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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果爾氏在宮中住了一旬,家中給皇後娘娘上了請安折子曰富達禮媳婦診出了滑脈。
添丁進口是天大的喜事,長媳有了身孕,前三個月最要仔細當心,自然不能管家了,冬果爾氏便要出宮去了。這是應有之意,溪則自不攔着,娘家人口興旺是好事,命人裝了滿滿三車補品賞賜。宮中上下自太皇太後、太妃太嫔至未嫁的公主格格都湊趣往石家頒了賞賜,又有貼心的打發了人給冬果爾氏傳話,家中将有弄璋之喜,老夫人此時怕不得脫身,且不忙來謝恩。
冬果爾氏惶恐,坤寧宮掌管人情往來的總管早已記下了賞了東西來的主子們的宮宇,呈給溪則過目,溪則掃了一眼,笑道:“無妨,都是往來老了的,額娘安心便是。”
其中的人情自然是有也需皇後日後還上的,冬果爾氏并非無知婦人,并不磨叽,深深福禮道:“奴才一家深沐皇恩,唯精忠體國得以報答。”也是臨出宮了,必要之下方說了這麽一句,以示自家忠心,要是這一旬日日說如此君臣分明的話來,倒顯得生分疏離。
溪則雙手扶起她,也鄭重囑咐道:“二哥已知此次魯莽,後能改過便是好的,只是日後當留神才是;阿瑪與大哥快起複了,我估摸着皇上心思,阿瑪與大哥将仍在軍中行走,阿瑪許兼任兵部,大哥或放個外任。”這是對石文炳父子起複的回話,也是要二人提前做個準備的意思。
冬果爾氏一字一句謹慎記下。到寧壽宮拜別後,才出宮,到了宮門前,有長子富達禮在馬車旁候着,親自來接。富達禮人高馬大,面色俊朗堅毅,一行一止顯得極是沉穩,他含笑上前先與坤寧宮派出送冬果爾氏的太監寒暄:“有勞公公。”
那太監名作李甲,忠厚老實,為人可靠,溪則也常派他差事,這會兒便笑眯了眼,忙道:“不敢不敢,能送老夫人,便是奴才的體面。”
富達禮也不多說,送上厚厚的紅封,李甲推辭過一次便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又給兩位道了吉祥話,回宮複命去了。
富達禮這才與冬果爾氏請了安,再問:“皇後主子可好?”
冬果爾氏言簡意赅的說了個:“好”字,富達禮便躬身退開,又有仆婦上前扶着冬果爾氏的手上了馬車。
有話回府再詳說。
家中石文炳與慶德早在前廳等着了。冬果爾氏先回房換□上厚重的制服,稍作歇息,再與父子三人敘話。
“娘娘一切都好,阿哥們也好,體格強健,功課也用心,小公主已能自己坐上一陣了,性子極是開朗活潑,萬歲爺倒沒常來坤寧宮,多是娘娘去的養心殿。”
石文炳父子豎耳細問,聽到小公主性子開朗時,容色間明顯輕松了些,石文炳笑道:“主子們安好,咱們就放心了。”
“可不是,總怕娘娘宮裏受委屈,幸好,皇上是個體貼敦厚的性子,總能維護娘娘。”雖然見聖駕次數屈指可數,但皇上與娘娘目光相對時的默契,與皇上言語間自然而然流露的對娘娘的尊重已很能說明皇上對娘娘,是當真放在心裏愛重的。
衆人欣慰,慶德最是高興,只是也居安思危:“主子與娘娘鹣鲽情深,也是蒼生之福,只是……明年便要大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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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達禮也皺了皺眉:“後宮裏頭,有名分的也不過瑾妃一名妃子。”
石文炳沉聲斥了句:“皇上後宮,豈容臣子置喙。”
慶德膽大,平素為人又促狹,便鄭重其事道:“天子無家事,且兒子為禦史,君王若有不是,必當谏一谏,不說,怎知皇上言行是否得當?”
富達禮看了弟弟一眼,道:“也不可出去說,為臣者憂心君上,私下商議也是有的。”
石文炳沉吟片刻,對慶德道:“你上回不聲不響的上折彈劾雖魯莽,但與‘密’這一件上卻是好的。舉凡有事,家裏議一議無妨,出了門口風就要嚴實。”
富達禮與慶德一同垂手領訓,恭敬稱是。
冬果爾氏已很習慣這父子每當要說些“不當議論”之事便要這般冠冕堂皇一回,說起來這還是老太爺留下的傳統。
石文炳說罷了兒子,轉頭問道:“娘娘對大挑,可有吩咐沒有?”
