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清天白日的在院子裏摟摟抱抱的不成體統,暇玉使勁拍打他,好不易才終于掙脫了,嗔怪道:“來來往往的人看着呢,你倒是注意點!”

錦麟歡喜還來不及才不管其他人怎麽想,便摟住她,護在臂彎下:“誰看了?”瞅了眼一旁的帶路小厮:“你看着了?”那小厮忙低下頭,不敢吱聲,錦麟卻不肯放過他,追問道:“問你話呢,啞巴嗎?!”

小厮忙道:“不曾看到什麽。”

錦麟笑着對妻子道:“你聽到了?”

“……”暇玉道:“他要是敢說看到了,你是不是得把人家眼睛挖出來,誰敢說!”她再次掙脫他的束縛:“外面太冷了,咱們快回屋吧。”

錦麟道:“回屋你也不許我抱,我何必着急回去。”

睜眼睛說瞎話,她什麽時候違背這位大爺的意願了?!但他說有就有吧,她便說:“許你抱着,快跟我回去吧,我衣裳都快被風吹透了。”說完,轉身向自己那院走。

錦麟發現有一點和之前不一樣了,就是原本她是牽着他的手走的。他猶豫了一下,決定伸手去握她近在咫尺的小手,誰知剛出手,偏巧冷風刮過,暇玉沒戴暖耳出來,凍的受不了,擡手去捂耳朵,叫他撈了個空。

暇玉只覺得身邊被他刮蹭了一下,不解的問:“怎麽了?”

他氣的一閉眼,心說今天真是倒黴,進宮吃了一嘴膻味不說,這會這點小事也辦不成,便道:“沒什麽。”

饒是暇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情緒變化的原因,只好視而不見,繼續前行,總算回到了屋內,她給他脫了外裳,打掃幹淨雪沫,晾在衣架上,又叫人打了熱水來給他淨手。錦麟剛才那會雖然手冷,但只涼那麽一層,淨手後烤了會火,就恢複如常了,他便開始琢磨起別的來。他心裏還惦記着剛才沒做到的事,就對一旁給自己沏茶的妻子道:“你不是冷麽,怎麽不過來烤烤火?”

“我已經暖和了,你自個先烤吧。”天已擦黑了,她心想泡完茶,得把蠟燭點上了。不過這裏的蠟燭比不上自家的,味道有些大,但願他別挑剔,暫時先忍忍。正想着,忽然身子被人從後面轉過去,然後雙手被溫暖的掌緊緊的包裹住,捧在面前。

“手還涼嗎?我給你暖暖。”

暇玉任他給自己暖手,略有幾分感動,至少他還惦記着她這個排行第三的冷暖。

她的手指細長白皙,卻沒多少肉,握緊了反倒有點硌手。忽然想到了什麽,兀自抿嘴笑起來。暇玉好奇:“怎麽了?有什麽招笑的事嗎?”他輕咳了一聲,道:“從你這淨是骨頭的小手,可想象不出你胸前那兩團倒有些分量。”

“……”她要是知道他說這種話,打死她也不會好奇發問,她微微咬唇,憋了半天,沒能憋出可以回應的話,幹脆沉默不語了。

錦麟分出一只手,戳了下她胸口:“這樣剛好,又不做奶媽子,長那麽大也沒用。”

“……”她要是知道不回應他,他又說出這麽句話,那麽上一句,她肯定得說點什麽。她便于此時硬擠出一句:“合你心意就好……”

說到合心意,開始動娶她念頭那會,只覺得她皮膚白淨,清秀可人,很是入他眼緣。現在來看,她更是沒什麽地方不招他喜歡的,連她微抿的嘴唇弧度也合他心意。并且她對自己亦有情,想到這裏,心裏暖呼呼的。他以前從沒想過兩情相悅這碼事,現在才知其中的好。

這時浮香打外面進來,剛把門掩上:“夫人,炭取來了。”轉身就看到穆錦麟握着暇玉的手,很是親昵。她一怔,馬上道:“老爺,夫人,奴婢看廚房那邊缺人手,奴婢想去搭把手幫忙。”

錦麟十分爽快的答應:“去吧,吃飯了再來通報。”等浮香重新出了門,他笑道:“她倒挺機靈。”

暇玉道:“是啊,不過歲數大了,我不能總留着她,想給她找好人家嫁了。”

“我想想,我周圍有沒有缺女人的,她模樣不差,該有人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可不信他身邊有潔身自好的好人,立即打斷他的‘善心’,笑道:“她自小跟着我,我不想讓她給人做妾。還是從藥鋪和醫館那邊找和她身份相配的小大夫吧。”

“從三品錦衣衛同知夫人身邊的丫鬟,難道身份低嗎?”

