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你和她很像

醒來的時候,室內昏暗得很。

卻也并非全然的什麽都看不清。

梁風花了好一陣适應光線,才發現室外已經隐隐亮起了燈。

幾點了?

她有些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思緒仍然在睡意中緩慢地蘇醒,梁風輕輕地轉過身子想要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

手臂露出被子的一瞬,察覺到空氣中微濕的涼意。

并不惱人。

梁風思緒集中,手指在櫃子上無聲地探尋。

可忽的,一陣微熱的氣息從後靠上了她。

手指便緊緊地按在櫃子上不敢動。

沈頤洲從後吻她的脖頸。

手臂穿過她的身下,将梁風攬進了懷裏。

漫長的午睡後,他身上的氣息更濃。比所有言語、行動更加無法抵抗,氣息從鼻尖輕易侵入。梁風想起第一次和沈頤洲相見時,她覺得他的氣息是冷的。

可當下肌/膚相親的時候,也覺得這氣息灼燙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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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為何,她心髒止不住地顫栗。

或許是因為他反悔了,他決定今天不再“放她一馬”了。

梁風手指僵硬地抓緊。

心髒持續加速。

卻忽然聽他淡聲道:“說了等你手好。”

随後,沈頤洲放開了她。

梁風有些不可置信地睜開眼。

昏暗的卧室裏,她視線也變得晦澀。

然而沈頤洲輕睨她一眼,便輕易能看到她眼裏的擔憂、懷疑,也有暗自慶幸和劫後餘生的僥幸。

不輕不重的一聲哼笑,沈頤洲下了床。

“下次沒這麽好運。”

他說完就朝卧室門外去了。

溫熱慢慢地散了。

梁風無聲地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來。說實話,他可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手的。

那為什麽呢。

有什麽理由為她停下呢。

梁風擡眼看着亮起燈的走廊,溫黃的一片瀉在昏暗的卧室門口。

仿佛還能聞到他身上留下的淡淡的冷調烏木香。

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梁風嘴唇緊抿,不願再多想。

兩人下樓後已是晚上八點多,阿姨準備了一些清淡的晚餐。

分量都不大,但是種類繁多。各種小碟子擺了有小半桌。

梁風記得,上次在賀忱處吃飯時他飲食就是少而清淡。她胃口也并不好,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搭在臺面上,人清醒了,痛感也一同變得清晰。

雨下了一整天沒停。

潮濕低沉的氣氛裏,說話的欲望也變得遲緩。

梁風簡單吃完之後,問沈頤洲她能不能去看看二樓客廳的書架。沈頤洲很無所謂地點點頭,說自己就不奉陪了。

梁風樂得自在,說了多謝後就自己上了樓。

再次來到二樓客廳時,她才能仔細地看看這一整面擺滿書籍的牆面。有嶄新的尚未拆封的全套書籍也有年代久遠折痕明顯的老書。涉及的範圍更是跳躍,拉美文學到建築法律,旅游雜志到人物傳記。一目掃過去,還有數目不少的外文書籍。

梁風緩慢地在從書架的一端走到了另一段。

在最右邊的一小格裏,整整齊齊地擺滿了十幾本和服裝設計相關的書籍。

《服裝學概論》、《Form Fit Fashion》、《Fabric For Fashion》……

梁風伸手抽出了一本像是被翻看過很多次的書,書封有輕微的折痕,但能看得出書的主人很是愛惜。

翻開扉頁,上面有一行清秀的字:趙輕禾。

再拿起一本,扉頁依舊是趙輕禾。

梁風把所有的書都原樣放了回去。

可以确定這裏絕不是沈頤洲唯一的住處,但他一定也常常來這裏住。

茶幾上尚未看完的外文書,家裏處處留下的生活氣息。

他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專門有一整格書櫃用以存放趙輕禾的書。

梁風在心裏默念她的名字。

真的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溫柔也別致。

思緒沉下去,發現沈頤洲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看到什麽喜歡的了?”

