寒出門做事了。

先命人打掃中堂,再去請先祖的畫像擺放好,期間還得盯着祭祀用的牲醴和米丸,待天邊放光才準備妥當。這時早起的仆人間已有開始互相祝賀的了,她便把事先準備好的紅包,将各個院子領頭的仆婦叫過來,派發下去,讓她們在冬至節讨個好彩頭。

不久,穆錦麟從外面回來,拿着一疊紅箋賀貼,看都不看就往桌上一撂,把暖耳摘下,捂着下巴說:“凍死我了,今年天兒真冷。我看那孫尚書是不行了,七老八十的,一身老骨頭,剛才在朝儀上鼻涕都挂到胡子上了,也不說擦擦。”

暇玉哭笑不得:“大概是太冷了,人都暈過去了。”

“不說他們了。時辰正好,咱們忙正事。”帶着妻子到了中堂祭拜先祖。好在暇玉為了今天的祭祀,提前做了準備,沒出任何岔子,順利的完成了一些列的禮儀。之後兩人回到上房,換了衣裳讓各院子的人來請安祝福。

因由穆錦麟坐鎮,各院子的莺莺燕燕們乖巧的跟剛出生的小貓似的。

等這些請安的人走了,容不得歇氣,就得讓人把給吳家的賀禮拿出來。上次是暇玉的祖父做壽,只送不收,而這次不一樣,冬至節就是親人間互相贈送禮物的,為了讓吳家不至于難做,她故意備份了不那麽重的東西,以免吳家為了回禮而痛苦。趁妻子去備禮,錦麟讓人取來空白的禮帖和筆墨,随便找了個收到的賀貼,将稱呼改成東府的伯父,摘了幾句抄到賀貼上,讓闌信捧着吹幹後,命他送過去了。

和上次去暖壽一樣,吳家老小全員在門口迎接。暇玉看到因為牢獄之災瘦了好幾圈的父親和略顯憔悴的母親和哥哥,心裏揪着疼,趕緊下車道:“大冷天的都出來幹嘛,咱們快進去吧。”

“可是……”吳敬仁看向穆錦麟。

暇玉順着父親的目光看去,就見穆錦麟眼睛眺望胡同口,蹙着眉頭。而這時就見一人騎着棗紅色的馬匹奔進了胡同,急急勒緊缰繩停下後,一溜煙跑到穆錦麟面前,單膝跪下道:“大人,可尋到你了。皇上宣您進宮陪太子爺和漢王殿下過節。”

錦麟心說,就覺得有事要找上門,果然來了,随身帶着進宮的牙牌還真對了。太子和漢王表面和氣,但早就水火不容,碰面準沒好事。

“知道了,我這就去。”他轉身對妻子和吳家老小道:“我得走了,你們好好聚聚吧。”想起上次清泉寺的事,又叮囑:“暇玉,沒我來接你,你哪都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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