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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德在第一場戲中也要出鏡,已經換好了服裝。

服化組的搭配有濃郁法風,用色大膽。

青白底色的印花襯衫,繪有椰樹圖案,橘與湖藍交織,下擺随意地紮進鵝黃色的複古長褲中,金發做了微卷,顯得更加慵懶迷人,茶色透片墨鏡被別在敞得大開的領口處,露出一片胸膛。

影片中的男主角察爾金是完全惡劣的浪子,他極有品味,在外表上投入了百分之兩百的精力,因為精致皮囊是他誘捕獵物的最佳武器,察爾金從不掩飾自己的放浪形骸,這種自信必定需要在衣裝上充分展示。

這一身并不是昂德日常的風格,而他的原本性格更與察爾金是同種的兩個極端,昂德的風流更多是內斂且起自他人口耳相傳的,可能有一分的真實,兩分的主觀,三分的誇大,四分的添油加醋吧。

昂德就好似光,讓來者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心甘情願。

宛如殘缺者豔羨完美者、陰暗者永遠有追求光明的渴望一樣,那是一種合乎情理卻又沖動至極的本能反應,悸動是被悄然埋下的頑強種子,哪怕沒有陽光雨露,依舊可以野蠻生長,蓬勃壯大。

嚴格來說,他不是個合格的浪子。

昂德女人緣極好,但他不會沉溺于任何一段的暧昧,更不會進入戀愛關系,與他屹立多年不倒的單身狀态相比較,女伴的更換速度就如白駒過隙了,每一個都幾乎超不過三周,每一個都對他愛恨交織。

多數的date,昂德都是開着百萬超跑接上女伴,轉頭就去了郊外的荒山,架起攝影機如癡如醉開始積攢素材,當女伴抱怨炎熱蚊蟲多時,他便會貼心地贈出防曬套裝和驅蚊噴霧,多半以女伴氣急敗壞地離開而結束。

他不那麽貼心,卻也還是有點貼心的。

所以依舊該死迷人。

梁雯當時聽過不少昂德類似的事跡,不可否認,昂德還算是有些品德底線的浪子,不從女人身上牟利,也不夠尊重愛情,這句話的重點自然是在浪子,不在有些品德底線,所以她不敢跟浪子談情說愛的。

而如今,戲裏戲外,都要與浪子糾葛。

梁雯此時穿着一雙鵝黃色的尖頭細高跟,是與昂德長褲顏色相同的鵝黃色,這自然也是服化組的特別安排,更是昂德喜歡用的伏筆暗示,男女主從素未謀面的相逢開始,就已經有了牽扯了。

九公分的鞋跟讓她苦不堪言,僅僅是幾遍走位,為配合攝像組微調燈光,就已經讓梁雯覺得那鉛筆樣的細跟正在造船自己,幾乎全部的體重都壓在腳上,前腳掌和後腳跟歷經同種折磨,卻有兩般痛楚。

誰說疼痛能提神,明明是更容易分心吧。

梁雯努力忽略腳上的不适感,繼續聽其他人的讨論。

這場戲的主要演員們,正由昂德牽頭,在每一遍的走位中真切體會,更加深入地了解情緒點的起承轉合,有問題就提出來,集思廣益,精益求精,講戲的任務不再被緊抓于導演一人手中,而是被分權至所有人。

最終效果甚至遠勝于有完整體系的劇本。

這便于所有演員吃透自己的角色,使得他們自由發揮時不會太過跳脫,也不會太過被束縛,這其實是最大程度地激發了演員的創作欲。

這樣無疑是理想的,卻也會被認為是缥缈的。

無論何種方式,其本質都是尊重作品和用心制作。

不僅是中國,哪怕放眼世界,影視作品都是沒法這樣拍攝的,一則劇組人員衆多,利益牽扯繁瑣,時間就是金錢,二則也沒有導演願意做這種出力不讨好的活計,成為投資商眼中浪費膠卷的笨蛋和阻擋財路的麻煩。

于是整個劇組都被進度裹挾,結束後再迅速投入到下一段進度。

周而複始,陷入爛作橫生的惡性循環中。

面對梅琳達和蓋裏森的提問,昂德顯得尤為耐心。他不會直截了當地告訴提問者具體的答案,而是循循善誘,啓發對方盡可能說出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再雜亂無章,昂德總能拎出清晰的一條線。

額前的一縷發絲落下來,昂德想都沒想,習慣性地擡手便撩了上去,手指還未從發根處抽離開,就聽到不遠處的妝造師近乎絕望的哀嚎聲,“昂德!手別再動了!我好容易做好的發型!”