暇玉柔聲道:“我的意思是,做大夫的,醫術學到手了,到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能混過口飯吃。浮香自小被他爹賣到我們家,缺的不就是個安穩麽。嫁個性格老實忠厚的男人,一輩子賺賺富足的小錢就夠了。做妾一時得寵,三五年之後指不定什麽樣了。”

錦麟就是随口那麽一說,浮香是何許人,哪能讓他操心。

此時天完全暗下來了,她要去點蠟燭。要說穆錦麟等的就是天黑,将跟班的浮香打發了,這會就他們兩個,不做點別的,簡直浪費了這大好的時機。将她攔腰攬住,弄到床邊,向她身上靠過去,兩人齊齊跌在床上。

“一會吃飯了,快別這樣!”她要坐起來,他橫臂一壓,重新她鎖在懷裏,輕吻她耳後:“剛才不是約好,讓我回屋抱着麽。”她的确答應過這個,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他另一只手在解她的小襖,便生氣的掐他手:“那你脫我衣裳幹什麽!”錦麟咯咯笑道:“我又沒說穿着衣服抱你。”暇玉被他的厚顏無恥打敗了,恨道:“又不是自己家,你能不能顧及點?!一會有人叫咱們吃飯,現穿衣服哪能來得及?”

他恍然大悟的說:“對啊,還是你想的周到。”手從她上身移到下面,在她兩腿間隔着褲子輕揉:“那咱們直接點,你說好不好?”

“……”

聽不到她回應,錦麟故意湊上去,将耳朵靠近她唇邊,笑眯眯的問:“好不好?嗯,說話。”

他願意做的事情,她改變不了,倒不如主動點。便卷舌在他耳蝸舔了下,羞澀的道了聲好。這動作,險些要了穆錦麟的命,只覺得一股酥麻的感覺自耳蝸起竄入了五髒六腑,弄的他一個激靈。短暫的失神後,立即用力纏吮她的唇,直吻的兩人快喘不過氣來了,才暫時離開,專注去褪她裙底的褲子,探到她腿間的濡濕,他極是得意,但這會沒心思和她調笑,直接一頂,和她貼合在一起。

他探手進入她上身,握住她一邊的軟雪揉搓,在她耳邊啞笑道:“我就說這大小一只手握住剛好。”

聽了這話,她竟下腹一緊,嬌喘不止,這自然是對他的回應,他興奮的難以自已,恨不能死在她身上才好。而這時暇玉怕他再說那些話撩撥自己,便捧起他的臉與他纏吻,錦麟得了鼓勵,只覺得此間她最重要,其他的統統抛到腦後去了。

待春潮湧過,兩人交頸疊股相卧,他給她合上小襖,扯過被子給兩人蓋上,雖然現在渾身仍舊燥熱,但用不了多一會就得涼下來。帳內旖旎如春,氣氛大好,再者此時黑漆一片,遮掩了他的心慌,膽子大起來,問道:“暇玉,你喜歡我吧?”

他問的認真,她答的随意,只有一個“嗯。”字。

錦麟不甘心:“多,多喜歡?”

