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個容貌像小書生的人

葉開的出現吸引了所有的火力，風右使十分生氣，他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哪裏來的野種，竟然敢插萬馬堂的話！”

“呦，虧你們還是老江湖，本公子都不認識？”葉開下了馬，走到馬芳玲身邊，朝她笑了笑，背起雙手，拔高了聲音，“知道你們這趟頂風吃沙子來做什麽嗎？”

馬芳玲被葉開解了圍，松了一口氣，有些猜想，疑惑出聲，“閣下是——”

“慕容明珠——”葉開大聲報出自己僞裝的名號，慕傾姒看向一旁的丁姑娘，小聲問她慕容明珠是誰，丁姑娘忙告訴她那是萬馬堂的未來女婿，這位馬芳玲姑娘的未婚夫。

馬芳玲身邊的侍衛公孫斷恍然，“原來是慕容公子救了大小姐。”

馬芳玲神色也緩了不少，點頭以示有禮，“原來是慕容公子，方才得罪了。”

葉開趕忙走到馬芳玲身邊，一副親昵的樣子，“娘子，咱兩口子就不用那麽客氣了。”

面對馬芳玲，葉開是親昵，面對別人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狀态了，“這兩個老家夥怎麽回事？吃火藥了！”

馬芳玲代他們致歉，言說只是在讨論抓捕的刺客該如何處置，葉開倒是不假思索，“刺客，那還讨論什麽，殺了呀！”

對于葉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并對這件事指手畫腳的人，風右使存了幾分不滿和懷疑，而他旁邊穿白色衣服的人則心機要深沉多了，他拔出劍來丢給葉開，“既然慕容公子發話，那就請公子親自動手，手刃這個刺客吧。”

慕傾姒并沒有動，畢竟是李尋歡教出來的孩子，她相信葉開他不會殺人。

果然，葉開刺出去的劍停在傅紅雪眉心，而後他一副神棍樣子，将馬芳玲哄得一愣一愣的，慕傾姒笑了起來，原來現在的人變得這麽矛盾了，一邊殺人不眨眼，一邊信奉鬼神之說。

不過，接下來，慕傾姒可是笑不下去了，只聽見葉開給馬芳玲出了個馊到極點的馊主意，把傅紅雪帶回萬馬堂嚴刑拷打，甚至讓他當什麽人肉沙包。

若不是葉開插手，傅紅雪未必會被抓住。

慕傾姒搖了搖頭，起身躍了下去，她的輕功也是極好的，等她落到傅紅雪身前，剛好攔下了馬芳玲抽下來的鞭子。

“你是誰，居然敢攔我的鞭子？”馬芳玲皺起眉，而她身邊的公孫斷也拔出了劍。

“我要帶傅紅雪走。”慕傾姒沒有回她的問話，只說了這麽一句，而後便松開了手裏握着的鞭子，轉身去看傅紅雪。

這一轉身，她便愣住了，那眉眼，那相貌，除了臉色蒼白一些，這個人分明就是，“小書生……”

細細去看，其實還是不同的，小書生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家中小有財産，生活富裕，眼睛裏是鮮活的，帶着滿滿的善意。

而傅紅雪卻似乎是受了什麽極大的苦，他的臉色蒼白，面色冷若冰霜，眼睛裏漆黑一片，沒有光。

然而，慕傾姒半點都不想去細究這些不同，她只知道，或者說，她孤注一擲地認為，這就是她的小書生。

她跪了下來，一只手搭上了傅紅雪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撫上了他的臉龐，她的眼淚在眼眶裏彙聚，直到大大的眼眶再也承載不了，才一股股如同小溪一般流出，在白皙的臉頰刻畫出一道筆直的淚痕。

淚水劃到下颌，滴落在沙子上，很快又被蒸發，就這樣，慕傾姒似乎有千言萬語，她想說很多……

小書生，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小書生，我有聽你的話，好好活着……

小書生，我救了很多人，做了一個好人……

小書生，我活得很累，但我沒有忘記你……

小書生，我想你了……

最後，卻只融成了一句，“小書生，你回來了……”

傅紅雪偏過頭避開慕傾姒的手，說出了自慕傾姒見到他到現在的第一句話，“你認錯人了。”

他冷漠的神情晃了慕傾姒的眼，她驀地反應過來，小書生已經死了，鶴發雞皮，牙齒掉光，躺在梅花樹下長眠了。

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如他那般理解她，照顧她，直到死還在為她擔心了。

小書生把她當成姑娘，當成妹妹，後來當成女兒，到最後像爺爺擔心孫女一樣，就這樣一直擔憂完了他的後半生。

到最後，也确實是她為小書生收斂了屍骨，送了他最後一程。

她太想他了，可現在她也清楚地認知到一點——傅紅雪不是小書生！

不過，慕傾姒還是決定，沖他那張臉，無論傅紅雪想做什麽，她都會幫忙。

身後，破空聲傳來，慕傾姒沒有動，有葉開在，她不會受傷，果然，身後的鞭子被葉開攔了下來，“诶诶诶，娘子息怒，娘子息怒，這個人可不能打，這是咱慕姑姑。”

馬芳玲皺起眉，沒再動手，“她是你姑姑？姓慕？這麽年輕？她跟這個刺客是一夥的？”

葉開擋在中間，防止馬芳玲再出手，“不不不，娘子，你聽我說，我這姑姑別看看着年輕，其實年齡可不小，而且她武功特別高，這次來就是專門過來保護我的。”

“至于這個刺客……”葉開回頭看了看至今都沒緩過來的慕傾姒，支支吾吾地想詞，“他……長得跟我小姑丈特別像，我本來也吓了一跳，可我小姑丈都死了好久了，我就想趁我慕姑姑沒發現的時候趕緊把這刺客弄走，沒成想失敗了……”

葉開的鬼話越編越順溜，但這樣的說法很明顯不能取信萬馬堂的人們，就連馬芳玲也不太相信，只是出于對慕容家的禮儀沒有多說什麽罷了。

“我帶你走。”慕傾姒突然起身将壓着傅紅雪的兩個人以掌力推開，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他的刀吸取過來，腳下使力，一躍而起，遠離了這裏。

慕傾姒的動作很快，萬馬堂的人反應過來時，慕傾姒已經帶着傅紅雪躍上了方才的沙丘，很快便出了萬馬堂的視線範圍。

“你帶我去哪兒？”傅紅雪本想掙開她的擒拿，卻發現自己居然掙脫不了。

慕傾姒帶傅紅雪回了無名居，而經過一路的奔波，沙漠的風打在臉上，終于讓她的心平複下來了。

“你跟我說說，你與萬馬堂有仇嗎？”慕傾姒将刀遞還給他，她覺得傅紅雪并不像是個受雇于人的殺手，當然，這或許是因為慕傾姒對于他那張臉的濾鏡。

“與你無關。”傅紅雪的聲音冷冷的，拿過刀，道了謝，便要走，“多謝援手，不過，這是我的事，請姑娘不要插手。”

“我知道你不是小書生……”在傅紅雪即将走出門的時候，慕傾姒終于開了口，“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知道随意插手別人的事很不好，我也知道……我攔不住你，但有一點，我想幫你！”

“我不需要。”傅紅雪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靜靜地聽完了慕傾姒的話，而後冷冷地拒絕了，他的仇，他要自己來報，不需要別人援手。

“正如我攔不住你，你也攔不住我。”慕傾姒向來是個随意的人，她不想做的，沒人能逼她，她想做的，也不會因為任何人停下。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她似乎應該這樣站在一個人身邊，無論他做什麽決定，她都應該堅定不移地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