昂德仿佛如夢初醒,趕緊以最快速度收回了手,摸着鼻尖,笑得一臉無辜,眼巴巴望着怒火中燒的妝造師飛奔過來,一邊說着抱歉一邊用雙手扶住妝造師的肩膀,輕輕晃着以求得原諒。

妝造師再是做恐吓狀,也還是任勞任怨。

誰讓昂德有一張讓人沒法生氣的臉。

周圍人見到這種境況,紛紛開懷大笑,劇組的氛圍一直都很好,沒有任何人自居身份,大家叫昂德都是直呼其名,真正是像朋友家人一樣的去相處。

梁雯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有了些笑意。

這時蓋裏森湊到梁雯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袖。

他表示自己對于一個具體動作的處理還不太拿得準,想請梁雯現在幫忙搭一下戲,看看需不需要做調整,梁雯沒理由不答應,同其他人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便跟蓋裏森避到人少的後方排練。

昂德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段戲主要是兩對情侶已然碰面,文莺和察爾金蹲下身撿不慎掉落的物品,不慎碰觸到了手,而在文莺起身後,身旁的安德烈便去攬她的肩膀,那究竟該把手搭在肩膀的哪裏,就成了蓋裏森糾結的點。

昂德對細節有近乎變态的要求,連帶演員都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梁雯和蓋裏森嘗試了幾次,都覺得有些不夠自然,別別扭扭不說,還容易擋到攝影機的拍攝角度,最後确定搭在後頸處,但為保險起見,蓋裏森還是探頭喊了昂德一聲,希望他過來幫忙看看。

“怎麽樣,這樣好些嗎?”蓋裏森急急地想要個結論。

昂德環着手肘,視線落在蓋裏森還放在梁雯後脖頸處的那只手,目光灼灼,曲起的指節在唇邊輕扣兩下,而後緩緩開口道:“不能搭在後脖頸。”

蓋裏森不解。

“你覺得安德烈是什麽樣的性格?”昂德反問他。

“安德烈,應該是個蠻軟弱的人吧,他在感情中都不占據主導地位的,基本大事小事都要聽文莺的決定,感覺他很怕惹文莺不高興,就做什麽都畏手畏腳的,沒什麽男人氣概。”蓋裏森邊想邊回答。

昂德點頭,“所以他跟文莺哪怕正在交往,也不敢有太出格的身體接觸,這一次他會如此主動,是因為文莺踉跄,他本能伸手想去保護,但最大程度,他只敢微微扶住肩膀,還要緊張文莺的反應。”

說完,昂德拍了拍蓋裏森的肩膀,手指一動,示意要跟他換一個位置,蓋裏森立刻明白他是要親自示範,于是迅速從梁雯身邊撤步走開。

“可以嗎?”昂德偏頭征求梁雯意見。

語氣淡漠得就好似同事間再正常不過的工作交接。

梁雯沒有理由回絕。

“扶住肩膀的話,有足夠克制和安全感體現。”昂德只是比劃,根本沒有觸碰到,而後驟然抽開手,轉而換到梁雯的後頸處,不忘提醒蓋裏森,“你看,一旦這樣做,會有強烈的壓迫感,是一種掌控,這就與人設背離了。”

蓋裏森認真觀看示範,連連點頭。

昂德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卻只伸出兩根指頭,貼在梁雯的脖頸邊沿,看起來若即若離的,他甚至還在極力控制着手掌,寧願費力懸空也不願貼上那片白到晃得眼睛疼的肌膚上。

他越是這樣刻意,越顯得不清不白。

梁雯自然感受到了昂德的這般避嫌,只是有些煩悶,當想到昂德方才與妝造師的鬥嘴打鬧時,才有些如夢初醒,更覺得有些不平,她只要求專注眼前工作,那麽同樣都是好同事,為何只對自己這樣畏手畏腳。

好似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當然,梁雯也知道在這件事上是自己理虧,畢竟先絕情的是自己,提出那樣傷人要求的也是自己,但這一刻她是擔心昂德的,因為這一次他是要做演員的,當攝像機一對準,任何私怨都要抛諸腦後。

現在只是對戲,就如此瞻前顧後,開拍後呢。

梁雯專注時,總會小幅度地變化着站姿,但她顯然忘記自己還穿着不夠适應的高跟鞋,鞋跟一歪,搖搖晃晃眼看就要跌倒。

她都做好了疼痛的準備了,但預想卻遲遲沒有到來。

後頸處多了方熱源,原來是昂德眼疾手快單手扶穩了梁雯。

梁雯瘦削的後背靠在他的手臂上,後頸的那塊軟肉還被他的大掌覆蓋住,原本泛着涼意的肌膚迅速升溫,燒得梁雯呼吸急促,她驚魂未定,單薄的肩膀微微戰栗着,瞪圓了一雙眼睛,呆呆望着昂德。

她知道,自己該同昂德道謝的。

可下一秒,昂德突然說道:“喏,戲裏的這一段就不能這樣演。”

語氣輕快,像極了是在特意挪愉某人。

梁雯注意到了他唇邊的一抹笑,頓時覺得無語。

這人又開始憋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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