“……”這種東西可沒有衡量單位。她便摟住他的脖子往他懷裏鑽,柔聲反問:“那你感覺到多少?”把這個問題抛給他回答了。錦麟仔細想了一番,但故意說:“沒感覺到多少。”暇玉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輕笑道:“看來我還得努力,讓你覺察才是。”

錦麟暗自竊喜,不再發問,只将她抱緊。過了好一會,暇玉緩過勁來,道:“天都這麽黑了,該吃飯了吧。是不是剛才有人來叫,你我沒聽到?”錦麟道:“我不餓,別管他。”暇玉不依:“我爹娘設宴就是為了款待你的,你哪能不出現呢。錦麟,你去外面看看,找個人問問。”

比起那幫子人,還是懷裏的人更重要,他摟着嬌妻溫存,蹭着她頸窩:“我一身汗,我怕出去受風着涼,再等等,等汗散了,我再去。”他肯答應出去,已是不易,她不敢再強求,便說好。

于是兩人重新躺好,她亦覺得此刻氣氛不錯,便問了一個一直盤繞在她心頭的疑問,那就是錦衣衛的眼線真的是無孔不入,什麽都知道的麽。

“錦麟,我想問你點事。”

他心裏一顫,心說他剛問她多喜歡自己,萬一她照樣子問回來,他可怎麽辦?不禁十分緊張,但又有幾分期待,便說:“你問吧。”

“錦麟,我以前聽過一個傳聞,說某個将軍在外征戰數年回來,在見皇帝的前一晚,他十分擔心功高蓋主,被皇帝忌憚。在晚上一個伺候他二十多年的洗腳老奴面前,他就念叨這件事。結果那個老奴跟他說,将軍,您不必擔心,皇上知道您是忠心耿耿的。原來那個老奴是錦衣衛的人,派去監視那個将軍的。你們有這麽厲害嗎?”

原來說的是這破事,害的他瞎擔心一場,有些掃興的回答:“這個傳聞是民間杜撰的,不過若是想,這樣的事一點都不難。塞外,西南蠻荒之地都有我們的人,明的暗的,只要你想知道。”

暇玉驚訝,随即半開玩笑的說:“那最好調查一下我爹的小金庫在哪裏,省得他再拿錢出去,不做好事。”

誰知錦麟道:“在你爹書房書架上數第二排中間的《神農本草經》內,他掏空了書頁,立面有一錠小金元寶。”

她愕然:“你,你說笑呢吧。”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你為什麽知道?”也太吓人了。

“娶你之前,總得知道你家的底細。”

重點不是這個!暇玉道:“底細歸底細,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他十分得意:“疑點總得查清,比如你爹在書房藏了什麽,鬼鬼祟祟的,若是什麽不法之物,可了不得。”

暇玉心說完了,他連這個都知道,那爹娘兄長平日裏對他的評價,定也傳到他耳中了,便提心吊膽的試探着問:“那……他們說什麽。”

他冷笑:“沒關系,罵我的人不多他們幾個。”

“……”暇玉忽然覺得父親說的沒錯,他有充分的理由害怕穆錦麟。

這時錦麟翻身坐起來,道:“我去喊個人問問,馬上回來。”待他走了,暇玉立即在腦海內回憶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沒多久,他端着燭臺回來,扶她坐起來:“到飯食了。他們只是沒來叫咱們。等咱們自己過去。”

暇玉肯定是浮香說他們兩個在屋裏起膩,然後旁人不敢過來打攪,任由兩人在這消磨時間。便趕緊下床,整理發髻,修整儀容,然後和錦麟雙雙出門,去赴宴。

果如錦麟所說,菜都有些涼了,可見确實出鍋有一會了。宴席的核心是為了表示對将吳敬仁救出來的穆錦麟的感謝,錦麟稱不用客氣,一家人自當如此。但酒只沾了唇邊就放下了,菜肴也沒動幾筷子。吳敬仁歷來嘴笨舌拙,尤其遭了這場事後更是膽小了,從前見到穆錦麟不敢多說話,此刻更是。暇玉不忍父親提心吊膽的,待用過飯,就提議和錦麟還家了。

暇玉記得錦麟說的話,本想查探父親是否真的在書房藏了東西,但今日沒有時間,便想待哪日再回來時驗證一下。

過了小年,為了迎接新年,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臨到年關,除了過年是大事外,其他的事情全部擱置下來,不管有什麽仇怨,皆先過完年再說。連前線打仗的,歲尾年關都心照不宣的停戰,更別提錦衣衛了,錦麟亦在家休息着準備過年。

過年雖重要,但比起過年,他更重要,于是暇玉被迫放棄該她做主的置辦活動,陪着他犯懶。

暇玉對此頗有點不滿,什麽都交給下人做,他這個做主人的在養大爺,便對着躺在她腿上的丈夫道:“你總不能這麽躺一天吧。”