“倒是沒說起。”
“哦……”石文炳與兒子們目光交融,又各自思索。皇後已有二子一女,大阿哥又不日将立太子,已算地位穩固了,皇上要納新人,要寵誰,也是應當,只是,怕就怕有心思不正的勾壞了皇上,再有其他阿哥……太子只是儲君,并不是最穩妥的,歷史上廢立的太子數不勝數。越到了以後,皇上與儲君的矛盾便越明顯,與皇後的立場便注定日漸對立。
石家人要防的并非有人與皇後分寵,哪個皇帝沒幾個寵妃?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免不了妻妾成群,更何況帝王。他們最在意的是日後有其他阿哥與太子分寵。眼下他們并不知,皇上與皇後醞釀的要做的卻是将一切無幹之人皆牢牢的擋在他們之外。
再說其他,冬果爾氏将所要傳達的一件件都說明白,石氏父子領會要義,一家子才說起要添丁進口的事。
另一邊,溪則送冬果爾氏走後,拿起人情冊子細看,看着看着臉色便凝重起來——佟貴太妃此次出手着實太大方了點。
正好胤礽過來,就把這事一說。
胤礽也有些凝重,佟家人犯渾不假,但佟貴太妃這麽多年來,與他們夫妻一直是親近的,從前也常有幫襯,再往遠點說,已逝的孝懿皇後對胤礽是極好的。
“朝廷風向向來分明,誰得勢,誰失勢,一目了然,佟家依然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不變,但暮氣也顯露無疑。”世上多的是會審時度勢會鑽營的人,胤礽對佟家究竟是何态度,仔細琢磨,不難看出,佟家早不是人人巴結的香饽饽了。
“難為母妃了。”溪則輕聲道。胤礽也是默然,他們并沒有那種天生的便有我對你好是恩賜,即便為難你,你也必得當做恩典受着的上位者心理,對佟貴太妃到底是心覺愧對的。
半晌,胤礽吐出口氣,笑道:“要知道好歹,我也沒理由趕盡殺絕,端看他們自己了。”
溪則也稍稍緩了心情,但也僅是稍稍而已。世人尚宗族,這世上總有才華橫溢之輩為飛揚跋扈喜惹事族人連累坑害之事,佟家是有稍有能力的子弟,然而,更多的卻是在潑天富貴下養成的纨绔習氣,衰敗是勢不可擋。
旁人的事,到底只是過眼過耳,真往心裏去的大多不能夠,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沒多久,往五臺山去的恒郡王與禩貝勒回朝了。
胤礽當朝說了立弘晟為太子之事。皇太子,國之基石,自然早立早好。既無人反對,餘下的便是要事事落實,胤礽派誠郡王與禩貝勒主持一應事務,又有裕親王身子總不好,便要他安心養着,宗人府事宜交由簡親王雅布暫代。
安排好這些事,胤礽便帶着一家子奉太皇太後去圓明園了。他人事簡單,除卻自己一家五口,還有幾個能陪太皇太後解悶的太妃,就只個兄弟。人數不多,但應有的排場卻半絲不少,天子儀駕,皇後儀駕,太皇太後儀駕,足足堵了半個北京城。
胤祥騎在高頭大馬上,看兩旁圍觀聖駕的百姓,懶懶的與胤禛笑道:“京裏人多,暢快跑馬的時候都沒有,也不知二哥今年打不打算木蘭秋彌。”
胤禛想了想,道:“今年恐沒有,明年勢必要去的。我記着,二哥似乎有些年沒去過了。”
胤祥一算,二哥上回去還是少時,大一點,每回皇阿瑪領着衆兄弟去塞外接見蒙古王公,二哥便要在京裏監國。
“蒙古王公個個滑不留手,不好對付。”胤禛說出重點,那邊胤禟與胤俄見他們并馬前行,也打馬上前,胤祥和胤禛便掩下不講了。
圓明園又稱“夏宮”,坐落于北京西郊,一行人去,半天便可到。圓明園毗鄰頤和園,還有許多小園如衆星拱月般圍繞四周。園中景物幽雅秀麗且多樣,極有宮廷建築之雍容華貴,又有江南園林般婉約多姿,整體布置疏朗開朗,疏密得當。此時圓明園并無後世“萬園之園”的規模,卻已很精致可看了。
康熙帝喜造園林,京城西郊有前明留下的連綿不斷的西山秀峰,自流泉遍地皆是,在低窪處彙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空曠郊野,出現了亭臺樓榭與湖光山色交相輝映,成為京郊名噪一時的園林荟集之地。
聖駕一入西郊,便視野開闊起來。太皇太後拉着溪則說道:“圓明園太小,先帝就喜歡去暢春園,不過這四周最不缺的就是園子,過兩日咱們盡可去逛逛。”
溪則自然應她:“從前來,每回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沒盡可觀覽過,這回托老祖宗的福,可要好好觀賞。”
太皇太後聽罷,有些憐惜的望着溪則,道:“這一帶我走過一次,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看看哪處喜歡就跟我說,我幫你去向皇帝讨。”
溪則便極是自然的仿佛滿心歡喜的謝道:“老祖宗開口,皇上必不會小氣的。”
作者有話要說:連續四天日更了有木有,我是不是已經滿血複活了……
石文炳他們的想法屬于正常,畢竟,那個年代,如果要求皇帝只寵着自己家女兒,那也太天真了。
他們肯定不會是豬隊友,不拉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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