他氣息從後撲灑而來,梁風偏頭輕笑,指了指趙輕禾的書。

“喜歡能送我嗎?”

沈頤洲笑笑:“喜歡就給你買新的,舊書有什麽用。”

梁風目光垂在那排書上,也無聲地笑。應和他:“對哦,舊書收着有什麽用。”

随後就走到了書架的其他地方,指着一本外文書籍說道:“這是什麽語言?德語嗎?”

“意大利語。”

“你看得懂意大利語?”

沈頤洲擡手把那本書抽出來,随手翻了翻,說道:“我在意大利出生。”

梁風擡頭看他。

沈頤洲輕笑一聲,語氣裏卻有隐隐的森然:“這麽想了解我?”

梁風目光垂下,片刻,又重新看上去。

“誰不想了解你呢?”

明亮的客廳裏,白熾燈照在兩人的面龐上。

視線、表情變得過分清晰。

沈頤洲無聲地看着她。

被清水洗去妝容的臉龐流露出她最原始的面貌,瓷白的皮膚上沒有任何的修飾,下颌的正中央有一顆很淺的痣。

像是畫龍點睛的一筆,也點出她那些時不時湧現出來的“勇氣”。

佯裝亦或是真情流露?

沈頤洲想起前年趙輕禾住在這裏時,常擺在這客廳裏的一株小蒼蘭。

花瓣潔白,花心是淡淡的鵝黃色。翠綠色的根莖串成一串,向下垂成柔軟的弧度。

他向來看不上這些代表“柔軟”“純粹”“潔白”的東西,可當下看着梁風的時候,卻沒來由地想起。

手指在她的下颌撫摸,良久,開口道:“出去坐會。”

庭院裏的雨停了。

兩盞挂在外牆上的壁燈将濕漉漉的草坪照成昏黃的海洋。

深棕色的藤編椅上,梁風被攬着坐在沈頤洲的膝上。他點了一支煙,銜在嘴裏。

騰空的那只手摸梁風白色裙子上的花紋。

梁風目光跟着他的手指移動。

看見他像是真的感興趣般的順着她自己設計縫制的花紋細細撫摸,最後落在她胸口的那一小片荷葉領。

“這個也是?”

“是。”梁風答。

“你所有衣服都是?”

“不是的,”梁風笑,“但是來見你的話,總是想穿得不一樣的。”

沈頤洲銜着煙輕笑。

燈光在他的眼睫下打出一片很小的陰影,梁風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手指卻忍不住地摸上他胸前一顆冷茶色的紐扣,沈頤洲沒有說話,任由她摸。

“你做這有多久了?”他問。

梁風收回手,“從小打小鬧開始算,沒有十年也有八年。”

沈頤洲揚眉,像是有幾分驚訝:“你多大?”

“三十。”

沈頤洲眉毛蹙起看她。

梁風扶着他肩頭笑開。

如實回答:“二十二。”

“在哪裏念的服裝設計?”

梁風眨了眨眼睛:“我沒上過大學,跟在我媽後面學的。”

“野路子?”

梁風點頭,重複道:“對,野路子。”

她面上依舊是笑着的。

其實梁風真的并沒有那麽在意自己沒有學歷這件事,她做這行也有些年頭,總覺得實踐未必就比不上那些吓死人的學歷。

可剛剛在書櫃上看到趙輕禾的那些書籍,《Form Fit Fashion》、《Fabric For Fashion》。

即使梁風再如何否認、掩飾,她也無法忽視心裏湧現出的酸澀。

她又是在哪裏讀的書呢?國外吧。

中央聖馬丁藝術還是倫敦時裝學院?

是她自己去的還是沈頤洲送她去的?他們為什麽分開了?沈頤洲又為什麽還留着她的書呢?