“怎麽不能,就過年真正清閑,別人不能上門。平日裏,不管白天還是夜裏,不管你在做什麽,事情說來就來,沒法推辭。你又不是沒碰到過,和你洗個澡都洗不成。”

暇玉心想也是,別人不坐班了,回家頂多寫寫折子,他可好,說走就得走。便笑道:“也是,總算落到清閑了,你也該好好歇歇。不過,過了年,從明天開始就得有送賀貼,上門拜年的人了。”

錦麟嘆道:“誰叫想巴結爺的人多呢。”

“……”

這時他坐起來,輕佻的擡起她下巴,笑問:“你想巴結爺不?”

“……”暇玉心說過年了,得讓他開心,便笑道:“想啊。”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錦麟忽然一拍床板:“叫你親了嗎?這麽不聽話,看爺怎麽罰你。”說着,就去撲她。就在兩人鬧做一團的時候,就聽有人來報,說鄒公公來了,在客廳等着呢,叫他趕快去。

穆錦麟一下子就愣了,今天是年三十,鄒公公怎麽來了?總不能是來拜年的。立即放來妻子,迅速穿戴好去見人。

一見面,穆錦麟趕緊深深作揖:“公公,您怎麽來了?該下官去拜年您才是。”

鄒公公一擺手:“同知大人不必多禮,咱家是奉皇上口谕來問大人幾句話的。”說着,從懷裏掏出一份奏折放到桌上,推到穆錦麟那邊:“寫這封奏疏的人,跟大人可有關系?”

錦麟迅速打開那封奏疏,一看,裏面列舉內閣藍大學士的罪狀十條,而落款是錦衣衛南鎮撫司經歷李仁。此人他知道,但并無深交,怎麽可能是他指使的,便道:“此人下官并不熟悉……不過,李仁……是不是公公您将穆府出去的李苒和此人搞混了?”

鄒公公呵呵一笑:“穆大人猜的正對。這封折子小年遞上去的,雖列舉的是大學士的罪狀,但句句夾槍帶棍的有所暗指,龍顏大怒,本想過了年再說,可今個皇上又想起此人來,便問左右侍從李仁是什麽人,結果不知拿個缺德的竟說是大人府裏出去的人。于是皇帝便讓咱家來問問。”

“下官奶媽的兒子的确在錦衣衛裏當差,但此人只是個小小的校尉,哪裏有資格上疏。”

這裏面大有文章,鄒公公這麽說,是在暗示他,皇帝身邊的人有人不待見自己,故意這麽整自己。再或許整自己的就是眼前的鄒公公,在變着法的提醒自己要對他恭敬。難道冬至節那天自己進宮見太子,叫他起了提防的心思。

鄒公公笑道:“不是就好,那咱家便沒什麽事兒了。”起身要走。

錦麟立即道:“下官知道公公素喜文墨,正好下官這盒松煙墨,想請公公品鑒,請公公留步。”立即喚來闌信,叫他去告訴夫人,取松煙墨來。

錦麟的東西,好多只有暇玉知道儲藏的地方,雲煙墨亦不例外。得到闌信的消息,暇玉立即派浮香取來那個裝着松煙墨的墨漆描金匣給客廳送去。很快,錦麟就見浮香捧着那個描金匣進來了。

他接過來,放到桌上:“公公笑納。”誰知正此時,就見鄒公公魔怔了一般的盯着浮香看,那眼神吓的浮香臉色煞白,做了個萬福,竟不聽穆錦麟的命令,徑自離去了。

“那,那是誰?”

錦麟忙道:“是下官內人屋裏的丫鬟,公公若是喜歡,便是公公的人了。”

将鄒公公送出府,錦麟洋洋得意的回了卧房,見浮香臉色煞白的和妻子在說什麽。他一蹙眉,對她說:“你先出去。”那浮香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的和暇玉分開,出去了。暇玉不解的問:“錦麟,她是不是做錯事了,臉色回來可難看了,你別怪她,大過年的,饒了她這一次吧。”

他笑:“沒有。她做的好着呢。”挨着妻子坐下,握住她的手:“她攀上高枝了,鄒公公要收納她。”

暇玉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懵懵的問:“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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