梁風眼簾無聲垂下。

那天,她誤打誤撞說帶他上樓縫扣子,他也就耐心地坐在她家的沙發等着她。

而今天,他又因為她的手傷而“放了她一馬”。

為什麽呢。

她想她心裏或許已有答案。

分明不該有任何的感觸的,甚至她應該感謝趙輕禾。

嚴琛說她有別人都比不上的優勢,那時的他或許只知道兩年前有一個叫趙輕禾的女人在沈頤洲的身邊罕見地待了一年。

沒有像對待他身邊的其他女人那樣,沈頤洲尤為地護着趙輕禾。

那一整年,他身邊只有一個趙輕禾。有人說,沈頤洲甚至帶她去見了父母。

可誰也沒想到,一年後趙輕禾就和沈頤洲分了手,飛去了英國讀書。從此再沒聽沈頤洲提到過這個名字。

嚴琛說:“我在一次飯局上見過趙輕禾。梁風,你和她很像。”

——“你和她很像。”

她應該感激趙輕禾的。

要不然,沈頤洲怎麽會對她有這樣的耐心。

梁風緩慢地靠在了沈頤洲的肩上,像是想要汲取一些虛無的溫暖。

無端的一陣冷。

耳邊漸漸響起梧桐樹葉摩挲的聲響,她輕閉上雙眼,聽見沈頤洲問:

“你的品牌名字叫什麽?”

梁風沒出聲,仍枕在他頸窩裏。

“不是我的牌子,我也只是幫別人打工而已。”

“委屈了。”沈頤洲輕笑,梁風分不清他話裏真假。

卻聽他又說道:“缺什麽?”

她擡起頭,望着他。

沈頤洲一副很是随意的神色,問她:“錢?店鋪?還是人手?”

梁風嗓口像是被巨大的棉花堵住。她該立馬假裝什麽都不求的樣子說自己不是圖他錢,又或者假裝毫無意圖地說我哪有這麽大的榮幸。

她該立馬拒絕的。

然而,一個無法抗拒的念頭也在梁風心頭洶湧。

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工作室,一個屬于自己的服裝品牌,做遵從自己內心的衣服。

是她夢了這麽這麽多年的。

即使她知道這或許只是沈頤洲随口一說,即使她知道沈頤洲的東西哪裏是輕易能拿的,可當下的一刻,梁風還是沉默了。

“看來是都缺。”沈頤洲說道。

梁風沒法再沉默了。

她重新伏在了沈頤洲的肩上。聲線依舊輕松,仿若同他調笑:“我今天表現不佳,不值得沈老板的禮物。”

心沉得更低了。

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潮濕的、苦澀的草木氣息在梁風的鼻間游移。

她臉頰貼在沈頤洲裸露出的脖頸處,察覺到沈頤洲将她抱緊了。

像是輕易就聽出她話裏的言不由衷。

梁風呼吸也變得困難。

真是,太糟糕了。

梁風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或許是今晚她獲得的太過的多了。

他主動打來的電話,他的親吻,他的撫摸。

他的不知幾分真心的“疼惜”。

還有他此刻這個近似安撫的擁抱。

警惕與理性于是也油然而生。

提醒她切不可沉溺。

她現在應該做些什麽。

她應該趁着沈頤洲此刻的“柔情”做些什麽。

微涼的晚風從她的身周吹過,思緒也重新變得冷靜、清明。

梁風斂眸,緩聲開口:

“……沈老板,不過我還是想說謝謝你,你今天本可以不管我的傷的,可還是……”

她聲音輕得像是一片鴉羽,只說了這半句,就屏息。

留下空白,等待他的填補。

可話音落地的同時也察覺那只攬在她腰上的手,松了開來。

極輕的一聲笑。

梁風渾身冰涼。

他字句都變成了淩厲的刀劍,此時的笑聲更像是毫不留情的匕首。

輕易刺穿了她的真實想法。

沈頤洲睨着梁風,緩聲道:

“梁風,你要的太急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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